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香
赔本的买卖没人干,对着明夜甩脸子固然一时出了气,可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尤其是一个眼看着将来就有大造化的小孩子面前,留个不好的印象,这是不划算的。
反正,就给个好脸色,哄哄而已,又不费什么事,小孩子家家的,只要不训她,不给她难看,在李氏看来,也就足够了。
反正,小孩子也不记事。
不过,她却并不明白,明小姐可谓是生而知之,非但瞧出了她的改变,还在那苦苦思索其中的缘由呢。
……
三秋恰半,故曰中秋。
中秋节亦属于法定节假日之一,周承荪与明睿丰也休沐一天,时下便有走月的习俗,即亲朋好友之间分送月饼,交际往来,一同饮酒论文赏月,场面可谓盛大。
明家在京城只有明睿丰一个,除周家外并无亲戚,而明家一家四口又都住在岳父家中,至于这道工序自然也就没有必要,所以这个分送月饼的对象,主要是同僚之间,师生同乡和同年之间。
周承荪虽没能入阁,但作为一部大员,底下自然少不了巴结的人,而明爹身为言官,别看级别不大,才正七品,可权利却着实不小,也没谁敢小瞧,再加上宫里赐下来的月饼,于是,情况便是,周家别看送出去不少的月饼,可却收到了更多的月饼。
京城中乃全国经营汇集之处,各位老大人的老家也分散各处,所以送来周家的月饼,其口味也是多种多样,有蛋黄的,鲜肉的,瓜果馅料的,甚至还有海鲜的。
总之,明夜这个小土包,可算是彻底开了眼。
她到是跃跃欲试,都想着尝上一尝,可周瑶管的十分紧,只准她吃一小口尝尝味儿,至于再多,却是没有了的。
明夜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知道她娘这是怕吃多了不克化,所以也只得讪讪的放下,眼巴眼望的流口水。
当然,除开月饼之外,西瓜也是必不可少的,明夜吃西瓜一直有个不大好的习惯,那就是不吃西瓜籽,小的那会儿可以凭借小孩子的优势,只吃最红最甜的瓜心部分,可长大之后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于是,因着这一点,她从来都不再人前吃西瓜。
不过这次,她可是好好的过了一次瘾,西瓜作为平民水果,在附近近郊便有瓜农种植,除开自家买的,还有作为和月饼一起赏赐下来的,搞的明夜好几天都没能老实吃饭。
过完中秋后,明夜也没在家待几天,宫里很快便有人来接她了。
再次入宫,无论是周瑶还是孙氏,心里都有了底,也不再如第一次那般慌乱不堪,开始有条不紊的给她收拾东西,交代宝珍各项事情,叫她无比要将姑娘照料好。
明夜瞧着爹娘面上没有丝毫异色,那原本到了嘴边的话,想了想还是重新咽了回去,既然爹娘都叫她进宫,想来便是她能进宫,依着爹娘对她的脾气和疼爱程度,进宫定然是对她有好处的。
将这些想通之后,明夜也不再胡思乱想,而是想起进宫要带的东西来。
上一次进宫匆忙又紧张,也顾不得这些,这次,便要多带一些小礼物了。
不过,叫明夜吃惊的是,这次等在宫门除接她的人,竟然是李庆。
还没等明夜表露出什么,李庆便先开口说话了:“明姑娘,是太子殿下知道您今日要进宫,特地派奴在这候着的。”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明夜只是轻声道了谢,然后便随着李庆一去进宫。
进宫之后,明夜这才知道,因着上次的风筝事件,皇帝陛下许是觉着他还有精力,于是大笔一挥,便又给他加重了不少课业,朱翊坤原本的作息时间,是只上午上学,而下午则自由支配,或是练字,或是复习第二日的功课。
如今可到好了,已到申时,而朱同学还被拘在文华殿啃书呢。
真是可怜啊可怜,明夜还在心里替他抱怨了那么一下下。
明夜先到坤宁宫去见皇后,皇后见她也很高兴,笑意盈盈的问了她节过的怎么样,在家都作了什么,可吃了月饼之类的话。
明夜奶声奶气的一一作答,皇后作为一宫之主,想必这几日操劳十分疲累,见皇后像是面带疲色,明夜瞧在眼里也有些心疼,也没赖在坤宁宫多长时间就退下了,回到自己的小偏殿中,明夜则兴致勃勃的给大家分送礼物。
明夜带的礼物十分的应景——月饼,不过不同于一般月饼的是,她带进来的是冰皮月饼,这事说起来,还是周瑶乐意心疼闺女,为了哄她高兴,也愿意陪她胡搞乱搞,于是这才将冰皮月饼做出来,因成品时间较晚,所以这次做的冰皮月饼,除开她带进宫的这些,剩下的都是自家人吃的。
先把给皇后的份送过去,明夜这才给宫女们分月饼。
月饼的馅料有豆沙,枣泥,干桂花还有一些果脯,月饼并不是稀罕东西,大家都吃过,可这样的月饼,却是头一次见,表皮晶莹软糯,里面的馅料若隐若现,两相映衬之下,十分的精致可爱,而且,为了照顾女性,月饼的个头做的很小,大家都说呢,这样好看的月饼,可真是舍不得放到嘴里去。
七嘴八舌正说话间,朱翊钺来了,众人连忙笑着做鸟兽散,在坤宁宫侍候的,都知道太子殿下和明姑娘玩的好,这会儿大家也不在这杵着了。
明夜连忙招呼他:“过来,过来,礼物给你!”
朱翊钺走上前,拿起一个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明夜仰着小脑袋喜滋滋的说道:“这是月饼。”
然后,也不等他细问,明夜便将她在家是如何如何试验,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朱翊钺见她卖力推荐,虽说不怎么喜欢吃甜的,但还十分给面子的尝了一个,吃完还评价道:“恩,还不错。”
明夜心里就有些不大高兴了,这反应也忒平淡了点吧,不过转念一想他的确不怎能喜欢吃甜,这才无奈作罢。
两人说话间,都在围绕着月饼进行,朱翊钺还拿着月饼打趣她:“宫里拜月用的月饼,和你这个比起来,大约算是老祖宗辈分的吧。”
明夜觉着他在同她说笑,本来是没有往心里去,直到她瞧见那个巨无霸月饼,直径宽约尺余,重好几斤的大月饼,这才算开了眼界,心道,果然这宫里的东西就是跟外面不同。
带着明夜参观完月饼后,朱翊钺这才慢悠悠装若无意的和明夜说道:“哦,对了,忘记和你说了,以后明大人也是我的老师之一,如果你以后觉着无聊的话,可以随我一起去读书,反正,你也到了开蒙的时候。”
他说的不在意,可这话听在明夜耳中,却似如惊雷炸开,她用满脸惊愕的神情看着朱翊钺,显然还没反应过这个消息来。
朱翊钺也不管她,只是略显恶劣的说道:“不过这可提前说好,到了那可不许哭闹闲烦,不然的话……”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明夜就朝着人冲了过去,然后做了一个动作——抱大腿。
这可不得抱大腿吗,这事要不是自朱翊钺的嘴说出来,她一准以为别人忽悠她呢,太子的老师,那可是这个大明王朝数读的最好,最优秀的一批人,哪怕学不到东西,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明夜这样迷迷糊糊的想着。
第22章 上学
说起来,明夜之所以能在朱翊钺身后当个小尾巴,一来是她年纪小,二来是太子殿下面子大,再者,就是明爹那么一点似有似无的面子了。
当然了,这还得限于日讲,若是举行经筵,那明夜就得老实缩回坤宁宫了。
不过,单是这些,也足够她兴奋的了。
太子殿下读书,自然和旁人不同,就算是京中的一些勋贵或是书香世家,家中子弟读书,若是能请来一位名儒当老师,也是能炫耀三年的美事,而朱翊钺则拥有五位这样的大儒老师,且还有侍讲侍读学士若干。
而且,这会儿明夜也清楚了,她爹只是侍讲而已,并不能算真正的老师,说是朱翊钺的老师,委实牵强了些。
明夜作小男娃的打扮,三头身小短腿跟在朱翊钺身后,一路来到文华殿后,除开明爹见到她神色微微激动外,其他几位老大人,只用余光微扫了下,便不再看她,想来,只要太子殿下听话,认真读书,这些细枝末节之事,大家还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其实,认真说起来,明夜来了之后,心中更多的是见到大儒名师的崇拜感,对于是否应该开启学霸之路什么的,到不甚在意,她前世虽有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但也知道学习是一件极为耗费心力的事情,前世她努力读书,是她实现目的的一种途径,可一朝改换时空,对于她来说,读书便不必如此了,她可以培养自己读书的兴趣,作为枯燥时的一种消遣,但却不必字字较真,务必追求其中真义。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将职业转换成爱好。
这两者其中,可是有本质差别。
在来之前,朱翊钺已经大体和她讲过上课内容,大体包含三部分,读书、听讲、习字,而这会儿,明夜做到角落里,将自己缩成一个糯米团子,唯一的感觉就是——蒙圈。
天地良心,她是真的蒙圈,先是瞅瞅眼前的教材,全文言繁体字,而且,更重要的是,此时的书籍全部是竖排版印刷,并且,没有标、点、符、号!
作为一个看惯横向排版,简体中文的现代人,这着实是件很要命的事情。
既然阅读困难重重,那便听课吧,但是,当双手置于膝盖,坐姿端正的明夜一脸认真的听课时,她此刻的内心却已经被疯狂的弹幕刷屏,呜呜呜,她好像哭,因为主讲的这位老大人,口音十分的严重!
文言古文本就佶屈聱牙,十分晦涩难懂,口齿清晰尚且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不落下,更何况这等带有严重口音的,这对明夜来说,这可真是堪比听天书了。
而再偷瞄一眼神色认真的朱翊钺,明夜心生不由升起一股浓浓的敬意,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
到这会儿,明夜才终于明白,为何朱翊钺之前跟她说,只要老实听话,认真当个小尾巴就行了,因为,凭明小姐的水平,也只能当个小花瓶小尾巴了。
她就说嘛,朱翊钺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还叫她来做伴读,这分明是不想一个人受罪,拉她来做难兄难弟的!
得亏的明夜还算心智坚韧,这才算强忍下这半日课程,可对于朱翊钺来说,还远不止如此,他每日还需要练字,春夏秋三季,每日一百个大字,冬季每日五十个,此外,先生还会在课堂上布置好作业,于第二日抽查,这些,都是需要课外用功的,但如果作业没有完成,或者完成的不够好,那太子殿下便会受到老师的惩罚了。
好不同意熬到下课,诸位老师开始陆续离开,明睿丰这才走到她身边,捏捏闺女的小脸蛋,面上还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道:“小夜儿,爹爹也教你读书好不好啊?”
出乎明睿丰意料的,明夜对着老爹,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并说道:“爹爹,我不认识字,你先教我认字吧。”为了怕她爹讲的太深奥听不懂,明夜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要像今天的这么难。”
明睿丰听罢不由失笑,又捏了捏闺女的脸蛋,这才保证道:“行行行,都听你的,你想怎么学,爹爹就怎么教。”
对于上班时间,还能瞧见自家闺女,并且还能教闺女认字,对明睿丰来说,乃是十分难得的美事,没瞧见其他人那些羡慕嫉妒的眼神吗,能和太子一起听课,这可不是谁都有的经历,既然如此,明睿丰自然不会叫闺女真的混过去,白白浪费了这次良机。
太子殿下的老师和侍讲,大多都是兼职,所以大家都是轮流来,今天本不应该明睿丰来的,但他心里惦记闺女,这才特意和人换班的,这会儿见闺女适应还算良好,又简单交代几句,便匆匆离开了,他这会儿还要到六科值班房坐班呢,毕竟作为科长,底下还有好几个科员需要管理呢。
中午,明夜和朱翊钺一同用过午饭,瞧见他就要练字,明夜这才忍不住问出来:“你每天这样上课,不觉得难受无聊吗?”
明夜没有得到类似抱怨,或者吐槽之类的话,朱翊钺十分正经的回答她:“学习圣贤之言,不是向来如此吗?何来枯燥一说?”
明夜这才后知后觉的一拍脑门,是她糊涂了,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在现代,关于怎么当好老师,这是一门专门的学问,其实涉及心里学等相关数十种学科。但在现在,能做太子老师的这些人,都是自幼便惊才绝艳的人物,又经过数十年寒窗苦读,经历重重磨难,才能到达如今的地步,在他们的固有印象中,学习过程中的枯燥与难捱,这些都是小事,大家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可却又都忽略了一点,太子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而小孩子的天性,是不能被强行洗脑磨灭的。
明夜十分清楚,天性就像弹簧一样,前期越是被压的狠了,而到后期一旦无人管束后,反弹的就会更加严重,想到这,明夜心中忽然一凛,她只是隐隐约约的记得,好像明朝的奇葩皇帝很多,那这其中,会不会和这种自幼严苛至极的教育有关。
第23章 学习
明夜本人并没有太大的野心,也不认为凭借自己,就可以影响到自己的小伙伴,但,她从本心里,还是想为朱翊钺做些什么的,希望他能过的开心一点,至于日后,能否会对这个王朝产生一系列的影响,她也不敢去奢想这些。
她愿意遵循自己的本心,这些力所能及看似微不足道的一些小事,她愿意为之去努力一把。
想到这,明夜便也很正经的和朱翊钺辩论道:“可是,那些东西,我听着真的和天书一样啊?”
“你听不懂,是因为你还未开蒙,还需要努力读书才行。”
明夜心道,这话也就哄哄真正的小孩子,可敷衍不了她,她问道:“那我问你啊,你觉得难不难啊?”
朱翊钺顿时有些词穷,他当然觉得很难了,每日的功课简直像做大山一样,压的他几欲喘不过气来,也正是因此,明夜来了坤宁宫,他才会迫不及待的去找她玩,实在是因为他整日的生活太过枯燥乏味,缺少鲜活与色彩,但他心里也明白,他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在他这不到十年的人生中,周围所有的人都告诉他,他是太子,是大明王朝的未来之主,所以他必须要努力学习圣人之言,学习治国之道,不能喊苦,也不能喊累,因为这是作为君主必须做到的。
可此时,当着明夜的面,他也不愿意再强迫自己,因为无论是明夜的年纪,还是这些时日的相处,都叫他有一种想要倾诉的冲动,这些压在心头许久的话,他从来找不到人倾诉,现在,他很愿意和明夜这个小伙伴诉一诉苦的。
心里明知道就算对明夜说了,也无法改变些什么,但最起码,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发泄的渠道不是吗?
朱翊钺略带愁苦的叹了口气,摸着明夜头上的几根毛,无奈的说道:“难啊,我怎么不觉得难,非但觉得难,我甚至还升起过逃学的念头呢。”
许是觉得这话太过不应该,朱翊钺说完后,便十分紧张的观察明夜的神色,待见她并没有露出类似于你怎么能这样想,或是,你这样简直太不应该了的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
明夜非但没有表露出异样,反倒想是终于找到盟友模样,特别认同的点点头,道:“就是,就是,那些先生也太严厉了,明明就是那么难的东西,要求还偏要这样的严格,他们已经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自然觉得容易,可我们这么小,哪里能听的懂那么难的东西。”
明夜并没有提及,类似于每个人的脑子是不一样的,这类可能伤及自尊的话题,只拿年纪和学历来说事。
朱翊钺说不出这会儿心里什么感觉,就像是渴了许久的人,终于发现一汪清泉,旅途疲累至极的人终于找到休息之处一般,内心的通达畅快,难以言说。
明夜挠挠头,这些理论上的东西,用处是有的,但对于现状来说,不太大,她无法跑去告诉诸位大儒老师,说你们的教学方法有问题,她如今可以做的,也就是叫朱翊钺尽量找出对学习的兴致来。
但,如何从这些即干巴又难懂的古文中,找出兴趣来,着实不是件易事。
于是乎,事情一时间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不过,明夜这人有一个优点,就是很实在,既然空想想不出来,那她就打算自己亲自学一下,试验一下,看能不能有什么好办法。
明夜虽有前世的底子在,但面对这些古籍,也难免生会出一种无从下手之感,面前有个现成的人在,于是乎,两人的话题便自然而然从如何寻找盟友,歪成了一个学一个教的现状。
朱翊钺平日里都是学生的身份,还从没尝过当先生的滋味,见明夜要把他当成先生请教,他想了想,凭自己的学问,给明夜当个开蒙先生是绰绰有余的,于是乎,他也兴致勃勃的摩拳擦掌起来。
两人都不是拖拉性子,说干那就是立马干,手边没有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开蒙书,朱翊钺就用自己手边的书籍代替,最后,选中了《□□实录》作为明夜认字的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