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镜
她却像是岸上一块石头,动也不动,视线被阻隔大半,看不见他了。
姜雪宁手指紧紧扣着的刀刃仍旧没有松开半分,更没有放开万休子,整个人动也不动一下。直到下面人慌乱地将谢危扶走,又有人迅速上来将万休子从她手中押了下去。
她抬起头来,看见了一双担忧的眼。
燕临站在她面前,峻拔的身影为火光映照,只用一种格外沉默的目光望着她,眸底千回百转,过了许久,才慢慢道:“宁宁,你喜欢上先生这样的人,会很累。”
姜雪宁却只看着地上那一小滩血迹。
她恍若未闻。
人如在梦中一般,只想:我也知道。可这样的一个人,叫我怎么去忘掉,又怎么敢忘掉……
*
“宁宁……”
沈芷衣本是来陪她下棋,眼看着她下着下着,便怔怔盯住了其中一枚棋子,魂不守舍模样,眼底便添上了几分忧虑,轻轻唤了她一声。
姜雪宁这才回神。
沈芷衣是事后两天才到的汝宁府。
她本是要随燕临他们一道来的,可黄州有屯兵,怎会愿意叫她一个皇族公主知晓?是以婉拒,只让人准备她车驾,晚了好些天启程。
待得事定,方才抵达。
姜雪宁与谢危历了一遭艰险的事,沈芷衣也有听说。
只是毕竟不再是当年天真的公主了。
谢危此人看似光风霁月,内里剖开却是一副污黑的心,她只担心,此人犹如一座深渊,拽着姜雪宁往下跌坠。
若是往常,姜雪宁只怕已经注意到了沈芷衣欲言又止的眼神,然而这两天她连自己的事情都不特别关照,所以有些很明显的细节都忽略了过去,不曾注意。
当下还笑问:“该我下了吗?”
沈芷衣看了她许久,心里实有千万般的话想要对她讲,甚至是那件使她犹豫了许久的事,然而此时到底说不出口,只敛了眼底的复杂,笑笑道:“该你下了。”
姜雪宁便胡乱下了几手。
末了还是沈芷衣赢。
她这糊里糊涂的下法,就算是沈芷衣有心要让她,也实在让不出什么结果来,末了也知她现在没什么下棋的心思,拉着她说了会儿话,便叫她好生休息,自己离开了。
姜雪宁坐在屋内,却没有去睡觉。
两天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自然将天教这座分舵剿灭,所有匪首包括万休子、鲁泰在内,尽数被擒,关押在地牢内。
谢居安的伤势不算轻。
周岐黄等几名大夫忙前忙后也着急了好一阵。
只不过,姜雪宁竟没有去看过。
她仿佛想花些时间,彻底把自己整理透彻。
也或许,只是怕。
直到此刻,她才搭垂着眼帘,问了边上来伺候的丫鬟一句:“谢先生那边怎么样了?”
丫鬟是原本将军府里伺候的。
她位卑也不敢瞎打听,只道:“大夫们前一天折腾了小半夜,后来人醒了,好像就没事了,据说只是些外伤,将养将养就好。”
外伤。
一只手而已,的确也只能算是“外伤”。
姜雪宁听后,实在不好说自己心底究竟是有多少情绪交汇在一起,索性不去分辨了,起身便走了出去。
此时正是午后。
窗外有悦耳莺啼。
碧树阴阴,日照明媚。
谢居安住处,挑的仍旧是僻静院落。
外头那一座石头堆砌的高台上,新鲜的血迹才刚刚干涸,她也不看上一眼,径直从庭院的边缘穿过,便看见了一树无忧花旁紧闭的门扉。
刀琴仍在京城未回。
如今伺候在谢危身边的就剑书一个,并一个才打天教救出来的小宝。
两人见着她,神态并不相同。
小宝是且愧且疚。
剑书眼底却是掠过了一抹黯然,然而看见姜雪宁时,又到底怀了几许希冀。
房中隐约有一丝颤颤的琴音。
只是并没有往日的流畅。连音调都差了少许,凝着一种僵硬的滞涩。
姜雪宁心底骤然抽痛,险些没说出话来,静立半晌,却再也不闻那房中琴音响起。
剑书低声说:“先生不愿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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