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鹿谓霜
钱妈妈大字不识一个,急着追问道,“都考中了?我家少爷也中了?”
顾嬷嬷一口笃定道,“中了!我家少爷还是案首!姜少爷的名字就在我家少爷下面!我看的清清楚楚!”
“那咱们赶紧回去报喜!快走!”
顾嬷嬷同钱妈妈两人忙一路小跑回了青石巷里,因为这几日顾衍都在姜家念书,所以两人也不用分开报喜,一齐进了姜家的宅子。
“太太大喜!”
何氏早在正厅里等着了,一听到钱妈妈的声音,急的要起身,碍于面子又坐了下来,待两人进了门,才问道,“结果如何?”
“中了!”钱妈妈乐呵呵咧嘴笑道,“咱家少爷和顾少爷都中了,顾少爷还是案……什么案头!”
姜锦鱼纠正她,“钱妈妈,是案首!案首就是第一名。”
钱妈妈忙不迭点头,“是是,就是案首。”
何氏喜得起身,笑容满面,“这可是大喜事,两个孩子都出息。我这就去给文昌星君还愿去,钱妈妈快准备准备。”
不得不说,古代的妇人还是很迷信的,基本上不管遇到了好事还是坏事,都想着去庙里拜一拜。
顾嬷嬷一听,忙也跟着约了一同去,等三个人都急匆匆各做各的事情去了,姜锦鱼才想起来:
——她们刚刚是不是太激动了,忘了给当事人报喜了?
再一看何氏与钱妈妈等人都走远了,姜锦鱼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起身往后院书房去了,进门前还挑开窗子看了一眼,见哥哥和顾衍正在交谈,这才咚咚咚敲了一下窗户。
窗户被挑开,姜宣探出头来,见是妹妹,不等他去开门,顾衍早一步就将门打开了,对着窗外的姜锦鱼道,“绵绵妹妹进来吧。”
姜锦鱼进门,一本正经,模仿戏文里报喜的小丫头,微微屈膝一福,然后仰着脸就笑了。
姜宣见妹妹这样,不由得笑道,“这是做什么怪?”
一旁的顾衍一下子看出来小姑娘的意图,面上却是了然道,“宣弟,妹妹这是来给你报喜了。”
姜锦鱼摇摇手指头,故作高深道,“非也非也,不是给你报喜,是给你们报喜。哥哥和顾哥哥都考中了童生了,顾哥哥是案首,哥哥也在前列。”
姜宣听了,面上带了欢喜之意,毫无妒色,拱手朝顾衍道,“恭喜衍哥。”
顾衍见姜宣毫无妒色,连姜家妹妹也是高高兴兴来报喜,心下感慨,姜家果然家风清正,也含笑正色道,“宣弟同喜。”
转身又微微笑了下,眉梢染上了桃花一般的笑意,伸手揉了揉姜锦鱼的发顶,“也多谢妹妹来报喜。”
顾衍模样实在俊秀雅致,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寻常时候不笑还好,一笑起来就有点勾得人心痒痒的。
姜锦鱼看的眼睛都直了,内心感慨:男/色误人、男/色误人!她要稳住!
两人中了童生的事情,家中并未特意庆贺,毕竟紧接着就是院试,怕现在庆贺,扰了两人的心神。只是两家晚上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晚膳。
十来日的备考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到了院试那一日,顾衍与姜宣两人再度被送进了考院。
这一回比上次严格了许多,从候场到入场,都废了一个多时辰,天还没亮就出了门,等到天色大亮才入了场。
秀才的录取率比举人高了许多,但在来参加秀才考试的学子当中,像顾衍和姜宣这样年少的,也是极为少见的。
又见他们生的俊秀,虽穿着同样的学子服,却显得格外清隽,不由得都多看了几眼。
还有妇人念叨,“这俩个小童生生的可真好。年纪轻轻的,读书就这样厉害,可比我家臭小子好多了。”
上午开考,连着要考上两日,直到第三日上午收了卷子,考院才陆陆续续有人出来。
姜仲行上午衙门还有事,来接人的只有何氏与姜锦鱼,再一个便是顾嬷嬷也跟着一道来了。
车上还准备了黄芪老参熬的补汤,老远看到两人从考院里出来了,马车里就把补汤给倒好了,两人一上马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碗补汤灌下去。
姜锦鱼赶忙把食盒取出来,怕两人在考院里吃的不好,特意准备了好消化的鱼片粥,鲜鱼去刺切片,白嫩嫩的鱼肉熬的几近透明,薄如蝉翼,鱼肉的鲜香融进粥里,嫩绿葱花撒在粥里,连平日里吃惯了的大米都清甜鲜香。
“哥哥,顾哥哥,给你们准备了鱼片粥。”
姜宣饿的有些狠了,他自认不算是如何挑食精贵的,可考院准备的干粮还是难以下咽,为了不饿着肚子考试,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吞。闻到鱼片粥的香味,忙舀一勺送进嘴里。
顾衍也没说什么客气话,姜宣好歹小时候还过过苦日子,可顾衍却是打小就是个公子哥儿,虽说家里有个继母,可吃喝上从没委屈过。因此,他比姜宣还要更难熬些。
只是他是熬惯了的,能忍则忍,书里也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就像继母算计一样,他不是不能与继母闹个你死我休,可没必要,他是瓷器,继母不过是个绊脚石,何必与她硬碰硬。继母再算计,也只能把他送回原籍,可他是个男子,这世间给男子的机会太多了,就是不靠家里,他也能出头。
可能忍不代表他喜欢忍,看着小姑娘递到自己面前的鱼片粥,顾衍忍不住勾唇笑了下,伸手揉揉姜锦鱼的脑袋,“嗯。谢谢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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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结果要到下个月下旬才出公布,凑巧书院这段时间,也给学子们放了个短假。
何氏一合计,便决定带着一家子去底下的虞山镇走走。
虞山镇盛产杨梅酒,这酒不但不醉人,酒里还加了些中药,还有养生的效果。
去虞山镇玩了几天,带了好几罐子的杨梅酒回来,双溪村那边自然是不会忘了寄过去的,带回家的杨梅酒四处分了分,等要分给隔壁顾家的时候,何氏又犹豫了下。
顾家没个长辈,这酒送过去还怕耽误顾衍,想了想,招手唤来女儿。
姜锦鱼跑过去,就听何氏道,“等会儿隔壁顾哥哥下学了,喊他来家里吃饭。”
姜锦鱼答应下来,跑腿的活儿她都习惯了,等到了下学的时候,便坐在门口托腮候着。
同之前一样,顾衍和姜宣是一块儿回来的,姜宣老远看见妹妹的身影。
待两人走近了,姜锦鱼起身把请顾衍吃饭的事情说了。
顾衍如今都习惯姜家对他的照顾,大抵是看他一人住在隔壁,觉得可怜,总会照顾他几分。
哪怕并没有人会蠢到来欺负他,顾家再不济,顾父也在盛京做官,没人真敢来欺负他。
可对于这种照顾,顾衍还是觉得十分受用,闻言应了下来。
初夏的天气还是有点热,在屋里吃饭总觉得有些闷,还是姜锦鱼想了主意,说要把晚膳搬到院子里用。
杨梅酒放在井里沁凉了,倒进古朴的酒碗里,玛瑙红的酒液半碗,在夏夜的葡萄藤下,带来几分熏熏的醉意。
孩子们是不让多喝的,便是最大的顾衍,也只给倒了一碗,姜锦鱼更是捧着只浅浅一底的酒碗,可怜兮兮眼馋着。
还是姜仲行看不过眼,帮着说情,“宣哥儿衍哥儿年纪不小了,多饮几杯也无妨。这酒不醉人的。”
姜仲行说情,何氏便松了口,放了一小壶在他们那边。
顾衍低眉看了一眼,细颈玉瓶里盛了半壶,他与姜宣都不是嗜酒之人,况且这酒甜甜的,他们吃多了反倒觉得腻。
两人都没伸手倒酒,一个没留神的功夫,便让旁边的“小贼”给窃去了。
看着睡得小脸酡红的小姑娘,唇边亮晶晶的疑似口水的液体,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濡湿的袖子,旁边是一脸尴尬的姜宣。
顾衍沉默了一下,没把袖子湿了的事实说出来,就那么硬生生等风吹干了。
回到家里,第二日听到嬷嬷在外间收拾脏衣物去晒洗时,仿佛在念叨着。
“平时看着稳重,也是个孩子呢,吃酒吃的袖子都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我是我就是我
秃头作者更新了~
多谢支持亲亲
第25章 梅子冰和高攀
下旬时候, 院试的结果终于出了。
这一回,姜宣和顾衍两人仍然在榜, 也就是说, 两人不过十五左右,便已秀才功名在身。
这一下,非但何氏惊喜万分,连姜仲行都觉得有些吃惊了。
借着教谕身份,姜仲行看了两人的考卷。姜宣是他长子,打小就跟着他念书,姜仲行以往多多少少觉得这孩子灵气有余,但基础不太牢, 一看之下才发现, 姜宣这回发挥的极为稳定,字里行间都流露出沉稳的文风, 比起从前进步实在不小。
再看顾衍的卷子, 他这回又是案首, 卷子自然比姜宣还要亮眼些,墨义和策论都做得很好,根基扎得牢,言辞温和中带了一丝锐利, 文风大气古朴,也难怪得了主考官的青睐。
看了考卷,姜仲行倒是越发觉得,顾衍日后定然非池中之物, 回来便与何氏在房里说话。
“我观衍哥儿素日做派,日后定然飞黄腾达。只是,他自小遭受不公待遇,他那继母的事,我们虽知道的不多,可能把他送回这穷乡僻壤念书,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衍哥儿心中未必没有怨怼,就怕他被这些事情执拗了性情。”
何氏比丈夫还想得深些,两夫妻虽说也是心地纯良之人,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也道,“你说的我也想过。只是看衍哥儿素日举止,并无异处,待宣哥儿和绵绵都是极好的。绵绵那孩子那样闹他,也没见他有过愠色。当年不过在咱家住过几日,还记的送年礼来,可见也是个好孩子。”
姜仲行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含笑道,“你说的是,是我偏激了。”
姜宣成了秀才的事情,家里第一时间便给老家那边报喜,传到双溪村后,村中人人歆羡不已。
其中又有一人最是妒忌不已,那便是姜欢了。
自打上回姜老太五十大寿回来,被二叔家中拿出的贺礼给嫉妒得红眼,回到家里后,姜欢越看章家落魄的屋子,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日日催促章昀念书,这一回的县试和府试,章昀也参加了,只得了个童生的功名,秀才是连个末名都没捞着。
和姜宣小小年纪却中了秀才相比,自然是远远不及,这让一心要把二叔家比下去的姜欢失落不已,连做菜收拾都没了心思。
章昀从书房出来,见桌上只有昨日的剩饭剩菜,只是热了热,家中亦是一片遭乱。
他皱眉道,“怎么只做了这些,爹娘劳作一天,难不成就让他们用这些?”
姜欢心情本就不佳,闻言就反讽道,“家里情况就这样,难不成还要打肿脸充胖子麽?这些我都能吃,为什么别人吃不了?”
其实章家是过得不如姜家,可有田有地,不过是要攒着钱供章昀念书而已,哪里会落到一家子要吃剩饭的地步。不过是姜欢心里不舒服,嫌弃章家家贫,嫌弃章昀无用,借故发脾气罢了。
两人刚成亲时,也曾浓情蜜意过一段时日。可到了现在,姜欢嫌弃章家家贫,章昀无用;章昀也被妻子眼里的蔑视深深刺伤了自尊,两人渐渐离心。
章昀不再做声,转身回了书房,没有多看妻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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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锦鱼最近发现,自家爹貌似真的发达了,他在县里买了间铺子,两间的小铺子,并不算大,但地段很不错。
姜锦鱼还跟着娘何氏去巡视了一番,在最繁华的东大街上,来来往往都是行人,也就是说,姜家终于开始积累真正的家底了。
本朝官员的月俸相当可观,尤其是姜家人口很简单,除开年节大寿要孝敬长辈,其余开支不多。像姜宣在儒山书院念书,虽说交了束脩,可每次旬考拿了前几名,书院都会发银子并笔墨纸砚用以嘉奖。
有了铺子,作为官员自然不好亲自经营,便干脆租给了别人,每月只收租子,收入也十分可观。
从东大街回来,何氏便脸色有些发白,姜锦鱼担心不已,连忙唤来了钱妈妈,让她去请大夫来。
大夫来了后,替何氏把脉,原本还神色凝重,摸着脉后倒是摸着胡子笑了。
他道,“夫人是喜脉,月份还浅,所以夫人自己怕是还未察觉。”
姜锦鱼听得傻眼,上辈子她可就阿兄一个哥哥,这辈子竟是要来一个弟弟或妹妹麽?
怔了一下,她忙问那大夫,“那我娘的身子可还好?今日我们不过在外头走了一会儿,我娘就有些不舒服了。是不是该开些安胎药?”
大夫都被问的有些懵,按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早熟些的也确实该知道这些了。乡下嫁的早的,十二三岁定亲的都有。可知道归知道,能这么有条不紊一副大人模样的,却是很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