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萦索
“也不知升平公主的资质怎样,来仙门几年了,听说还没正经拜师?哎,肯定是太平庸了,仙长们都没瞧中。劝是没法劝的,牛心左性的脾气,跟先帝太像了!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她不肯回国,那么决绝的话都说出口。怎么办?我受了父老和国子监学生们的委托,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啊!哎,算了,在仙门附近高价买下几亩田产,有地就有粮食,有粮食就饿不死。好歹有饭吃嘛!”
这应该是楚国使者背地里的碎碎念,不知怎么也被璞小七听到了。
它模仿的惟妙惟肖,尤其是那无可奈何的语气,活生生一个担心自家公主,又无能为力的使者形象。
春熙什么贵重的礼物都收过,这十亩地价值不算多高,可让她微微动容。平心而论,她对楚国没有什么情感,上次出手,也是被持盈、隋青岩等人临时一逼,为了自保只能顺势而为。
没想到楚国高层忙着内斗,遗忘了她;中低层却没有忽视她,一直记着呢。
这份沉甸甸的礼物,接受吧,好像给自己莫名增加了一道枷锁;拒绝吧,怎么,上次她定下的方针,为楚国解决了大麻烦,狠狠搓了吴国的威风,十亩地都不配要么?
纠结了一会儿,春熙释然了——无论如何,楚国是升平公主的故国,真到了危急时刻,她能袖手吗?
该管还是要管的。
只要她还用着升平公主的身体,这关系就撇不清。
楚国使者的事情,只是聚会发生的一幕罢了。春熙表示不反对、也不感兴趣后,还有人小声说起,楚国使者还送了一封信函——给膳食司。
楚国御厨要来膳食司,和仙门的厨师们友好交流。目的么,自然是为了自家公主的及笄宴。
“春熙,你十五岁了?”
春熙一愣,“你关心我的岁数干嘛?”
“因为春熙宴啊!膳食司这段时间是不是特别奉承你?”
“怎么了?”膳食司和她的关系一直都挺好吧!
“楚国御厨送来一份为你及笄准备的‘春熙宴’菜单。我有幸扫了一眼,天,整整一千字!光是菜名就这么多!”
“感情你们过来,不是好奇我在真师堂学到了什么,是好奇菜单啊!”
“都好奇!都好奇!真师堂的课程我们感兴趣,为春熙你十五岁举办的‘春熙宴’,我们也想见识。听说那位御厨为了收罗食材,从三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不用说,一定是天厨高誉美弄出来的。春熙好气又好笑,待扫了一眼菜单,发现是满汉全席改良而来,更是摇头不已。
“许是只是样子菜,好看不好吃。你们可别抱太大希望。”
众人齐声道,“纵然是样子菜,我们也认了!倒是要见识楚国最负盛名的御厨操办的国宴是何等景象!”
春熙摇头。
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以她对高誉美的了解,天厨的脾气比天工隋青岩都人,都更高傲。
花费三年收罗食材,以她的名义制作春熙宴,大概率是做一次告别吧。
他,尽了白家供奉最后的贡献。
从此后山高水长,各自珍重。
春熙能做的,就是收下这份心意。
同时,她也得领情——有了这饮食宴会上的高端展示,谁也不会轻易怀疑她的身份了。
即使楚国陛下亲临,也不能指着她鼻子说,你只是壳子对,里面内芯换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选拔
最近一段时日,比春熙更出风头的,就是“春熙宴“了。那厚厚的菜单,不知怎么流传出来。上至符师们,下到侍从们,光看着长且复杂的菜名,都觉得眼晕。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食材各色各种,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难以想象,楚国的御厨到底是怎样一双妙手,怎样的巧思,能制作出这么多美味佳肴——都敢呈到仙门中来了,可见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
“只有我觉得,楚国奢靡浪费之风,果然不假么?不过区区一次宴会而已,劳师动众的,还三百多样菜品?何时吃得完?”
“是,只有你!”
众人异口同声。
时至今日,谁还把“春熙宴“当成一次普通宴会呢?只单纯看菜单,就能想象那场面……怕是仙门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盛景!
有幸经历其中,亲自了解宴会的一切内幕,不庆幸吗?看到莫名出来的唱反调的,不排挤才怪。
“你们……也不想想,楚国奢靡之风哪来的!从皇室起,下到平民百姓,人人好享受,好美食,好华衣。假使能节约点,能省下多少人力物力。和楚国临近的吴国,能一年一次进贡,楚国就是因为太浪费了,三年一次!”
“和吴国比起来,楚国以为办一次宴会,就能抵消两者之差了么?可笑!”
这话传着传者,就变味了。变成楚国上下不尊仙门,国民好逸恶劳,只在吃食上下功夫。宁可把钱财花费在吃用上,也不愿意进给仙门。
简直是诛心之言!
胖头虽然只会“嘿嘿“,但它机灵无比,听到流言后,立刻等春熙回到惜花祠的时候,“嘿嘿嘿“的告知了。听得春熙大怒!
造谣中伤!偷换概念!
待听说最开始在言论中,谈及楚国不如吴国尊服仙门的人,巧不巧的,是雪阳宗弟子,真师堂同学瑕光的……亲弟弟。
瑕光似听说这件事,淡淡微笑,“舍弟不懂事,小孩子嘛,性格倔强,看到什么事情就想显摆。也怪那些人挤兑,他下不来台,随口说了几句。”
瑕光和春熙的关系……还算可以。毕竟自打进入仙门,几次交道中都没有利害纠纷,导致瑕光还以为他给个台阶,就过去了。
可是,过得去么?
春熙轻轻一放,是不是仙门弟子中大多数,都认为楚国的确是不怎么把仙门放在心上的?明明有十两的余财,却只肯给三两,还要分三年给?剩下的都是自己享受去了。
心意不诚!
比不上隔壁的吴国,有十分,就给十分,年年给,月月给,巴不得倾尽所有表示忠心……
春熙不觉得这是替楚国出头,而是为公义!
感谢蓝琳儿,她的明月鉴太好用了,当头一照,瑕光的“幻海雪阴符“就被冻结了一半,根本发挥不出作用。九星玉如意则困住瑕光躲避的路线。
脱骨钉最为阴冷,专破符箓防御,扎得瑕光道袍都是孔洞。最后上场的破玄尺,似乎无需展示额外的特长,对着瑕光那张脸左右殴打就行了。
“不懂事?他年纪小,不懂事就算了。你也不懂事?你知不知道几句闲言碎语,会惹出多少乱子?”
“我来细细跟你分说!”
“仙门庇护平民百姓,百姓平民供养仙门弟子。这是自愿的,不是强迫的!除非双方都同意,不然谁也不能更改这份祖辈立下的契约!”
“进来安稳无战事,凭什么要楚国加贡?哦,吴国进贡得多,进贡的勤,就是心诚了?心诚就可以肆意欺压他国了?你言下之意,是不是仙门得为心诚的吴国主张?”
“好一个势利眼!你眼中还有公义没有?谁对你好,也不管人品如何,你就偏着向着?仙门在你心里算什么?不是维持体统的名门正道,而是旁人为虎作伥的工具吗?”
“你想让仙门在普通的平民百姓中留下,‘只有进贡足够多的供品,仙门才会替我说话,为我做主’的印象吗?符祖在南域开宗立派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从千年前的民生凋敝,到现在的百姓安居乐业。年年进贡,不是百姓们钱多,而是他们心甘情愿!你是不是觉得仙门名声太好,才想着要败坏的?”
“楚国为紫阳宗属国,供品多寡,紫阳宗上下还没有发话,论得到你一个别宗弟子唧唧歪歪?你是嫌弃楚国进贡得少,还是觉得紫阳宗好欺负?”
“若是前者,和你雪阳宗弟子又什么关联?若是后者,我倒要帮掌门来教训教训了!”
春熙没说一句话,就用破玄尺扇瑕光一嘴巴。
真师堂的同学们都吓了一大跳。刚开始还有人想阻拦,可听春熙的话,一字一句的,竟然也听进去了,深以为然。
涉及供品,本就是各宗私隐。多或者少,都不是他们这种身份能随意谈论的——不是他们身份低微,而是他们入了真师堂,将来肯定要在宗门内承继重要职位的。
身份敏感,就不能随意发表言论,说对了还罢了。说错了,或者言辞轻浮,岂不是贻笑大方?
瑕光明显考虑的太少,为了弟弟根本没有细思。他没有说楚国的不是,可是话里话外也没当回事——这就是认可了。
而他瑕光,在真师堂代表的是雪阳宗!
春熙没有去殴打瑕光的弟弟,而是直接对上同学,手段之猛烈狠辣,也叫人心惊!
这是一面倒的殴打,真师堂最惨烈的一幕。瑕光十颗牙齿都被打得松动了,一张嘴,吐出两颗大门牙。
这是春熙控制了,不然就不是两颗牙了,全部打飞了也是可能。
“你……”
满嘴是血且说话漏风的瑕光恨恨瞪着,胸口急剧起伏。显而易见,这仇结得不轻。春熙岂会示弱,收了破玄尺,插到腰间,
“不服?随时恭候!”
……
对于楚国国民“不心诚“的言论,瞬间消失了。因为瑕光被打之后,雪阳宗……竟然悄无声息的,把真师堂上他的名牌换掉了。
之后有其他宗门的弟子拜访琥珀宫,经过瑕光的寓所看望时,听说……换人住了。那瑕光去了哪里?不知道。他那招祸的弟弟,更是没人在意了。
雪阳宗门人弟子稀少,别以为雪阳宗上下是忍气吞声,受了欺负还顾全大局的。瑕光能入真师堂,他的资质悟性都是非常契合雪阳符法的。
怎么雪阳宗大符师们,都变了性情?不给自家弟子撑腰了?
千万不要说,是畏了春熙!
“当然不是春熙了。你们这群孩子啊,什么话也敢说,什么事情都敢做!”碧阳宗大符师,宣碧薇让心爱的弟子给她染指甲的时候,心情不错,随口点拨冷荷冷月,
“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一来紫阳宗正式入门的弟子极少——《天地符箓典藏》一本,就难住了多少人。紫阳宗是本宗,不然也无需楚国吴国两个国家的子民供养。是以,三年一供是足够了的。”
“其次。小孩子家家,也过贪了。不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楚国富有,两年一供,一年一供,都是做得到的。但那样,楚国只怕十年八载就要生变!楚国人天性就是好享受,肯舍出三分的积攒给仙门,已是足够心诚了。全部给,那子民们吃什么?也不给后代积攒?若是遇到天灾人祸呢?动乱一生,反而影响到仙门的收益。”
“所以我说,贪婪,蒙蔽了眼睛!以前就有宗门发展壮大,曾索要供品而逼得反叛的教训。哎,不懂事,长辈们也不说说……雪舞这回啊,是丢了大脸了。”
朱阳宗飞虹大符师,也在教导聆韵,
“雪阳宗弟子,竟然质疑紫阳宗属国的供品,这不是等于说掌门处事不明么?本来只是弟子之间的口角,但春熙这一闹,反而把事情掰开,结果也由不得雪舞了。她只有处置了瑕光,向掌门表示此事是瑕光的个人倾向,与雪阳宗无关。这里面的道理,你懂了?”
聆韵感叹,“我听春熙长篇大论,教训瑕光,便觉得颇有道理。再听师尊的话,心里反倒对瑕光下场不感兴趣了。师尊,您说,弟子日后和春熙打交道,是不是要提一百二十个小心?”
“不必了。”飞虹笑笑。
“因为两百个也是无用。她想算计你,你避得开?”
聆韵想起春熙用破玄尺打人的画面,背脊一亮,“怕是……不能。”
飞虹大符师怜爱的看着弟子,“莫要想太多了。她的目标,从来不是你。你们将来也没可能成为敌手。”
……
惠竹宁是青阳宗弟子。
无人知晓,她虽然拜在石青大符师名下,却和李清树有点亲缘关系。因而遇到不解的问题,惠竹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海松涛求教。
“这件事,我赞同春熙的做法。”
惠竹宁咬咬唇,“瑕光师兄被打得满脸是血。而后雪舞大符师也厌弃了他,饬令他离开搬离空蒙山。他的位置,被齐光取代了!”
“这是他应有的下场,无需同情!”
“可……那不是瑕光师兄的本意。他甚至还向春熙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