作者:时镜
这一点不少人打从萧定非说萧远率领援兵到京城护驾时就发现了,只是一直不敢提出。听得皇帝一问,目光不由得都在这一对“父子”之间逡巡起来。
萧定非本来就是故意的,天知道他要敢叫这狗屁萧远一句“父亲”,回去得不得被谢危剁了脑袋?
金银方才到手,他可舍不得死。
当下一张俊脸上竟露出三分嘲讽,七分冷笑,凉凉道:“流亡二十年,臣未悔为圣上尽忠,但只一桩憾事,长铭在心,日夜熬煎,奈何不可补。燕夫人乃是不孝子生母,因忧思故,去不到一年,国公爷已续弦。便是有皇命在先,臣也耿耿于怀。”
吓!
明明白白责斥定国公萧远对不起结发妻子啊!
殿上忽然有倒吸凉气的声音。
便是连沈琅都没想到,愣了一下。
谢危垂眸静看着自己投落在地上的影子。
萧远一张脸则是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勃然大怒:“孽障,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萧定非皮笑肉不笑,反唇相讥:“能生出个孽障来,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萧远气结:“你!”
萧定非乃是市井里打滚长大的,嘴皮子利索可不是好相与之辈,早看这老王八蛋不顺眼,骂起来也就格外顺溜:“公侯之家,名门高户,娶个续弦进门怀胎七月产女竟也没落下不足之症,活蹦乱跳!国公爷可真是太对得起家母了!”
满朝文武,目瞪口呆!
精彩!
刺激!
定国公萧远当年匆匆娶了现在的夫人卢氏入门本就受人诟病,只是偌大一个国公府也的确需要女主人来打理,为发妻守个把月便续弦也无可厚非。可娶进门来,生下长女,恰恰好早产,就有那么点耐人寻味了。
众人原以为这位定非世子回到京城,回到萧氏,与昔日父亲见了面,当时父子情深,催人泪下。哪里料到,这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当着皇帝的面儿啊!
几句话简直啪啪几巴掌,狠狠往自己老子的脸上甩!
同朝为官,谁能见谁好了?
何况还是势大压人的萧氏。
此时此刻所有人面上看着正经,心里面早就搬了板凳,握紧拳头,就差呐喊高呼:打起来,打起来!
萧远更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抬了手来指着萧定非,整个人直打哆嗦:“你竟敢对你嫡母不敬,真是反了天了……”
萧定非不耐烦:“你这玩意儿老子都不想认,那臭婆娘算个鸟!”
金銮殿上顿时一片哗然!
145、第145章 狼与狈
市井之上污言秽语, 许多人不是没听过, 可这是在朝堂之上!
站在沈琅旁边的太监都吓懵了!
直到这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这个定非世子, 实在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模样。毕竟是进了天教那等的贼窝,光听听这说的话,只怕有得萧氏受了!
礼部的官员向来讲究一个“礼”字,若是往常遇到这种只怕早站出来责斥了, 可眼下瞅瞅萧定非,瞅瞅皇帝, 琢磨着这可是皇帝的救命恩人。
不敢说,不敢说。
个个都把脑袋埋了下去,当起了缩头乌龟。
萧远愤然道:“圣上!”
沈琅乍然如此粗言, 面上也一阵起伏, 眉头皱起来却有些为难。
萧定非却是早准备好了话,同样向着他道:“百善孝为先。为人子者,报不得慈母之恩, 已是不孝。臣乃情非得已, 心结难解,圣上若要强逼,不如以天教乱党为名将臣绑了投入大狱, 臣一了百了, 死个干净!”
沈琅立刻道:“这如何使得!”
他看了萧远一眼,叹了一声:“清官难断家务事,朕也断不得。你救驾有功, 当着天下人的面,岂能恩将仇报,不是陷朕于不义之地吗?你既回了京城,自有时间与萧国公解开心结,倒不急于一时,且先将养着,改日入宫也拜见拜见太后。余事,容后再议吧,退朝。”
话音落地,竟是怕这些事缠上身似的,一甩袖便从金銮殿上走了。
太监们跟着喊退朝。
萧远纵然是有天大的怒气,也被憋了回去,胸口生疼,不得已跟着众臣一道俯身拜下,高呼“恭送”。待得起身时,黑着一张阴沉沉的脸便要揪了萧定非发作,可抬眼一看,殿内哪里还有人?
萧定非早已经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到得殿外向垂手侍立的太监打听:“哥们儿,京城里最好的青楼在哪儿?圣上说赐下来的金银,什么时候能送到我那儿?”
外头守的不过是些小太监,哪里见过这阵仗?
顿时被他吓了个面无人色。
萧氏固然势大,可多年来嚣张跋扈,自然得罪了不少朝中同僚。
有那一起子心坏的已经看出了端倪。
才刚下了朝,就有三五官员围了上去,口称恭喜,同萧定非凑近乎说话,没一会儿便勾肩搭背地走了,竟是看都没看萧远一眼!
几乎可以想见,堂堂定国公,不日便将沦为笑柄!
谢危远远看着萧远那气急败坏模样,面上平平淡淡地,甚至还走上前去宽慰了几句,笑道:“国公爷何必介怀?想来令公子多年不在京城,对您多有误会。您立身既正,时日一长,定非世子必知是误会一桩,向您道歉的。”
不说还好,一说简直火上浇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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