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萦索
“什么,传送阵?就是父亲你和寒澈他们,从小世界转送上来的传送阵?心魔忍冬,怎么会使用传送阵呢?她就不怕以心魔之体传送,会出现什么变故,导致魂飞魄散?”
这个问题,齐光不仅可以回答,还得出非常确切的结论——“她去的地方,是天宸界。”
“啊!什么!她去了父亲您过去生存过的小世界?为什么?”
为什么,这齐光也不知道了。他想来想去,不得其解,看寒澈迷茫的目光,看来也是不明所以。
可既然心魔忍冬去的是天宸界,那就一定知道怎么回返。
齐光就停留在多宝镇,待了三天。
三天后,果然心魔忍冬回来了,和多宝镇被水月寺当成魔头的白婆婆近距离说了几句话。
年轻一代见识不多,看到她们交谈的画面,也只会觉得是在商讨什么只有二人才知晓的秘密。但当年在天宸界的星辰大殿,亲自为春熙抗争过的人,才会知道,那团泛着柔和光芒的光团,是什么。
当年,一群和春熙交往甚密的星门弟子,质疑星门高层诛杀春熙,曾经围聚在星辰大殿,要求给个说法。然后,就放出星光电影符了——光影之中,他们亲眼看到,春熙取走了三光殿殿主青光的魂魄!
那团魂魄,就是类似于光晕的物体。
不同的是,当年春熙取走之后,想方设法的放在灵器里存放起来。而心魔忍冬,却是直接将这团魂魄,拍进了桑婆婆的脑袋!
一个人只有三魂七魄,少了魂魄自然精神不正,胡言乱语、大哭大叫都是常有的。但是多了魂魄,更不对劲了。
按照常理,白婆婆应该出现明显异常,或是肢体,或是精神,总之言笑如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齐光暗中观察,只等待异变的出现时,再决定如何做。
相信水月寺的僧人也是如此看待。
魔种……
不管什么原因,魔种催发的人,就不是纯粹的人,至少是半魔之体,随时可能完全魔化,进而失去所有理智,变成彻头彻尾的魔头!
齐光做好了所有准备。
他没有水月寺的清规戒律约束,有些该杀的人,也就杀了,有什么该或者不该。只要他觉得不妥当,他就相信自己的直觉!
但是上天仿佛在开玩笑,白婆婆,引发“多宝镇之乱“的人,被水月寺认定是魔种藏心的人,并且作为长生殿的联姻者,和寒澈缔结了婚约的人,她……她在抛却了多宝镇的所有地租之后,竟然调头返回,然后坐在一棵树下,吹起了口哨。
口哨是树皮所制,用新鲜的枝条,截取到一断粗细合适的,然后小心的取出里面的树心,留下完整的树皮。轻轻的在端口截掉一小块三角形的口子,气体就可以从这里流出——如此简单的小小口哨,随时随地都可以做。
相信乡野的小子们,没有乐器,自娱自乐都会随手做个,以当消遣。
齐光惊的自然不是口哨本身,而是白婆婆吹的乐曲,悠然,简单,大方,气息绵长。
动听,十分动听。
天底下动听的乐声有太多太多,可让他记在心里,念了几百年的,只有一个。
他仿佛受了蛊惑,再第三次听到白婆婆吹奏这首《牧童》,便在月夜主动走到她身侧。
迄今为止,星门没有主动靠近她,水月寺布阵攻击失败,也没有;长生殿知道白娉婷种了魔种,干脆直接的放弃,现在,他是剑门中人,竟然主动走近了。
魔种姜莹放下口哨,揉了揉发酸的脸颊,眼角瞥了下齐光,随口道,“竟让我等了这么久!”
这抱怨的语气,这熟悉的音调,齐光的手指微微颤动。
“那团魂魄,是谁!”
“就是你想的那个人啊。”魔种姜莹抬起头,笑了起来,做出一个口型,“春……”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只见他风驰电掣,托起魔种姜莹就走,剑光流转,原地已经什么都不见了。
齐光的身影刚刚消失,水月寺、星门,以及长生殿、神崎世家的人都出现了。
他们晚了一步,且论速度也不及剑神齐光,便是想追,也追不上。
“到底怎么回事?”
长御景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眸,凝神运气,只见心魔忍冬被强制召唤过来,“说,你给白娉婷的,到底是谁的魂魄!”
“你不是猜到了么?”
猜到了,但是怎么敢信?怎么能信?
“说!”不光明正大的说出口,他就不敢打消侥幸之心!
心魔忍冬翻了个白眼,“我去了天宸界,再那里找到了春熙的魂魄!”
“什么!真的是春熙!”
星门众弟子听了,纷纷不可置信。神崎世家的则反过来,相信了,但是难以接受。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把春熙的神魂,送到白娉婷的体内?”长生殿的人提出质疑。
“你到底什么目的!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可笑!因为我是心魔,所以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阴谋?”忍冬怒了,“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我无愧于心!”
“一介心魔,说无愧于心。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忍冬真是被气到七窍生烟,竟然徒手插进自己的胸口,亲手挖出自己的心脏,“你们看到了,我的心是红的,是红的!”
这解释,不仅没让大家信任她,反而不约而同的退后一步,纷纷吓到了。
“心魔不愧是心魔,一言不合就挖心脏……”
“我挖的是我自己的好吧!”
忍冬彻底无语了,又把自己的心塞了回去,然后那伤口就肉眼可见的恢复了。
她冷冷看了一眼长御景,“我心情不好,别追问我了。再问,我就去找夏的神魂!”
“你不是她。”
“哈哈哈,你现在才发现,我当然不是她!我从来都不是她!为什么你会把我当成她!”
长御景怔怔的看着忍冬,心思已然混乱,“因为我的心魔,应当是她!”
“那就恕我抱歉了!”
她气得饱了,转身就走。
寒澈本是想追上,但是遗失大部分记忆的他,竟然放弃了,而是按照对好友齐光的了解,去追长生殿白娉婷。
……
齐光的剑光极快,飞速便穿越三山五岭,来到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落脚之时,魔种姜莹的身体越发气机衰败,每一次呼吸都用力艰难。即便这样,她也开心,她也用力的求生。
“认出我了?”
齐光没有说话。
“怎么不问我?”
“你应该有很多的疑问,想问我才是。”
“问了,你就会说?”
“……嗯……我只能说,不会对你撒谎。”
“你到底是谁?”
“我,你看到了啊,长生殿白娉婷,一个被暗中下了魔种,如今半魔半人的垂死之人。想当初,我是半妖,现在是半魔,呵呵,真是讽刺啊……”
齐光紧紧抿唇,“我问的是,你的真名!白娉婷是你的真名吗?”
“我……祖上姓白。其实我的父亲母亲都不姓白,需要行走江湖的时候,就给自己取了这个化名。至于我的本名,你附耳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齐光就靠近了,魔种姜莹用最后的力气,抱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道,“当年,为什么拒绝我?”
齐光撇过头,“时至今日,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当然……就是想在临死之际,知道答案啊。知道么,你是我唯一追求过的对象,我这几辈子,遇到过很多优秀的人,让我动心的,还付出行动的,就你一个。可你,拒绝了我。”
齐光没有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魔种姜莹大口的呼吸,“那时的你太弱小了,你的心中只有野心,不甘不服输的野心。知道么,就是这一点吸引了我!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不过,幸好你拒绝了我,不然我们两个的人生,不知道会改成什么样子。”
齐光的目光躲闪了,但是片刻后,他就用力的握住魔种姜莹的手心,“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你?”
“没了,放弃吧。”
“你想让我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死,有什么不好,一个正常的,完整的结束。”魔种姜莹笑了下,苍老的容颜焕发出最后的光辉,“我,与大道无缘,注定是要死的。”
“我早就接受自己的命运。”
“你也要接受啊!”
魔种姜莹的气息,越来越弱。
交谈之间,外面风云变幻。齐光一回眸,就见水月寺的僧人齐聚,又一次施展“伏魔大阵”。
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知道白娉婷活着的时候,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非人的忍耐力控制着,收束着魔念。但是她死了呢?
她的魔躯已成,半魔之体很快会变成彻头彻尾的魔体,到时候就是会侵染周边世界,为了除魔,为了守护正义,他们责无旁贷。
大阵布置完毕,智明居中阵眼,翻动令旗,冲齐光大喊,“剑门齐光剑神,尽早返回,免得被魔气损伤,或被伏魔大阵所伤!”
齐光可以调头就走,可抛下将死的春熙?他做不到。
他紧紧的握住魔种姜莹的手,将自己的灵气渡给她,明明知道这也帮不了多少,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哪怕只能延长片刻时间。
这有意义么?付出和回报相比,值得么?做下这些,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后续麻烦?
短短一瞬间,齐光比任何人都知道,但理智和情感的不同,就在于理智能衡量利弊,情感却只关心爱与不爱。
那么多的代价以及后续的麻烦,他统统知道,但是和垂死的春熙比较起来,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还有什么心愿吗?”
他将大量的灵气渡给魔种姜莹,看着她最后睁开了眼眸。
在那短短霎那,他好像看到了春熙的影子,看到了青春娇俏,风华正茂的春熙,慢慢青丝变成白发,笑着握着他的手,他们走过了一生,走到了人生的尽头——纵然与君相守百年,终须一别!
“齐光……我……感觉挺好的,真的。”
魔种姜莹慢慢闭上了眼睛,中止了她此生的时间。
无尽的魔气滔天而起,果然被水月寺的僧人预料到了,魔种再无束缚,两百多年的压抑根本撑不住,很快从白娉婷的小腹中钻出,砰的一下窜出几丈高的黑色根苗,齐光躲避不及,也被这黑色的根苗缠绕住。
“抱歉了,齐光剑神,你被魔种污染了,魔性缠身,我等只能斩妖除魔了!”
“不,放开我父亲!放开他!寒澈,求求你,救救我爹,你不是他的好朋友么?救一救他啊!”齐溪崩溃的大喊。
然而她的声音很快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