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仙楂
良久之后。
“或许你说的有理,我自持学富五车,竟然还没个妇人看得通透。”樗里疾自嘲得笑了笑,对黎清也是愈发的尊重起来。有这样的母亲教导,姜云及那孩子岂非池中之物?我又瞎操什么心呢?
黎清:“……”妇人又如何?你瞧不起妇人么?
“樗夫子能够想明白就好,未来的事儿,就让孩子们去闯,我们尽量铺路就是了,所谓泯然众人矣也不过如此。”
黎清言尽,向樗夫子行了一礼,便退出了房门。
樗里疾望着黎清的背影,思考良久。黎清给他的是一位老师的感觉,她身上所体现得气势,亦师亦母,竟然让他这个六十几岁的人背脊汗津津的,实在可怕。
若是对方是个男儿身,恐怕早已经名扬天下,而非在草莽之间浮沉了。樗里疾越想越心惊,简直恐怖如斯啊!
黎清刚出了门,恢复了一贯温婉的气质,就遇到一群气势汹汹的家长。他们有的还扛着锄头,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我说你姜家小娘子,你儿子打了我儿子,没想到你还真有脸来,还恶人先告状?”为首的是刘三家的媳妇元氏,她手上拿着一根竹竿,大概有五尺那么长,一脸气愤的对着黎清。
“是啊是啊,我儿子带了一身伤痕回来,可把我心痛死了。”另一粉衣胖妇人道。
“也不知姜家娃子吃了什么长大的,竟然有那般蛮力,就连你家二壮都被打得起不来了。”一旁的瘦子蓝衣妇人附和。
“姜黎氏,若是今日你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便与你没完。”
黎清被一群人围着,她很淡定的看着这群父母,他们个个都愤怒满满。姜氏从小路上狂走而来,那气场直逼二米八。黎清一见姜氏来了,也知道没什么她的事儿了。
讲道理要和能讲道理的人讲,像这种讲不得道理的人,黎清表示,就让姜氏和他们讲咯。
众人自知在村学里面骂架不太好,都自发的退到了外面。
“姜氏,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孙子,看看我家娃子被打成什么样子了?还花了老娘二十个铜板看神婆,真是气死人了!今日你们娘们两个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就休想在村子里好混。”元氏恶狠狠说道。
“交代,老娘还没让你们给交代,你们还好意思让老娘给交代,你们的脸皮可真大!”
姜氏把黎清护在身后,一步也不肯退让。笑话,她可是村子里吵架的杠把子,退什么退?
“我家云及打人,那是他活该被打,凭什么不能打?”姜氏双手叉腰,挺起胸脯,活像一只护犊子的战斗威武的母鸡。
“什么?该打?姜氏你强词夺理!本来还想让你们赔点医费便罢了此事,看来不能善终了,你们姜家今日若是不给赔礼道歉,就休想安然回去。”李氏恶狠狠道。
“怎么,还威胁上了?你们李家也不是个好东西,抢蚕花的时候,怎么不多藏几朵?好让我们云及也抢不到啊!”
“你……”
李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后面的人挤到一边儿去了。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李氏背地里做了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老娘还没有老到眼睛瞎了的地步,李氏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桑神娘娘显过灵的,没有找你,你自己还不知道夹起尾巴做狗的道理么?蠢货。”
黎清心里泛起点点涟漪,一切豁然开朗,怪不得那平日里不现形的村东小混混会盯上自家,原来有李氏这个老妖婆从中作梗。黎清的眸子里不由得染上了几分危险。
“姜氏,你孙子打了人,你还有理了?快点赔钱,赔钱。”一旁的一个布包头拿着钉耙的男子叫嚷道。
“赔钱?想要老娘赔钱,先从老娘尸体上踏过去。”姜氏一把将黎清推出了人群,随后转身对上拿着钉耙的男子。“来呀!你一耙子撸下来,钱就到手了。”
见姜氏毫不退让,还向前挺了挺,身体都快挨上钉耙了。那钉耙男子瑟缩着本能的朝后退了两步。
姜氏见状,立刻瘫坐在地上,眼泪哗啦啦的涌出来,哭喊道:“呀!还有没有王法啊,居然聚众打人啦!老婆子就要被打死啦,打死人啦!”姜氏一边哭,一边到处撕拉,惹得众人不敢靠近她三尺之内。
第41章 后续
“你们这些吸血的魔鬼,背地里编排我们姜家还不够,还想讹上我们家,可怜我们姜家只剩下孤儿寡母啊,所以你们就肆无忌惮的想要霸占我们家的那点儿财产……哼!”姜氏忽的双眼泛出凶光,随即掩下去继续哭天喊地。
“汤臣啊!你为什么要早早的就抛下你娘和媳妇!汤臣啊,你就在天上眼睁睁的看着这群狗娘养的杂种祸害我们家吗?”
紧接着姜氏哭着喊着竟然唱了起来:“可怜啊~没人撑起姜家来,随处可见杂碎欺,老娘豁出命来去,不为后世留孝衣……”。那曲调悲怆动人,幽怨又凄凉。
“姜黎氏,你还有脸站在哪儿,是不是要我们把娃子弄过来给你看看,你才知道你们家娃子犯了多大的过错?还有你婆婆,你竟然容忍她在这里丢人现眼?”
元氏见强迫不得,立即换了副嘴脸,打算站在制高点上来对付黎清,可是黎清是那么好对付的么?
“闭嘴!”黎清徒手拉开周边的人,扶起姜氏。
“你们所谓的医费,我们家一个子儿都不会出。”
黎清的眼神勒过众人:“你们自己平日里怎么教导孩子的?骂我们家什么?”
一群人被黎清周身的气势给镇住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姜家那个温婉的寡妇子还有这般凶狠的一面。
“贱人?抛头露面,不守妇道?杂种?这就是你们对自己孩子们的言传身教,你们应该庆幸,不是我听到了,要是我听到了,下场就不是轻轻柔柔的被打几拳头,而是这样!”
黎清一把夺过元氏手中的黄竹竿儿,朝地上一打,黄竹竿撕拉一声,“啪”得破裂开来。她反手一压,手里的破烂玩意儿顿时断成两节。
“你们还想要钱?我没要你们的命,已经是仁慈了。”
黎清掏出手绢给姜氏擦了擦脸。不光是周围找茬的人,姜氏也被黎清这一波秀给震惊了,任由黎清给她擦脸,她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黎清朝着村学里缓慢走出来的的樗夫子点了点头,扶着姜氏一步一步离开。众人那一瞬间本能的怕了,自动给黎清让出一条道来。
云及等一干小萝卜头在村学学室的窗户里偷偷的目睹了这一整个过程。要不是周围的小伙伴拦着,云及早就跑出来了。
黎清的做法在云及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他想起了之前娘亲说过:“夫武,定功戢兵,故止戈为武。”娘亲这是用‘武’镇压了这些人么?
“樗夫子,您怎么才出来?”
好一会儿之后,这群人才回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
实在是黎清给他们太大的震撼,同时也给他们传达了一个信息,姜家小寡妇真的不是好惹的,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诸位请随我来。”
后续之事,黎清不再关注,只听云及说那些被打了的娃子在樗夫子的注视下,对云及致了歉意。
从此以后,黎清再也没在云及口中听到任何樗夫子的私心。
德武四年春,黎清二十三岁,云及七岁。
现在黎清已经不再捣鼓吃食出来卖,这两年也存了个二百多两银子,加上姜氏那里的,将近四百两。黎清便专心的弄家里的物什。
之所以不再做小食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云及被樗夫子一纸推荐去参见今年的考试。云及学习很快,他已经读完了所谓的“教育部要求必读书目”,呃,就是朝廷颁布的科考专用教材。
听闻这套书籍是前任丞相荣勒安联合各大翰林院大学士编撰成的,比较务实,平日里樗夫子讲学便大多用的此套书。依照云及的天赋,两年已经算作比较慢了。
云及现在的水平,自然无法一次中秀才的,但是他可以去考,至少秀才之下的三次考试,前两场他都没有问题。最后一次,考验的是心性,云及因为年龄的缘故,确实差了些,晚些年参加也行。
黎清准备放云及一搏。
上次黎清发怒,让村子里的那些人平日里见了黎清都佝着走,也不敢在她面前议论是是非非,更不敢在子女面前说坏话。怕传到黎清耳朵里,就和那根竹竿一个下场。
“娘亲,能不能别让奶奶天天炖汤啊?”云及悄悄咪咪的拉过黎清,在屋檐下向她诉苦。
云及就要参加第一场考试,姜氏想给他多补补。
黎清摸着已经长到比她腰还高的儿子的头说道:“奶奶这是对你一片苦心,不过小白不想吃,娘亲去帮你解决,对于奶奶的一片心意,小白可不能反感噢。”
“我知道的,娘亲我想吃你做的炸鸡。”云及摇了摇黎清的袖子。
前不久黎清买了一只嫩鸡,请姜氏杀了之后,便将它的肉给剔下来,裹上面粉蛋液面包糠,放进油锅里炸一炸,那香气穿透力极强,隔壁王家小孩都馋哭了。
云及吃了一次便欲罢不能,这种油炸食品,黎清是不能多做的,吃多了不好。但是云及和姜氏都对此念念不忘。
“县上的考试通过,我便给你做炸鸡。”黎清笑呵呵道。
“一言为定。”
“那是自然。”
云及得到了黎清的承诺,开开心心的在黎清惊诧的眸光中喝下了姜氏炖的汤。
不是不想喝么?
——
这孩子,怎么说风就是雨?晚饭后,黎清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姜氏不要给云及进补。她家这位娘老佛爷现在可听她的话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能是被黎清去年的剽悍给吓着了,姜氏回去后便将管家之权交给了黎清。
黎清不去卖小吃了,姜氏也不反对。女人抛头露面太多确实不太好,便任由黎清在家织布纺线了。姜氏的八艳图在早春二月就完工了,送到县里去,换回来了十几两银子。
不知道姜氏如何想得,她居然跑到镇上的粮铺里买了五石大米,说是以后在家懒得再去赶集,屯点儿粮食也好。
好吧,黎清听了又说:“要不再买点儿其它的?”
于是乎家里的储物柜里堆放了一批粮食。麦粉、大豆、粟……
黎清看着自家满当当的米缸和柜子就想笑,这些东西可是花了五两多
银子呢。
第42章 三月县试
云及不过七岁娃子,他没有成年人的思维,但是比一般的孩子来说却成熟了许多。原因在于,他有先天的精华和后天的优势集合。所谓先天便是他优良的基因,后天便是精细的教导。
黎清虽然前世只活了三十出头,但是她作为一个学者型的老师,本身就阅读过很多教育著作,也有实际的从教经验。教导一个孩子,于她而言绰绰有余。
如果说樗夫子是云及这两年来的文化上的老师,那么黎清则是云及仪态、道德与品行的老师。
云及平日里与村子里的小伙伴站在一起,就已经很容易分辨出来。一旦开口,便直接与他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也好在孩子的世界比较单纯,云及在同他们玩耍的时候,只是显露出大哥的样子,而没有被人嫉妒,反而受到了孩子们的欢迎。
孩子的世界基本都以强者为尊,谁有力便跟谁。云及得益于黎清太极的教导,而且黎清不讳疾他做农活,故而在武力上,云及略胜村子里的其它孩子一筹。所有的堆积在一起,便让云及有了更强悍的体魄。
云及心心念念的想要学武,追随王礼越而去,可惜从走镖之后,云及就再也没有听说过王礼越的任何消息。
转眼便到了县试的日子。
县试乃科举最基本的考试,内容不出墨义经帖,所考得不过就是学子对所学书籍等的熟悉程度,一共三轮三天。
前两轮都是笔试,最后一轮为面试。题目由县令等人出,监考者为县府的官员。
黎清早在前一天就拜托王家照顾一下家里,自己和姜氏带着云及赶到了县城。家里也不差那几个钱,故而他们当即住进了一家客栈。
此次考试樗夫子只推荐了云及一人,所以云及也没个同窗做伴。村学未曾结课,樗夫子只好将注意事项都说与了黎清。他知晓黎清是个明白人,而且姜家也没有其他男丁,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委托了黎清。
毕竟是受过三纲五常的影响,就算黎清的学识和一般读书人无二,且见识不凡,也无法在樗夫子心中完全改观她是女人的事实。
一早黎清便给云及准备了干粮和水,云及一考便是一日,中途除了如厕不得离场,但是可以提前交卷。
云及提着姜氏给他编织的考篮,里面装着一壶水、一包吃的和笔墨,考试规定不得自己带纸进场,进去之前还要搜身。
和大多数陪同一样,黎清和姜氏在门口目送着云及进去。
像这样的考试为一年一次,也就是说云及至少也得三年才能获得秀才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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