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镇茗
“客官，油条是送的，您慢用。”小二擦了一把汗，满脸笑容地解释。
千霜点点头，忽然想起来这条鱼应该不会用筷子，便起身挤过去，在周围吃吃喝喝的食客眼皮底下悄摸摸给他现场教学。
商衍学得出乎意料地快，试着夹了两次就稳稳地夹起了一个无辜的小笼包 。
“我家阿衍真棒。”千霜见缝插针，赶紧夸他。
谁是你家的！
商衍愤愤咬了一口小笼包，被烫了一下后，品到小笼包的味道，又慢慢眯起眼。
“好吃吧。”千霜殷切地往他碗里放勺子，势要用人类美食征服这条傻白鱼的心：“喝口粥，再尝尝这嘎嘣脆的油条。”
商衍一一尝过去，味蕾的绽放让他浑身舒畅，对于千霜刚刚占的口头便宜也就没再过多计较。
千霜趁他吃得认真，摸了一把他柔顺到底的头发丝，心想，难怪东海人鱼被诱捕了这么多，不怪人鱼太天真，应该怪人鱼没见过世面。
她觉得她随便一只小笼包都能骗走一条。
——毕竟她用一屉就能做到摸小仙鱼头发而不挨打。
千霜吃着东西打量对面的鱼，目光若有所思，以前不觉得，但如今有银川作对比，就显得商衍这条鱼……嗯，有点不对劲。
银川是真的乖，而商衍虽然有点傻白甜，但也的的确确杀人不眨眼。
千霜还记得他那个大招“仙鱼散针”，漫天的雨都被冻成冰针，它们瞬时加速，并且无止境不停歇地落下，杀伤力不用多说，是个实实在在的杀招。
商衍似乎比一般的人鱼更凶，能力更高。
千霜怀疑之前在边关的时候，商衍应当在被人渣们抓走前就受了重伤，这才沦落到那个境地，否则凭他的攻击力，根本轮不到她去救。
在这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商衍的攻击几乎是全方位无死角，是谁有那个能力打伤他？
东海与花泽国边关相隔千里，他又是如何出现在那里？
千霜隐隐感觉到商衍身上的不寻常，又觉得此事牵扯出许多问题。
比如，霸业号为什么要颁布关于他的任务？
千霜觉得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跟五灵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幼时对五灵门立过誓，此生此世镇守于五灵禁地，所以没有五灵门的许可，她应当不能离开五灵禁地。
千霜平时懒得去想这些问题，然而一旦开了脑洞，她发散的思维就停不下来。
千霜叼着一只小笼包，眯起眼探究地看对面吃得正香看起来十分无害的鱼。
……会不会这个世界也有个五灵门——这条鱼跟五灵门也有关系？
她所看到的五灵门只有正面，那么五灵门的背面呢？会不会存在着另一个世界？
……真是令人头秃。
然而一切都是猜测，千霜没有证据，她也不能上去直接问，只能暂时将这个疑问闷在心里。
不过商衍的不对劲倒是真的，他比一般的人鱼要难搞。
还有点小凶残。
商衍不知道对面的人类在想什么，连饭都忘吃了，小笼包凄凄惨惨地冷掉，在刚被它征服的商衍眼中，这种浪费小笼包的行为简直不可饶恕。
“你还吃吗？”他抬眸，冰蓝眼眸很认真地注视千霜……手边的小笼包。
千霜这会儿还陷在脑洞里没出来，闻言下意识摇头。
商衍于是心满意足地夹起对方一个小笼包，小小咬了一口，赞叹地眯起眼。
等千霜回过神，她的小笼包已经所剩无几，剩下的两只被对面的鱼觊觎着，眼看要被夹走。
千霜面无表情地把最后的小笼包吃掉，然后在商衍惋惜的眼神中打包了两份油条，结账。
人潮拥挤，商衍被千霜牵着手，还有点意犹未尽：“你们人类真会吃。”
千霜斜眼看他：“哦？那你们人鱼平时吃什么？”
“有很多，但都不太好吃。”商衍想了想，皱起了眉，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没事，你说。”千霜笑起来：“反正我吃不到。”
商衍就说了。
先说餐前小点：“九珍珊瑚，星海草，龙须虫，蓝灯水母。”
再说正餐：“有时候抓一条鲨鱼来分着吃，但鲨鱼都怕我们，要游很远才能抓到……有时候是一条鲸鱼，但它的肉太硬了，我们很少吃这个，吃的最多的是一种小鱼……”
千霜听完，觉得之前胆敢调戏这条鱼的自己简直像是个……傻哔。
与鲨鱼搏斗的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她捕捉到一句话，一脸呆滞，好久才低声问：“你们人鱼还吃鱼的？这也下得了嘴？”
本是同海生，相吞何太急！
商衍睨她一眼，还特迷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能吃？”
“……”
她完全刷新了对人鱼的认知。
千霜暗搓搓就想放开商衍的手。
刚挪开一根手指头的手忽然被反握住，千霜还没来得及多想，下一秒就被商衍往旁边一拽。
“啊——”四周惊叫声慢一拍响起，千霜撞进商衍怀里，看见刚刚她站的地方砸下一个人影。
人是从楼上丢下来的，是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此刻应该是摔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高空抛物真可耻，还照着劳资脑门砸。”千霜说着，手肘子捅了捅身后的鱼，语气一变，笑着夸他：“小哥哥反应好快，真厉害！么么哒爱你哟。”
商衍正不满地握住她造次的手肘，听到个“爱”字，浑身顿时一僵。
公然表白，不、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人鱼食谱是瞎扯淡的，但这些东西可能真实存在。
第36章 养鱼技巧三十
他心下一瞬间划过无措又茫然的情绪, 就算在人鱼一族, 他也没听到过如此热烈又滚烫的字眼。
人鱼的感情真挚长久, 却往往表现为细水长流的内敛含蓄, 像如此不知羞耻的表白, 真真是前所未见, 叫商衍这条纯情鱼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从没被如此大胆奔放地示爱过。
虽然商衍知道千霜说这种话未必就是真的心悦他，毕竟渣女人设立在那里，但它措不及防地从那张骗人的嘴里蹦出来, 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按照人鱼族传统, 不喜欢就要回绝, 哪怕表白的人只是开个玩笑。
于是商衍想按照老祖宗的传统走个流程。他正想说句“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冰蓝眼眸一动, 地上忽然有一抹金黄的颜色落入他的视线。
商衍整条鱼都懵了！
千霜刚要抬头找罪魁祸首, 忽然感觉到商衍握住她的那只手不正常地抖了一下，她赶紧转头去看自家的鱼, 然后茫然地发现商衍他俊脸发白，眼神中满是惊痛, 抑郁地盯着一个地方, 神色怅然若失。
“怎么了？”千霜以为娇娇鱼被吓到了, 扯着他的袖子放缓声音问。
“油条。”商衍好半天才忧郁地移回目光，垂眸慢慢道：“掉了……”
掉了两根油条，他好像掉了整个世界。
“你为什么不抓紧它？”商衍完全忘了那场“表白”，固执地要为无辜落地惨遭浪费的油条讨回公道, 为此，千霜不得不满头大汗地面对来自吃货鱼的灵魂拷问：“我我……”
商衍尤嫌不够扎千霜的心，幽幽补刀：“早知如此，当时不该拉你。”
他就应该先救油条！
反正她自己也躲得开！
千霜被这条忽然变得六亲不认的鱼气得指尖颤抖两眼发黑口不择言：“我养你这么久，弄掉你两根油条怎么了？你说——你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油条！你个没良心的……臭不要脸……卑鄙无耻混蛋王八蛋……”
商衍不为所动，为了惨死的油条，独自一条鱼面对来自邪恶人类的狂风暴雨。
在他们为两根油条争吵时，周围一群吃瓜观众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谁啊这么没公德心？”
“还能是谁？英王刚刚上去，估计是哪个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想勾引那位，才被扔下来了吧。”
“太危险了这是！”
“哎，要不要上去看看这人怎么样了？”
“那两个姑娘万幸逃过一劫，怎么还吵起来了？”
千霜还在跟吃货鱼对喷：“渣鱼你没有心，我日你XX！”
商衍修养好，哪会像她这么骂，虽然沉默不语，但他一个睥睨的眼神就能挑起千霜全身的怒火。
千霜现在满脑子都是她一定要灭掉这条没有心的鱼，忽视掉霸业号疯狂的示警，摩拳擦掌就要冲上去与鱼搏斗。
商衍也隐约察觉到要打架的讯息，眯起眼看过去，冰蓝眼眸中目光微微深邃。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当口，一人一鱼的头顶上传来一声骂骂咧咧的怒喝：“谁在下面吵吵闹闹惹得本王不消停，找死呢！”
说着，那人握着水墨折扇从窗口探下头来，正好与两道截然不同的目光对上。
冷淡的那道像冰，灼灼的那道像火，花容隐冰火两重天，莫名一哆嗦，下意识要缩回头，却在看清其中一张脸后猛地愣住了。
花容隐扒着窗棂，张着嘴愣愣地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恍惚间觉得自己如坠梦中。
“四皇姐，此次去边关……怕是不能带上这些东西。”容貌出尘的少女眉宇间尤带青涩，但神色中已满是谋定天下的沉稳，她克制地拒绝，肃穆的脸上却含了抹温和的笑意：“多谢四皇姐今日相送，待我凯旋归来，你我姐妹再把酒言欢。”
彼时天光洒落在她眉间，她目光湛湛，明明孤身一人，却仿佛身怀千军万马，带着一身赤胆忠心，毅然决然地奔赴边关，救万人于水深火热。
花容隐当时怎么说的，她说：“等你回来，皇位就是你的了，到时候皇姐可不指望能喝上你的酒，只盼你给个闲散差事，好让皇姐我恣意一把，游遍人间。”
花千霜颔首说：“好。”
然后没多久，她三皇姐就登基了。
她们姐妹俩最终还是没能喝上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