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镜
燕临奇怪:“那为什么不吃?”
姜雪宁不知该怎么解释,东西虽小,可心意太重,她怕自己还不起。
窗前有秋日微凉的风吹着,九月也快到终了,丹桂的香气都渐渐残了。
燕临半天不见她说话,也不知为什么,就想起那天晚上她对他说的那句奇怪的话来,一抬眼则见她的丫鬟又收拾了几本书来问她:“姑娘,明日进宫要带几本书去看么?”
姜雪宁头也不回:“不带。”
燕临这才想起入宫这档子事儿,又拿了她一颗蜜饯,笑:“要入宫当公主的伴读了,而且还能得谢先生授课。怎么样,高兴吗?”
姜雪宁高兴得起来才怪了。
她张口便想说自己半点也不想去。
可话还没出口,一抬头竟看见燕临满面的笑,再一想竟觉得他话里好像透出几分得意,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姜雪宁眼皮跳了跳:“你刚回来没两天就知道伴读的事儿了?”
燕临“啊”了一声,向她眨了眨眼,一双乌沉的眸子里光华璀璨,眉目间那种得色越发明显:“公主要选伴读的事情我早知道,老早就跟她提过你了,要她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加进去。你总说想去一去没见过的地方,皇宫里的事情往日你不是很好奇吗?有这大好的机会,我当然不能忘了宁宁你。怎么样,这事儿我办得漂亮吧?”
姜雪宁:“……”
闹了半天是你要搞我啊!!!
她强忍住一把把这小子推下窗台的冲动,嘴角抽了抽,看似笑着,实则暗地里都咬紧了后槽牙,只道:“漂亮!办得可真是太漂亮,太‘惊喜’了!”
燕临也不知为什么觉得脖子后面有些发凉,但宁宁高兴了,他也就高兴了,于是道:“眼下虽不知谢先生要教你们读什么书,但学琴是已经定下来,肯定会有的。我前些日已命人去搜罗了一些好琴,有几张还是好几百年前的古琴。谢先生爱琴,你进宫学琴带一张好的去,便是先生要求严格,看在琴的面子上也会宽容你几分。今日正好,走,我带你相琴去!”
姜雪宁一听见“谢先生”这三个字就浑身发毛,一听见“琴”更是头大,想说自己去一趟就会拿着“劝退”回来,真心用不着这东西。
可架不住燕临霸道。
没一会儿,她便被他强行带上了马车,出府去选琴。
*
这时距离九九重阳已过去了十四日。
尤芳吟不知第多少次地踏入这家商行,询问过了今日生丝的市价后,颦蹙了眉头,也没管柜台的伙计用多少白眼看她,依旧诚恳而老实地道了一声谢。
连着十多天挑灯学看账本、练习记账,她眼底都是血丝。
从商行走出来时,只觉头重脚轻。
外面的街市上人群熙攘,车马络绎。
她本想着最近府上看她看得越来越严,老是偷溜出来,若被她两位姐姐,尤其是二姐姐发现,只怕又是一番折磨,今日该早些回去。
且昨夜也只睡了两个时辰,实在有些熬不住了。
可走着走着,看见路边那摆着的小摊儿上,放了许多幅绣得精致的锦帕与香囊,其中有一个香囊上绣了绿萼的兰花,针法也十分特别,脚步便停了下来。
尤芳吟想起了那朵被自己弄脏的白牡丹。
于是她伸出手去,将这香囊拿了起来细看。
不想旁边有人经过,无意间撞了她一下,而她人恍恍惚惚已是连站都不大站得稳了,这一时便被带得往前扑了一下,不成想慌乱间衣袖一带,竟将人原本排挂得整整齐齐的锦帕、香囊扫落了大半在地上。
那小贩也是小本生意,立时叫了起来:“你这姑娘怎么回事?诚心来砸人生意是不是!”
尤芳吟顿生愧疚:“对不住,我只是想看看香囊,并非有意……”
周遭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叫她难堪极了,忙低下头来,帮着小贩把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连声道歉。
街面上这动静不小,众人都不免对她指指点点。
姜雪宁才跟着燕临上了楼上这一家布置雅致的幽篁馆,转过头循声望去,看见人群里窘迫不堪、手忙脚乱的那个人时,心底便窒了一窒。
无论如何都不习惯。
不习惯一个如此笨拙的尤芳吟。
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看香囊……
她忽然便自嘲地笑了一声。
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些什么呢?
不早就知道,一个后宅中的姑娘,又从未学过管家,只怕连账本都不会看,字都写不来几个,即便手里有了钱,也不过买些胭脂水粉,难道还真奢望她拿钱去买生丝、做生意不成?
上一世那样出色且出格的尤芳吟,终究只有一个。
燕临顺着她目光望去,认出那是她那天救过的那个尤家庶女,一时蹙了眉:“怎么了?”
姜雪宁收回了目光,垂下了眼帘,只道:“救得了病,救不了命。有时候明知道一件事不可能,可真当亲眼看见不可能时,依旧会有一点失望……”
燕临回眸注视着她。
她慢慢笑了一笑:“真的,只是一点点罢了。”
第20章 第020章 琴起
清远伯府的光景一日不如一日, 燕临身为世家勋贵子弟自是清楚。这伯府庶女在那一日重阳宴上“落水”的事情,也算人尽皆知, 更何况当时还有姜雪宁那惊世骇俗的一句话?
婆子惩治姑娘, 奴才欺负主子。
清远伯府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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