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白牙牙牙
和来时一样,衡玉在火车上委实不是很好受。
在火车的第二天,衡玉全程是睡过去的,偶尔季曼玉和她说话,也打不起什么精神。
回到家不久,更是直接发起烧来,把季曼玉吓了一大跳。
这两年,衡玉的身体虽然还很虚,但她调理得好,又一直很注意,已经很久没生过病了。
刚不需要每天都吃药,转眼又要一天三顿用药下饭,衡玉也是无奈了。
更让她无奈的是,在她烧还没退时,消失许久的季斯年风尘仆仆回到家里。
“大哥,你回来了。”季曼玉站在门口迎接他。
季斯年点头,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怎么只有你,小妹不在吗?”
说到这个话题,季曼玉颇有几分内疚,她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衡玉才让她生这场病的。
她脸上一露出内疚的表情,季斯年就看到了。
解着纽扣的动作一顿,季斯年蹙起眉来,“小妹生病了?”
也没等季曼玉的回答,直接越过她走去衡玉的房间。
衡玉正在笔记本上画画,房间门没关上,听到推门声也没在意,直到有人走到她面前,衡玉才发现进来的人不是季曼玉。
“大哥!”衡玉立刻把笔记本和笔都放到一边。
季斯年站在她床前,认真打量她几眼,问:“哪里不舒服?”
“发烧了。”
“你好久没生病过了,这次是什么原因?”
季曼玉走到门口,听到大哥这一板一眼、威势十足的问话吓了一跳。
她还很少听过大哥用这种语气说话,仅有的一次应该是季复礼想要去报名军校的时候。
一时之间,季曼玉的心都有些提了起来,担心大哥会生她和小妹的气。
不过显然,季曼玉低估了季斯年对衡玉的纵容程度,衡玉听到季斯年的问话,没马上回答,拉着季斯年在她床边坐下。
没拉动。
她把被子一掀,准备起身。
季斯年叹了口气,弯下腰压住她的被角,没让她起身,自觉坐在她的床边,缓和了语气,“好了,说吧,这次为什么生病。”
衡玉这才把她去上海的事情说了。
没说自己在火车上的遭遇,倒是说了她在上海去过哪些地方,见了哪些名人,脸上颇为兴奋。
看着她脸上的兴奋,季斯年心里最后一丝怒意都消散完了。
面对病弱得连门都很少出,在此之前更没离开过北平的妹妹,季斯年根本苛责不起来。
如果对面的是季复礼,他早就先打一顿了。
季斯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季曼玉叫进来,听着她们两人聊着在上海的见闻,心情一片安详平和。
直到季曼玉好奇问了句:“大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季斯年脸上的轻松才褪去了些,“这段时间都在部门里忙碌,手上的任务告一段落了,我就请了假打算回家休息几天。”
“正巧,若是大哥早几天回来,我们都不在家就太可惜了。”季曼玉道。
他们四兄妹都不在家,季父就没怎么待在家里,而是去其他市忙生意,听说是打算在天津再开一家面粉厂 。
反正季曼玉和衡玉回到家三天了,季父还是在外面没回来。
季斯年点点头。
这时候差不多到吃午饭的时间,陈嫂上来敲门,询问他们要在哪里吃午饭,是在餐厅,还是把饭菜都端到衡玉的房间。
衡玉说:“都端到我房间吧。”
三人就在房间里边吃饭边继续聊上海一行。
“说起来,我还挺想去看百乐门的。听说那里被称作天上人间,也不知是何等金碧辉煌的模样。”季曼玉语气里带着几分向往。
她对歌舞厅并不排斥,尤其百乐门那是连达官贵人、上海名媛都喜欢去的。
衡玉偷偷打量季斯年一眼,这才道:“我在报纸上看到过描写百乐门的文章,还有照片。”
多描述了几句,季曼玉追问之下,衡玉又多说了几句,不过某些地方她明明记得,但还是含糊了一下,说“报纸上没提到这些”。
求生欲可以说是很高。
听衡玉描述,季曼玉更向往了。
她叹息一句,“可惜了,只能看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去上海。”
“啪”的一声,筷子搁在碗上的动静有些大了。
衡玉偏头看向季斯年。
季斯年难得笑了下,“你去过百乐门?描述得很详细,连我都对百乐门起了兴趣。”
衡玉果断摇头,“没,都是报纸描述得好。”
“报纸里还介绍了舞女?”
“这可是百乐门的特色之一。”
季斯年这才平平淡淡道了声“噢”,重新低下头吃饭,
系统津津有味看着戏,和衡玉感慨,【零,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我看到你这么怂!】
衡玉:“……”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谢谢。
季斯年吃得很快,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对衡玉两人道:“我有事出趟门,要吃什么东西吗,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
两人都摇头。
季斯年收拾收拾自己,把身上的军装换下来,穿上一身不引人注意的长衫就出门了。
——
一入九月,北平的气温顿时降了下来。
季复礼已经在家待了有五天,衡玉的病还没彻底好全,不过单是从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病色。
但也有人,一脸病容强撑着身体去上班。
《新公报》报社在上午九点正式上班。主编到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好是八点半。
他准备进自己专属的办公室,路过副主编柳余生的办公桌时,顿时被吓了一跳。
“一乔,你这是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吗?”
一乔,是柳余生的字。
两人私交很好,平时都是以对方的字相称。
柳余生苦笑,正要答话,却觉得喉咙微痒,别过头用手抵唇剧烈咳嗽起来,咳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才摆摆手道:
“是有些不舒服,瞧了大夫,也不是患了什么重病,就是莫名其妙身体虚了下来,这不,一感冒就咳嗽个不停。”
主编一想,也是,前两天瞧柳余生时还没生什么病,面色红润,好得不得了。
“你找了大夫?可能是大夫没能诊断出来,要不要去看看西医?我认识一个水平很厉害的西医。”
柳余生眼前微亮,“正好,你给我推荐推荐,等我空闲下来就去看。”
“身体不舒服就先好好休息,我看你现在就去找那个医生吧。”
主编挥手,直接给他批了假期。
还让他在家多休息两天,身体好全了再过来报社上班。
两天后,柳余生倒是重新来上班了,却还带来了一个让主编颇为失望的消息。
——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让柳余生好好静养身体,最好往南方去。
南方气候湿润,比起北平更适合养身体。
柳余生苦笑,“他们也说不上来我的身体怎么就变差了,只让我好好调养身体,别出什么岔子。”
“那你是要离开北平吗?”
“是啊,也巧了,前段时间我在金陵的一个好友给我来了信……说他在南京办了一家报社,但报社刚起步,想让我去帮他……还给我开了不错的待遇……原本我都要回信拒绝了,没想到啊……”
柳余生叹息,这么一大段话说起来也费劲,中途他咳了好久,断断续续才把话说完。
主编看他咳得满脸通红,连忙劝他别再说话,先多喝些水休息休息。
总之,柳余生就这样从《新公报》报社辞职了。
不过去金陵的时间还得往后压几天,他要先留在北平把自己的感冒和咳嗽治好。
没过两天,谢世玉所在的谢家,带着不少古董和行李,成功从上海抵达北平。
谢家的家底很好,老家原是北平的,柳余生的父亲后来去上海做生意,但在北平的宅子还留着。
谢世玉早就着人收拾起老宅,如今他和母亲,还有父亲的两个姨娘到了北平完全不乱,让佣人把行李搬上车,他们也坐着车回到老宅。
在家休整两天,谢世玉和家人打了声招呼,独自一人出门闲逛。
很快,他就到了一家书店。
这个点书店里没什么人,谢世玉往里多走几步,视野开阔了才发现在书店最里面,有个穿着长衫头戴礼帽的年轻男人坐在小板凳上,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在翻看。
似乎是察觉到身边有动静,他合上书看了谢世玉一眼。
谢世玉目光一瞟,发现他手里的书是《梦溪笔谈》,就知道自己应该没找错人。
他往里走了两步,寻找着书架上的书籍,很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山海经》。
“请问书店哪里还有凳子?”抽出书后,谢世玉礼貌问道。
柳余生瞥他一眼,“在拐角。不对,是左边。”
他现在面色红润,根本不像在报社时那样满脸病容。
柳余生蹙眉,似乎是觉得有些麻烦,又不想在书店里看书了,“那算了,我直接把这本书买下来就好。”
转身往书店外面走,把手上这本《山海经》付完钱就离开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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