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萦索
“这个,我怎么会晓得?只有你娘自己才知道了!”
说完,她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从容的摸着自己的小腹,“看在你娘曾经尽心竭力服侍过我一场的情分上,我可以直截了当告诉你——女人这一生啊,愿意怀孕愿意生子的,基本上是真爱了。但是你娘,她的为人……是不会真爱上谁的。她最爱的人,永远是她自己!所以,我也猜不到,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有了你。”
“和你娘关系匪浅的,泪符士操兮佩。寒烟客,寒澈,万剑客齐光,还有一个……”
最后一人的名字,着实震惊了寒尘。
“他……也是?”
“当然了。当年的事情我没有参与,我忙化形去了。”
“等我回来,一切都尘埃落定,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不能连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分心查了查,才查到这一层关系。你娘啊,藏得可深可深了。我猜测,就算你爹修炼‘九因九转忘心诀’,把你的存在给忘光光了,也有人会主动跳出来,抚养你长大。所以,你大可不必太感谢寒家。他家只是其中一个冤大头罢了。”
寒尘听完了,心中五味杂陈,做梦也没想到,他的亲生母亲,竟然是这样的……
不过,从他真正知道自己的身世开始,就一步步刷新他的认知,再多一个,也不算什么了。
“泪符士,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哼,你当然听说过,还见过!她来紫宸界的时候,每年都要到某人的雕像前大哭一场,哭得方圆五里风云色变,哭得大雨倾盆,哭得每个人都心绪难解。”
随着金毛吼乘风的话语,寒尘的眼中渐渐勾勒出一个身材单薄的女子,带着小篮子,脸上带着悲伤,手里牵着一个小童的形象。而后来,这个小童长大了,变得十分不耐烦,而这女子脸上的悲伤淡化了,只是看着雕像常常发呆,喃喃自语,送上新采摘的鲜花便离开了。
“我想起来了,我见过她!她现在在……”
在哪里来着?
脑中闪电般的念头一闪,“她在度音岭!”
因为那个小童小时候穿着的衣着,还有他抱怨的话语,寒尘终于想起来,原来泪符士每次过来,鬓角都插着一朵浅蓝色的小花。这小花,出产地可不多。
“呵呵,你倒是聪明,和你娘一样。没错,她就在度音岭,此去不到五百里就能见到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她为你娘流的泪已经够多了,别让她再哭了。”
寒尘道谢,然后告辞而去。
走之前和小黑说一声,他居然还大摇大摆的,用过来人的态度,轻轻拍了下寒尘肩膀,“人这一辈子,会经历无数的坎坷,千万不要认输,认命。你看我,当年也曾流落街头,凄惨不已。现在呢,什么都有了,连老婆都有了。孩子也要有了。你啊,别以为被神崎世家驱逐了,就是世界末日了,你肯努力,早晚有一天让神崎世家后悔个死!”
“多谢。但我不想让他们后悔。”
“啊,为什么?”
“因为他们后悔不后悔,与我无关。”
寒尘供一拱手,就此疾驰而去。
小黑的身边,装成温婉贵妇的金毛吼乘风,也就是如今的“成姬“,轻轻安抚丈夫,“年轻人总是气盛,不理解夫君的一番好意。”
“可不是。”小黑皱着眉,忽然有些为难的对妻子道,“他理解不理解,我不在意。我的卿卿老婆,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实在难以启齿。”
“哦,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成姬用力的握紧丈夫,心里暗道,世上就我们两个金毛吼,绑都绑在一起了,还惺惺作态说什么“难以启齿“啊,难道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小黑叹息了一声,将自己的过去和盘托出,“……我的父王母后战死之后,我流落街头,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终于有一天,我靠着一个背景强大的人族,在她的家里住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其中的委屈种种,就不提了。”
“后来,我为了一件事触怒了她,她要杀我!”
“什么!”成姬大怒,“贱人竟敢!”
“当时我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但她非常狡猾,不想承担杀死我的罪孽,就带我回了我的老家,打算让严酷的环境杀死我,慢慢熬死我。幸好我的长辈出现,和她做了一场交易。”
“我……签了灵宠协议。”
“什么?”成姬的身躯摇摇欲坠,“你,你可是高贵的金毛吼啊,怎么能签下这种协议,卖掉自身呢!”
“我当时也是宁可去死的。可是我一丝,我们的种族,就断了啊。我怎么能背负这种罪孽去死!”
成姬实在不能忍,扭过头去,“那你就让我们的子孙,一出生就得为奴为婢?”
小黑顿时一咬牙,“那自然不行了。”
“我之前告诉过你,她可不是什么善人——恶人自有天收。她现在,应该是快死了吧。我的小主子,就是她的儿子。我打算找个机会,把寒意哄骗过来,到时候你我这般这般,哄着他签署平等协议,或者干脆的断了协议。如此,可保我们的孩子出生时,是自由的。”
成姬咬牙,“好,我可以配合。”
“但是也有前提,顺利还罢了,若是不顺,他拒绝的话。我可没有签署什么协议,到时候我下杀手,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为了你,我低头不算什么,可让我们的孩子一辈子给人当奴婢,我死也不能同意!”
第四百四十九章 温泉洗凝脂
寒尘以为找寻“泪符士“,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没想到,他才刚开口问了一句,就有人指明了方向,连操兮佩平素的喜好,最容易在什么地方“偶遇“都说的明明白白。
好似……经常有人来找她一样。
寒尘不由得纳闷,要是他没记错,当年泪符士的“声名远播“,她到达的地方都是常年阴云密布,哭得是肝肠寸断。一次两次还罢了,时间长了,谁受得了?大家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怎么现在完全变了个样子呢!
等他真的到了戏园子,才知道为什么。
如今的操兮佩,在台上咿咿呀呀,唱得是升平小调,满脸笑容,那还有从前的哭哭啼啼?
看来,再沉痛的悲哀,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散。
自报家门,操兮佩抬头看了一眼寒尘,下巴微抬,“我知道你,寒澈的儿子么!谣传是春熙之子,呵呵呵!真是有意思。”
“既然阁下知晓,就最好不过。我想打听一下我生母的事情。”
“嗯,这个还值得你千里迢迢来跑一趟么?啊,我记得之前在楚夏的雕像前见过你,那时你才刚刚暴露是妖族之后吧?我恍惚看到你了!”操兮佩的眼眸闪烁着光彩,“你去了星门,怎么不顺便去星门的‘藏书阁’里,哪里可是有很多人撰写的关于春熙的回忆录。他们啊,早把春熙分析的透透彻彻。”
“可是阁下不是她最好的朋友么?你知道的事情,肯定比那些人更详细。”
“我?那倒是!”操兮佩哈哈一笑,“我荤素不拘,你确定你想知道吗?”
她笑起来,非常好看,不是五官容颜的鲜妍之美,而是一种生动——仿佛天生带着生机的美丽,无法形容的灵动。纵然岁月不曾对她留情,也在眼角浮现了淡淡皱纹,但美人媚骨天成,就算是皱纹,长在她脸上,也是好看的。
“我和春熙在一起啊,经常讨论那个男生长得好看,那个师兄闻起来味道好闻呢!”
“还有,我们还会讨论一些……嗯,羞羞的话题。你确定想要继续听下去?我可是能讲上三天三夜,不重复的哦!”
寒尘听了,身躯僵硬。
他也不是小孩子,看操兮佩这笑容,这语气,就知道对方……是个不大正经的长辈了。
他强忍着不适,刻板板的回答,“还请赐教。”
“这个呀,叫什么赐教,只是长辈和晚辈之间,交流传授一下经验罢了。”
操兮佩笑眯眯的引寒尘到了僻静少人的屋子,拿出自己的珍藏,“当心点啊,这可是我的珍藏,这上面一笔一划,可都是春熙亲手画的!这是你,换了别人,我可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我娘画的?”
寒尘听了,便迫不及待翻开了。
如同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倒不是说这画的技巧有多高超,或者说画得多么惊世骇俗。
诚然,要是拿出去,的确能惊呆一群人,不过此时此刻,寒尘的心理只有一个巨大的问号——真是真的吗?
他亲娘的爱好,是喜欢画画?
画的各种美男?
整整一小册子,骨骼立体,容颜栩栩如生,颜料丰富,将肌理都绘画得分明。
寒尘不知用多大的毅力,才坚持看完了。
辨认这画中人,不是难事。因为都是老熟人。长发飘飘,凌风而起的,乃是星门长御景;翩翩君子,回眸微笑,气韵温和的,是蓝家蓝凤西;脸庞还有些生涩,眼底的光却满是倔犟的,是剑门剑神齐光。
翻到最后,他心底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了。最后一页不是外人,就是他的养父寒澈。
有关寒澈的图画,也是最多的。有他迷茫刚刚睡醒,睁开眼睛的;有他在溪水边嬉戏,拿着蒲公英吹散种子的;最过分的是,还有一张出浴图!
什么叫活色生香,这就是了!
倘或这是真的,那画画的人,是抱着什么心态画寒澈的沐浴,可想而知!
“无耻!”
寒尘觉得,这简直超越了底线!
操兮佩立刻夺走这本小册子,珍儿重之收了起来,恼羞成怒,“你说什么!”
“我说,你、你是何用心?竟然保管收藏这些东西!龌龊!无耻!”
操兮佩冷哼一声,“就知道!一试就试出来了,你这种思想狭隘、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家伙,怎么可能是春熙的儿子!连给我家小苏提鞋都不配!给我滚出去!”
“砰“!
被赶出大门外,寒尘犹自气愤不行。
这种怒气,和从前被人欺辱了,被暗地里嘲笑是妖女所出,亲生父母不明的羞辱还不同。他没处撒气,想要痛快质问操兮佩,可她一副“和你分享““亲近才告诉“的模样,简直是巨大的耻辱!
思前想后,寒尘花了整整三天方冷静下来,才知道自己的愤怒是源于——他对生母春熙的不了解。他所知的一切,都是别人告诉他的!
“别被那个女人给诓骗了,如果我娘真有那么差劲,那父亲怎么可能对她钟情一辈子?连九因九转忘心诀都忘不了!”
寒尘做足了心理建设,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操兮佩做人太绝了啊!
他已经决定放过了,她却不给留一条后路,直接斩草除根,连立足之地都不给了。
她……公开了小册子里的内容,美名其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当年和春熙、操兮佩交情甚密的,只要传送到了紫宸界,多半也是一方大佬。比如最近风头最盛的剑门齐光,刚刚得到了清净无垢之果,一时间求他改变体质的修行门派,蜂拥去了剑门。
而这近似“艳图“的小册子广泛传播之后,那些没有机缘跨进剑门门槛的,自然是卖力传播,传得满天下都是,这样才能出心头一口恶气。
至于有些人在漫长的修行生涯中,已经不再世了,比如蓝凤西,他的音容笑貌还能用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世人面前,相关家族后裔的人也是不知什么滋味。
怒斥喝骂的有,但更多的人是默默感叹——画得真好啊,画技是一方面,画画的人流露出的真感情,以及对画中人的欣赏和赞美,是可以透过画作传达出来的。
最恼怒的,应该是神崎世家。
旁的人物,至少是衣服穿好的。唯独家主寒澈暴露的最多,最忍无可忍的那张“出浴图“,几乎不着寸缕,荡漾的水面遮住了腰肢一下,那茂密的水草,已经涌动的波浪,似在暗示什么。谁看到,都会想歪啊!
“妖女,果然是妖女!”
“难道说,妖女就是靠这功夫让神崎世家家主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
听听,传言一个比一个难听,难怪神崎世家的脸面挂不住。
几乎是传出来的同时,他们就立刻派人去了妖神岭,兴师动众找操兮佩算账。
至于操兮佩又不是傻瓜,放出这些惊天的画作,人就消失了,再也没人能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