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张真人忽然明白了,为何公子喜欢跟徐大小姐说话,因为徐大小姐心思聪敏,与她交谈十分的愉快。
“既然察觉到了谢家的动静,我自然不能放过谢家这条线索,因为我不知道谢家是否也与张家有牵连,”张真人道,“于是我就去了谢家求供奉,为谢大太太求了签,谢大太太乞求常州太平,希望一切如初,我就多问了几句,谢大太太只当我是方外之人,说起常州往日的繁华,那时常州还没有被张家把控。
谢大太太出自真情实意,提起私运也是深恶痛绝,张家为了私运把控常州,让谢氏无法立足,谢家关切张家的案子无可厚非。”
徐清欢仔细地想了半晌:“真人觉得谢大太太为人如何?”
张真人道:“谢家上下都由谢大太太一人操持,行事果断、爽利,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常州的人都知晓。
我离开常州之前,听说谢家找上了官府,想要帮着官府一起查明谭家的案子,这样迫不及待地找上门,定然是想要借机揭开张家的丑事,我当时还思量,等到京里查出些眉目,朝廷必然会来常州查问相关事宜,有谢氏这样的人家在,定然水到渠成。
没想到谢大太太竟然就这样死了。”
张真人说的前面都没有问题,谢家能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机会,自然要有所谋划。
除非谢家已经完全无意常州,或者早与张家同流合污。
事情出在张真人离开常州之后,谢大太太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惨死在谢家?谢远来到京城又是什么目的。
徐清欢忽然觉得一切有了线索,只要顺着谢远查下去,也许挡在她面前的迷雾就能逐渐清晰起来。
“想要毒死一个当家主母不容易,”徐清欢看向张真人,“谢大太太掌家多年,身边该是可信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才真的可疑。”
张真人道:“徐大小姐的意思,杀死谢大太太的是她身边的人?”
徐清欢点头:“若一切如同谢远所说,他赶到谢家之后,发现谢大太太已经入殓,如果不是他查问脉案,找到了疑点,谢大太太就这样‘病死’了,是病死还是中毒而死,仵作验尸应该很容易区别开来,谢家怎么会犯这样的大错。”
听到这里徐青安打了个冷战,心中油然生出恐惧:“妹妹,你该不是说,谢家其实早就知道谢大太太死状不寻常,他们故意要将这件事压下来,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谢远,那也太可怕了,谢家怎么会这样……”
“我只是推论,”徐清欢道,“也有可能谢远是故意陷害张真人,可是在此之前他与张真人并不相识,就算他手中握着‘药丸’和‘符箓’,又有谢家下人愿意为人证,也不能轻易就给人定罪,首先他们也要证明那‘药丸’确为张真人之物,说白了这桩案子告到官府也很容易就会陷入争端。
再说,就算有人装作道医上门,也是求财,这些人送来的药,不会治病更不会治死人……”
徐清欢说到这里,张真人赞叹一声:“说得对,这种害人性命的事怎能去做。”
徐青安瞪眼道:“骗人钱财的事呢?就该做吗?”想到张真人给他的锦袋,他就一阵气闷,说什么那是经过蓬莱仙人加持的,世间少有,送给他也是缘分,可他方才分明在张真人的青布包中找到了一堆锦袋,原来所谓的蓬莱仙人就是张真人自产的。
方才折腾着杂毛太过手软,早知道应该加把力气,直接将这杂毛打回原形。
张真人尴尬地咳嗽一声:“那现在该如何做?”
“哥哥去试探谢远,”徐清欢看向徐青安,“将我方才的疑惑说给谢远听,看谢远会如何,如果谢远一心陷害张真人,就会对这些质疑视而不见,反之他就要想方设法去查明……”
让徐青安去试探,张真人的脸顿时垮下来,那他岂不是要向徐青安赔小心。
徐青安的下颌扬起,一脸得意:“妹妹说的对,谢远主动找到我,定然有所图谋,我去探他的底再好不过,而且我也对此案十分感兴趣,恨不得立即为谢大太太找到真凶。”
徐青安说到这里,整张脸逼向张真人:“不管这凶徒是谁,我都要他人头落地,为可怜的谢大太太伸冤。”
张真人饶是心中没鬼,看到徐青安一惊一乍的神情,也觉得身上的汗毛竖起:“你可不要乱来,徐大小姐……若不然让我自己去找谢远。”
“真人不用担忧,”徐清欢道,“我会嘱咐好哥哥,哥哥不会办错事。”再让旁人去找谢远,更会引起谢远的疑心。
现在最好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谢远踏出这一步,他们就顺着他的脚印走下去,看看他要走去哪里。
徐清欢从屋子里走出来,背后立即传来一阵脚步声。
凤雏不时地回头望,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她已经好久没看热闹了。
……
宋成暄看着手中吏部下发的文书,他明日就该启程离京了。
屋子里一阵安静。
永夜大气不敢喘一下,想要蹑手蹑脚地离开。
“张真人呢?”宋成暄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永夜舔了舔嘴唇:“他去了安义侯府。”
“他倒会找好地方。”宋成暄脱口而出,话说出来他却皱起眉头,什么时候他觉得安义侯府是个好地方了。
宋成暄冷冷地道:“将他唤回来。”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张真人道:“公子可在书房?”
有人进来通传,然后张真人走进门。
“你这是怎么了?”
宋成暄还没转过身,只听永夜惊呼一声。
张真人想要捂住永夜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他抬起头对上了公子那双清冷的眼眸。
张真人发髻重新梳过,道袍也换了一件,可看起来还是有些颓废,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宋成暄道:“怎么回事?”
第二百零五章 留下
张真人额头上一个偌大的红印子未消,脸颊上还有一块块指痕,就连下颌上的胡须好像也少了许多。
永夜忍不住又道:“真人你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张真人想要躲进黑暗中,没想到眼前一亮,永夜体贴地端了灯上来,眼见是躲不过去了,张真人只好对上宋成暄那双清冷的眼眸:“我跟安义侯世子比试了拳脚。”
这话让屋子里一静。
张真人知道说出来公子也不会相信,可徐大小姐走了之后,他确实跟徐青安在院子里动起手来。
论功夫,他的身法比徐青安要灵活,按理说吃不了亏,徐青安这小子却不知道憋了多久的坏水,一下子都用在他身上,让他防不胜防。
比试的好好的,徐青安忽然一头撞过来,他躲避不及额头硬生生挨了一记。
要么宁可被他打上一拳,也要去扯他的胡须,然后在他脸上留下几个指印子。
他们两个硬是在缠斗了两个时辰,那臭小子湿溻溻的汗都淌在他的道袍上,他的心情简直坏到极点,就算心中有怨念也不想再与徐青安比试,匆匆忙忙脱身之后揽镜自照,整个人简直就像滚过了泥潭似的。
张真人边说边抱怨:“这徐青安每日都被安义侯拎到校场上,只见得被安义侯收拾的服服帖帖,也没发现有那些下三滥的招数。”
永夜听到这里,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没有笑出声,他很想象征性地安慰张真人两句,只是……着实有些说不出口,他什么时候也变得坏心眼儿了。
宋成暄沉着眼睛让人看不出情绪:“徐青安不可能无缘无故找你打一架,到底怎么回事。”
张真人舔了舔嘴唇:“都是那谢家的事,亏我之前还说那谢子卿仪表堂堂,原来就是个笨蛋。”
宋成暄听到这里,坐下椅子上,端起茶来喝,示意张真人继续说下去。
今天在衙门里困了一整日,听吏部、兵部那些人说推脱的话,虽然抓了几个火器司的官员替罪,若是此仗输了不知还有多少人被裹挟其中,就连工部、兵部尚书也难逃被革职查办,所以不管是存了什么心思,大多数官员都还想着能打个胜仗。
他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为泉州水师要了不少的军备,可惜工部偷工减料时间太久,拿不出更好的军备来,不过对他来说总归聊胜于无。
这些枯燥乏味的事情解决了之后,虽说张真人说的这些无关紧要,却能让他缓缓神。
眼看着公子坐下来,张真人心中叫苦,不知他哪句话让公子有了兴致,既然如此他也只得事无巨细的禀告。
说到了谢远和谢大太太的死,又提起徐大小姐与他谈案情,张真人道:“徐大小姐的意思,谢大太太死于谢家人之手,这么看来谢家肯定与此案有关,如果他们不是张玉琮的人,八成就是与王允背后的人有牵连。
徐大小姐让徐世子去查问,谢远那边定然会有动作,咱们还没离开京城呢,就又有了动静,可见常州那边的事定然也会很棘手。”他只能盼着小姑娘顺利将案子解决,即便不能抓到那些人,自己平平安安的就好。
“你去谢家时没有察觉异样?”
宋成暄的声音传来。
张真人抬起头:“我查到了白龙王就急着送消息回来。”
“明日你不必跟着我们回泉州了,”宋成暄眯了眯眼睛,“将谢家的事弄清楚再回来。”
张真人听到这话怔在那里,谢家的事并不麻烦,他没有什么太大的把柄在谢远手中,只要等徐青安过去试探一下,就全都清楚了,用不着为这点事就改变行程,从前他出去打听消息,也有类似的事需要善后,公子只是放手让他自己去处置,一切全由他自己把控,这次怎么会变了章程。
“公子……”张真人道,“我还是想回泉州,您要带兵出战,我总能帮上忙。”
宋成暄道:“将谢家和常州留下的尾巴处理干净一样重要,万一谢远是故意针对你,王允背后之人恐怕有其他算计,我要清楚那些人的意图。”
张真人觉得额头更疼起来。
宋成暄站起身走向门口,眼见就要消失在张真人眼前,他又停下来转头看向张真人。
张真人只觉得公子那双眼睛比往日都要更加幽深似的,神情也无比的严肃。
宋成暄淡淡地道:“不要再出任何纰漏。”
宋成暄走后屋子里一片静寂,张真人半晌才深深地吸一口气,看向旁边同样愣着的永夜:“公子这是……该不会……”丢下他了吧!
永夜拍了拍张真人的肩膀:“这次别再让公子失望。”
永夜话音刚落,就有小厮捧着包袱进门,径直送到了张真人面前。
张真人眼皮突突直跳,他定然是做了什么事触怒了神明,回到屋子里他定然要去上一炷香,乞求神明谅解。
张真人接过包袱走出屋子,站在风里,他应该去哪里?
……
“大小姐,张真人回来了。”
徐清欢梳洗好了,正靠在软榻上看书,银桂上前禀告。
徐清欢有些惊讶,张真人不是回去宋成暄那里了吗?父亲从衙门里带了消息,宋成暄就要离京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徐清欢起身:“给我换衣服,我去问一问。”
张真人叹一口气,没有了往日的洒脱。
徐清欢倒了杯茶:“宋大人说了什么?”
张真人皱起眉头:“公子平日里话就不多,就是让我将谢家的事理清楚,公子说的没错,是我没处置好。”
宋成暄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徐清欢有些意外,按理说这件事交给她就好了,他却将张真人留下来,是觉得她的做法有纰漏?总不能是怕她应付不来,让张真人来帮忙的吧。
他做每件事都该有他的道理,他不说明,她总不能跑过去问。
其实依着他这样做也就是了,可徐清欢偏偏又有些放心不下,那天送药她已经算是送行,总不能明日再去一趟。
“真人早些休息,”徐清欢道,“早日查清实情,你就可以回泉州了,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两次。”
徐清欢说完话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边那轮半遮半掩的月亮,那人的心思怎么就让人猜不透呢。
……
一大早,谢远就起身读书,这是他从开蒙以来养成的习惯,只不过这两日他总会心不在焉,大嫂的死状就在眼前,家中还有两个年幼的侄儿、侄女,这么小就没有了娘亲,当真可怜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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