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霓
清陵道长起身告辞:“道人不能停留太久,否则会被萧家人怀疑。”
等到清陵道长离开,庾二爷吩咐道:“让人跟着这女冠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三小姐。”一切果然如女冠子所说,他就能拿下萧家,扭转如今的局面。
……
一辆马车缓缓在北山部族前停下。
立即从部族中涌出一队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车门被推开,所有人盯着这辆车,生怕会有什么他们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只见车厢门被打开,一个胖胖的丫鬟从车上跳下来。
“噗通”地一声落在地上,大地仿佛颤了三颤。
第七百三十六章 两虎相争
凤雏下了车,所有人都向车厢里看去。
“我家大奶奶拜会石族长和冯太夫人,”凤雏笑着道,“如今大奶奶已经在旁边的村落里住下,如果族长和太夫人愿意,我家大奶奶再来一叙。”
书信递过去,北山部族的人眼看着那丫鬟抬脚走回马车中,然后骏马掉头慢慢走远了。
只是个丫头送封信,弄得这个部族如临大敌,而且这丫鬟除了看起来分量很足之外,也仿佛没有别的长处。
领兵前来的护卫见到马车远去这才松口气,拿着信函走进部族中。
石族长已经等在那里,将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只是张普通的拜帖:“大周朝廷这是何意?”
石族长看向母亲冯太夫人。
冯太夫人望着拜帖上娟秀的字体,半晌没有说话。
石族长道:“他们果然在村子里落脚了?让人去查查看,那村子可是我们北山部族的属地。”
石族长说着再次去看冯太夫人:“这宋大奶奶胆子如此大,难不成算准了我们北山部族不会向她下手?”
冯太夫人抿了一口茶:“我们自然可以向她动手,宋大奶奶带着的人不多,我们部族的勇士可以将她围在村子里,就算她带的人再厉害,毕竟寡不敌众,我们有机会将她擒住。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放火烧了村子,让她葬身大火之中。”
石族长听到这里面色一沉:“可这样一来不是就要明着与朝廷对立,那宋成暄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宋大奶奶没来之前,宋成暄的斥候已经出现在周围,这附近的官路、村子、树林都被他摸了个遍,而且他也没有隐藏行踪,三番两次地发来信函说明来意,明明就是在敲山震虎。
不止是宋成暄,朝廷还送来了成王爷的信函,恐怕成王爷与宋都督和宋大奶奶也有些交情,除此之外还有安义侯府和整个海西部族。”
“是啊,”冯太夫人道,“杀她一个人要惹上这么多麻烦,你心里都已经这样清楚,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之前宋成暄虽然派来了斥候,在周围活动时都先知会我们部族,这是先礼后兵,真的打起仗来你也该知晓他有多难对付。”
石族长当然知晓,宋成暄送来书信,他立即让人前去防备,却根本没有用处,那些斥候神出鬼没,很快将周围打探的清清楚楚,北山族人虽然没有与宋成暄正面相击,却也互相试探了对方的底细。
宋成暄比他们想得更难对付,谁也不想为自己竖个这样的强敌。
石族长皱眉道:“话虽这样说,我们北山部族就从来没怕过谁,若是兄长一家果然是被海西部族所害,我们就算得罪宋成暄也要向海西部族算清这笔账。”
只不过在这样的情势下,他们要更加小心地做选择,走错一步可能会毁了整个部族。
看着儿子犹豫的神情,冯太夫人笑道:“这就是宋都督和宋大奶奶想要的结果。”
石族长问过去:“母亲为何这样说?”
冯太夫人看向窗外:“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动身了。”
石族长诧异:“您要去哪里?”
“去见那位宋大奶奶,”冯太夫人道,“我看看宋大奶奶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为我儿伸冤。”
……
徐清欢将冯太夫人迎进屋子。
冯太夫人虽然已经年过四十,却保养的很好,穿着大周夫人们常穿的衣裙,远远地看去就像是京中富贵人家的女眷。
徐清欢上前见礼,冯太夫人笑着伸手搀扶,俨然一个慈祥的长辈,不过有些人不能看表面。
石老族长去世的早,北山部族也经过几次争端,却都靠冯太夫人一力撑了下来,直到冯太夫人的小儿子承继族长之位,北山部族中有那么多争强好胜的男子,怎会轻易让一个女子占据主位,由此可知冯太夫人的厉害。
“太夫人,”徐清欢道,“您是为石大老爷的案子来的,不如您与我说说案情。”
冯太夫人笑道:“宋大奶奶如此直率,那老身就不客气了。”
冯太夫人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本该承继族长之位,可惜带着妻儿离开族中从此不见了踪迹,北山部族的人四处寻找都没有结果,奴儿干地广人稀,想要寻人谈何容易,开始还能找到些蛛丝马迹,随着时间推移就更不知道从何查起。
当时北山部族与海西部族起过争端,北山部族怀疑海西暗地里下手报复,于是抓了个海西部族的人私下里审问。
“他们知道我儿最后的行踪,与我们查到的一般无二,”冯太夫人就像在讲述一个故事,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待我们再要接着审问时,他却趁我们不注意咬断了两只手上的血脉自尽了。
紧接着海西部族找上门,说我们抓了他们的族人,逼我们放人。”
徐清欢道:“两族之间因此又起了争斗,死伤了几十人才算罢手。”
冯太夫人微微眯起眼睛:“宋大奶奶是否觉得是我们北山部族的错?从前两族同气连枝,一直相互扶持,却没想到时间长了,大家就开始各怀心思,毕竟北山和海西是奴儿干最大的两个部族。
我们离鞑靼近,他们就认为我们亲近鞑靼,大周卫所几次前来族中,抓走我们的族人审问,有人说海西部族早与安义侯有约,等到边疆稳固之后,安义侯就会助海西部族统一整个奴儿干,让奴儿干从此之后只有海西一族。”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徐清欢看着冯太夫人,“太夫人就没想过有人故意挑拨两族的关系,想要渔翁得利吗?”
冯太夫人没有说话。
徐清欢道:“北山和海西频频争斗,北疆卫所向朝廷请旨调动兵马前来防范,辽东都司各个卫所也就是在那时候人员调动频繁,我夫君仔细看过卫所的名册,这次与庾家一同起兵的人,大多都是近几年调入卫所的人手。”
冯太夫人道:“你是说有人利用了我们?”
徐清欢道:“太夫人一直没有查到石大老爷的下落,就在这时候有人要将证据送到太夫人面前,太夫人相信他们之前不如再仔细让人去探查一番。”
徐清欢不等冯太夫人说话接着道:“私底下向太夫人送信的人应该是萧家吧?
这萧家很有问题,他们藏在暗中,知会一个纪太太带着庾三小姐前来,这纪太太从前以乡绅身份示人,在家中豢养了许多年轻女眷,如今纪太太将那些可怜的女子一起带来,作为送给北山部族的礼物。
这桩事太夫人可知晓?
北山部族竟然如此不堪吗?真的如此,冯太夫人对不起穿着的这身衣衫。”
第七百三十七章 我来殉他
冯太夫人立即站起身,眼睛中不再是和善的神情,而是多了几分威慑。
她身边的少女却脸色依旧如常,没有半点变化。
徐清欢望着冯太夫人身上的衣衫:“太夫人衣服上的图案,是五福捧寿图,您穿着这衣衫,自然知道五福捧寿的含义。
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穿这件衣服的人,期望自己平安康健,富贵绵长。
太夫人您能有今日的地位吃过不少的苦楚,如今年纪大了,儿子终于能接过重担,余下日子若能富贵平安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可如果行差踏错,别说平安康宁,恐怕难得善终。”
徐清欢说完这话微微抬起头:“尤其第四福攸好德,德行兼备才是福气,虽说太夫人能有如今的地位手上必然早就染血,但是如果为了权势一味算计,恐怕也不会被人真心拥戴。”
冯太夫人声音冰冷:“宋大奶奶的意思,如果老身不照你说的去做,就会家破人亡,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冯太夫人话音一落,屋子里的气氛立即紧张起来,陪着冯太夫人前来的人脸上都露出愤怒的神情。
徐清欢点点头:“正是。”
冯太夫人眼中一闪厉色:“这里是北山部族的地方,宋大奶奶这样肆无忌惮,真以为我会惧怕宋成暄和安义侯府,不敢动你分毫?”
徐清欢摇摇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太夫人您只需顾忌您自己,北山部族摇摇欲坠内忧外患,很快就要面临关乎全族的抉择。
我虽然处境也艰难,但尚知强敌是谁,太夫人的处境尚不如我。”
冯太夫人道:“你们周人都牙尖嘴利。”
徐清欢摇摇头:“太夫人穿着一身周人女眷的衣衫前来,不也是将自己当做周人,您能这样前来,至少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信任我们而非那庾家。”
冯太夫人听得这话,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神情:“大周对我们奴儿干各部族从来都是利用,有战事时用我们族人的性命去护卫大周,战事结束又恨不得将我们丢在一旁,免得增加负累,这些年我见得太多了,若我北山部族有个闪失,你们大周兵马恐怕不会前来援救。”
冯太夫人说完这话,只见徐清欢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冯太夫人道:“宋大奶奶为何发笑?”
徐清欢微微抬起下颌,如釉色般洁白的脸颊上露出一抹骄傲的神情:“我夫君会赢。”
冯太夫人一时愣住。
徐清欢道:“庾家愚蠢,被人利用自身难保,李煦狡诈,为了利益不惜推出庾家自保,萧家阴险,多年筹谋里通外敌,唯有我夫君光明磊落,前来北疆时身边只带几百人,发现奴儿干岌岌可危没有离开,而是留在奴儿干与马都督商议对策。
如今朝廷已经知晓李煦阴谋,庾家也早就背上了叛贼的罪名,这些年海西和北山部族一直固守关卡,与鞑靼早有仇恨,鞑靼入侵之后绝不会善待北山族人。
冯太夫人说的没错,无论李煦还是庾家都是想要利用北山部族,他们无心也无力护北山部族周全。
而我夫君不同,他知道李煦利用萧家和庾家故意挑起北山和海西部族争斗,目的是将他和马都督围困住,等我们力竭之时,李煦带兵入奴儿干收拾残局。
他也知道萧家的算计,萧家那些前朝余孽与鞑靼早有勾结,萧家人一直不出,是因为他们盯紧了斡难河卫,想要等海西、北山部族大乱时,两族人手必然撤出斡难河加入争斗之中,那时候斡难河守卫薄弱,鞑靼便可趁机来犯。
至于那庾家,先被李煦利用后被萧家挟持,直到现在仍不知真相,已经是一颗废棋。
所以我夫君并未将庾家当做强敌,用兵马牵制庾家时,将实情禀告给朝廷,又让人手守住斡难河,派人查清北山部族和海西部族的恩怨,不想两族族人因此枉死。
我夫君是唯一能够解决两族困境的人。
奴儿干的一切都在他帷幄之中,他也必然会赢下此战。”
清朗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没有惧怕,没有迟疑,有的只是笃定和自信,冯太夫人眼睛中难掩欣赏的神情。
“如果他败了呢?”冯太夫人道,“男人多数都靠不住,说得好听未必能够做到,也许战局紧张,他惧怕逃走了,我们这些人要怎么办?”
徐清欢微微一笑:“我愿与冯太夫人打这个赌,我夫君一诺千金,相随之人绝不相负。”
冯太夫人目光灼灼:“若你输了呢?”
徐清欢道:“那一定是他付出了性命,人死了自然不能再守诺,真的如此……”
冯太夫人只见宋大奶奶目光娴静,年轻的脸上有一抹让人无法质疑的神情。
“我来殉他。”
徐清欢微微扬起嘴角,浅笑着道:“冯太夫人与北山部族共存亡,我与我夫君同生死,我如此,夫君待我亦如是。
所以我们母子在这里,北山部族也会安然无恙。”
“母子?”冯太夫人诧异地看向徐清欢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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