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萦索
“啊?最后一层的秘密么?”
“嗯。”长御景声音真是太苏了,低沉,有一点点沙哑,但越是如此,就却忍不住用心,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因为我真的不感兴趣。”
长御景松开星袍,抖动时,仿佛星河流动,星光熠熠,映着他的星眸,春熙承认,这美景触动她了。哪怕身旁都是混乱,她此刻只想多和长御景说几句话。
“为什么……不感兴趣?你看起来,是个好奇心重的女孩。”
“好奇不代表对什么都好奇啊!”
春熙想了想,“这么说吧,我的祖先也曾写下一本书,还留下‘只有家主’才能看的祖训。”
“我好奇啊,为什么只能家主能看,别人不能看?所以八岁那年,我偷偷的找机会看了!看完之后……啧啧,辣眼睛!”
长御景听了,眼眸弯的弧度加深了,“不好看么?”
“何止啊!一群老不正经的混蛋,狂妄自大,任性自私,色中饿鬼,唯我独尊……什么坏事做不出来!还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真奇怪,他们怎么敢记下来?是不是觉得得罪的人太多,让子孙小心防范,免得着了仇家的道?还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不好公之于众,只能对子孙显摆他们的丰功伟绩?我不明白了,让子孙知道他们本性邪恶,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么?”
长御景轻轻一叹,“所以你觉得,历代符仙门掌门也有类似私隐?”
“有没有,我又不关心!好不好的,都是掌门人的事情,我知道了没有半点好处,干什么要去看呢?”
春熙理直气壮的说。
长御景垂着眼眸,裹紧了星袍,银色面具下,是一片清冷的光。忽然,这光越来越大,他抬起头,就见灵鹤冲破了紫阳大殿顶,数十道符箓之光都没能拦住。
“嘎~“灵鹤冲天而起,飞出去了!
“春熙!!!”
……
没有人替春熙求情,也没有人觉得她的所作所为可以原谅。
所以她被毫不留情的扭送到黑风崖,条件最艰苦的摩崖——连个遮风避雨的洞穴都没有,只有稍微倾斜的岩石可以躲避过于强烈的阳光照射。
“我数一数你的罪行啊!”
“三番五次对掌门不敬,当众诋毁掌门!只凭这一条,就可以将你驱逐出门了。但掌门大度,说你天资出众,给你认错改正的机会。”
“再一个,你扯破了灵鹤的封印,让它撞破了紫阳大殿顶,知不知道掌门和诸位大符师花了整整一个月来修补啊?更别提灵鹤走失,对仙门是多大的损失!”
“这些都是仙门内部的事情,不提也罢。关键是星门贵客,你知道为了挽留御景大符师,不让他私传紫阳大殿的秘密,仙门付出了多少吗?光是秘库的宝物,就让他选了三件!”
“三件啊,每一件都是可以传承宗门的宝贝!为了保密,仙门可是大出血啊。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春熙,你还觉得自己无辜吗?觉得自己没错吗?好好反省吧!”
灵儿痛心疾首,隔着摩崖的岩石围栏,大声朝春熙道。
春熙懒洋洋的靠在稻草上,无力的回应,“知道啦!”
“不,你不知道!如果你认错了,真心的,我一定和师傅求情……”
“你都说我犯下错这么严重了,别说你求情,就是你师傅求情,又有什么用呢?”
一句话怼得灵儿无言以对。
“总之你好好反省吧。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春熙双眼无神的望着摩崖上的石刻,“静心“符?怎么和她从前认得的符不一样啊?
哦对了,这是对囚犯的符箓,务必要清心寡欲,直指内心,连一丝一毫的阴暗都不放过。
可惜,对上的是春熙。她的心海隐藏之深,是她的立身根本。要是随随便便就被一个符箓泄露了,那她早就死了。
“可恶。我哪里有错?分明是掌门套路我!”春熙指着套在她手腕上的铐链。
“你是紫晶仙尊炼制的囚禁符,那你应该知道,我是清白的!让你心怀恶意的人当成审判者,这是最大的不公。你致力于公平公正,怎么能让这种事出现?”
“囚禁“符经过半个月的炼化,慢慢的从手铐形态,变成长长的手环。春熙无奈,只能将它套在手腕上——“那你就跟着我,看我可会危害仙门?可有伤害他人之意?”
三个月的风吹雨打之后,春熙才被放出来。
她回到惜花祠,半妖胖头、璞小七依旧侍奉她,此外,还多了二十多个侍从,以及新入门的欢欢、灵儿等诸多刚刚感悟心符的符士。
“教会她们度过五色五音劫,一切既往不咎。”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好不好
杏花林中,朵朵杏花飘然落下。在当中最大、最壮的一棵数百年杏树下,设了一个高台。上面盘膝做了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女孩,她面容姣好,色若春花,眼如明星,手里握着一本蓝皮书籍,抑扬顿挫的念着。
高台下放了十多张卷案,坐着一群穿着月白色衣袍、头戴士巾的青年男女,神情严肃的蘸墨汁、记笔记。
微风吹过,杏花纷飞,落在少女的鬓发间,落在她的肩头,落在学生们的笔记上,悠然美好,此幕堪称惜花祠一景了。
只可惜,美则美矣,底下听课的学生们,都是大龄侍从,最小的十八岁,最大的超过二十五岁——这样好年华都已经失去的侍从,基本上被符仙门放弃了。
偏偏,春熙只要他们。
“我所传授的,仅是我胡思乱想,不适合用在还有其他出路的弟子侍从身上。”
欢欢和灵儿都是她的朋友,被掌门下令来惜花祠,并不情愿。虽然是好朋友,但她们也不敢把个人前途系在春熙身上啊!什么五色五音之劫,大家各不相同,不能因为春熙顺顺利利度过了,就以为她能让旁人也顺利度过。
春熙也没信心,将厉害关系一说,两人就辞别了。还带走了大部分有指望的侍从。后续来的,就是何意那等别无指望的侍从。
说实话,他们也没抱太大期望,就按部就班的轮换排序,七日一换课程,每堂课两个时辰,记笔记回去学习。
寒来暑往,春熙掐指一算,转眼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两年了。偶尔回想在小渔村织网打鱼的日子,恍然一梦。
若是那时谁告诉她,她千辛万苦进进入仙门,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过的日子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无聊,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可事实上就是如此。
度过了最开始的鸡飞狗跳,大家都认识了她的“本性”。没有过多期待,也不会要求严苛。每日里,她的行程就是早起做早课,在杏花林开设“杏坛讲课“,下午就闲得发慌,不是踢飞璞小七取乐,就是琢磨吃什么?
到了晚上,也没有别的夜生活可以开展,就吸收月华。
这样的生活,说来也是真无趣。
“这个时候,真是思念玉贤啊!想到有他天天跟我跳脚,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都觉得可爱了……”
紫阳四子,玉贤、玉清都被星门贵客长御景带走了,据说是送到其他仙门晋修——就知道掌门开宝库送的三样宝贝,不是贿赂!
紫阳大殿本质是“囚禁所“,很难猜到么?那仙尊紫晶曾经去过星门,他就是在星门的遭遇导致彻底变了泰,整个人心性大变,研究的符箓方向刁钻而歹毒,返回符仙门后,被害妄想症发作,把掌门大殿改成“囚禁所”。
后来的掌门就是添添加加,把“囚禁所“外表修改成个金碧辉煌的大殿而已。内在构造,一是改不了了,二是没必要改。
坐到了那个位置,掌了那个位置代表的权,会更恐慌吧?九大支脉的修行方式,居然安好的生活在一个门派,彼此的理念南辕北辙,居然没内斗成仇?
反正“囚禁所“的大殿,是很有必要存在的。各宗知道的,不知道的,经此以后,大约也默认了,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春熙慢悠悠的吹落指尖的杏花,暗暗想到,她戳穿了这个事实,帮助了多少人。奈何没人感谢她!哎!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有什么不懂的,回去相互问问。”
有一名大龄弟子,长相老成,行礼道,“春熙先生,我等还要学习多久,才能感悟心符?”
“看机缘吧。”
“可是,我等的机缘在哪里?”
春熙抬眸看了他一眼,“机缘这种事,一看老天给不给你机会,二看自身坚定不坚定。你进入仙门多年,已经比那些没机会进入仙门的人,幸运多了。”
“是。但……我迟迟不能感悟心符,只怕……”
旁边有人忍受不了,“春熙先生,我们跟你学,真的能感悟心符成功吗?天天记笔记,我们都能倒背如流了,可是你说的这些话——‘符箓,是我们认识世界的方式’‘符箓之道,上体天心,下感己身’,‘有符是为心符’‘无符是为化道’,怎么和其他符师教的不太一样?”
春熙悠悠一叹,“一样不一样的,有什么打紧?”
“什么?不打紧?”
“是啊!难道你是第一日进入符仙门?不知道仙门有九大修行之道吗?何止我说的不一样?其他宗门的,各不相同!
对了,我这个,可能算是第十个?哈哈,开个玩笑。若有一日我能开第十宗门,你们就是头一批聆听大道的弟子了!”
底下的弟子们,脸上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还第十宗?
我们都上了多久的课程了,每日勤学不辍,可一个也没感悟心符的啊!
其实大家要求也不高,十个能有一个成功的也有,至少有个盼头。学来学去,都是一个路数的套话,他们会背诵了,可对感悟心符一点效用也没……
这样下去,真不想来了!
春熙对侍从弟子们的来与去,并不在意。她就是个老师而已,愿意学,她就教,不愿意学,就罢了!
因她的不甚在意,侍从弟子们越来越少,从七日一换课程,到五日换课,后来时三日、两日。随着走的弟子越来越多,最后连一堂课十名弟子也凑不齐了!
春熙依旧是慢悠悠的节奏。
课后,她把大量时间用研制洗发露、沐浴香氛以及胭脂上。做好了,就派璞小七送去碧阳宗。
一来二去,和碧阳宗那边的女弟子们关系改善了。虽然宣碧薇依旧看她不顺眼,可她也不会送上门自讨没趣,主要是冷荷、叶荷得了她的礼,也会送回礼了——大量的鲜花,芙蓉、玫瑰、桃花、仙女草等。
没有鲜花原材料,她拿什么做香体露啊!
而不研究这些,她在仙门的日子,何其无聊!
有的时候雨彤看不下去,带着欢欢、灵儿看她,话里话外不离“上进““努力“之类的话。
春熙只是笑笑。
她要那么努力干嘛!
诶,不对,她哪里不努力了?
大概是她的努力,是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吧。
天才和凡人是不一样的,她要怎么说,她已经把其他人十年刻苦努力学来的符箓,一夜之间就学会了呢?
好像她的朋友们遗忘了,她是学会了《天地符箓典藏》的人。她还去了九云霄楼,那里面的林林总总把符仙门千年的符箓变化总纲也刻下来了。空濛镜界就更别提……
她已经不需要像普通弟子那样努力了。
她要做的,是消化,是以自己的方式理解。
所以,她才接受“杏坛讲课“啊!再传授讲课时,融会贯通她自己的东西。
这一日,是个入夏的日子。杏花终年不败,还有蝉鸣不歇。春熙掰着指头,忽然忆起,这是隋青岩帮她得到这具身体的好日子。
两年了啊!
她伸了个懒腰,决定做点什么纪念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