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南泉
“这是玄凤鹦鹉,奇怪,也不知是谁养的,怎么会在这里。”
席瑾蔓心头微动,上一世在坤云山上,也有这么一只玄凤鹦鹉,常伴在自己身侧。
不过那只玄凤鹦鹉并非是席瑾蔓所养,而是因着院子里有棵硕大的高榕,被结出的榕果给吸引来的。有时落在枝头流连好几日,有时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几日,全凭它高兴。
那只玄凤鹦鹉甚少开口,席瑾蔓一度以为它并未被人训练过,压根不会讲话。直到后来相处久了,偶尔听它说过几句,才知它只是懒得开口。然而任凭之后席瑾蔓如何引诱,它却一脸冷漠,全然不搭理她。
此时见了眼前的这只,与记忆里的那只几乎长得一个样儿,席瑾蔓不由有些心动。
“这玄凤鹦鹉不知谁养的,雪梅你待会儿让人盯着点儿,看它往哪里飞,若是无主的,拿点浆果五谷,给引到玉笙院去。”
若真是无主的,席瑾蔓也没想要抓了关进笼子里,只想如上一世一般,若它愿意来便喂点吃的,想飞走了也不打紧。
“姑娘,这鸟儿奴婢从水阁里出来就见到了,已经就跟了咱们一路了,您说会不会自个儿就跟着咱们回玉笙院了!”
雪梅也十分喜爱这漂亮的鸟儿,话虽这么说,却依旧吩咐小丫鬟找人来盯着,生怕半道上跟丢了。
席蕙灵眼里满是羡慕,附和地点点头,她也是一早就看到了这漂亮的鸟儿了的。
席瑾蔓瞧出了席蕙灵的心思,隔着风帽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慰她:“小姑姑若喜欢,等小姑姑满八岁了,我给送小姑姑一只。”
席蕙灵闻言有些欣喜,随后笑容便淡了许多,摇了摇头:“不要,我想看的时候去找榕榕。”
有些心疼地捏了捏小姑姑的小脸蛋儿,席瑾蔓也不劝她,只说了个“好”字。
福寿堂里祖母喜静,叽叽喳喳的鸟儿养不得。若想养,等小姑姑到了八岁,单独开了院子后便吵不到祖母了,可即使如此,小姑姑都生怕祖母不喜,不愿意惹麻烦。
若是曾经那个不知疾苦的自己,席瑾蔓或许还会劝她,养只鸟儿罢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有什么好怕的。
可经历了后几年那些事,席瑾蔓才懂世上并非所有事,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的。自己可以任性妄为,那是仗着爹娘宠爱,而小姑姑,虽只是件小事,但要在嫡母手下讨生活,不得不顾虑嫡母的心思。
所以说,还是得早些让小姑姑和四叔培养出感情来,上一世小姑姑跟着四叔,离开肃国公府后活泼自在,哪像现在,一丁点儿的人,处处都小心克制着自己。
看着那只正梳理着羽毛的玄凤鹦鹉,席瑾蔓心想着若是它已经有主了,那便去外头再买一只养着吧,让小姑姑也能高兴些。
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再不走,四叔那里便要迟了。席瑾蔓几人收回视线,动身刚走了几步,突然那玄凤鹦鹉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几人跟前。
“榕姐儿跟我来!”玄凤鹦鹉完全是一副趾高气昂,发号施令的语气,说完不等几人的反应,直接往前飞走了。
几人面面相觑,有些不可置信。
“它这是……是在叫姑娘?”雪梅呆呆地望着前边已经飞走了的玄凤鹦鹉,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我们先过去看看,环儿你们几个先送小姑姑回去。”说着席瑾蔓提起裙摆,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不知为何,许是这只玄凤鹦鹉与上一世那只过于相像,席瑾蔓下意识便信任它。
况且反正是在自己府里头,又有许多人一起跟着,想来是没有危险的。若那玄凤鹦鹉,真带着自己走到了偏僻些的地方,那便回头不去就是了。
好在这玄凤鹦鹉似乎是通人性,还知道照顾着席瑾蔓的速度,宁可自己绕着飞,也要沿着席瑾蔓所走的小路上头带路,与席瑾蔓拉开了一段距离,却又不至于让她赶不上。
气喘吁吁地跟着它跑了半晌,直到它飞入了院子里不见了,席瑾蔓才在离那院子三四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姑娘,可要进去?” 雪梅几个手捂住胸口顺着气,跑了一路,全身都热了起来。
席瑾蔓咬了咬唇,盯着前边门上龙飞凤舞的“行起院”三个字,犹豫了好一会儿。
方才那玄凤鹦鹉飞到席瑾蔓跟前时,席瑾蔓分明看到,它左翅有一根羽毛透着淡淡的金色,与上一世坤云山那只一模一样。
难道……真是四叔养的?
“进去吧。”席瑾蔓看看时辰,已来不及赶回去换衣裳,只能直接去了。
在庭院时往四叔书房的窗子望去,只见窗子如自己离去时一样紧闭着,看不到四叔在做什么。
照例让几个丫鬟去角房喝茶,又让人去接小姑姑来,席瑾蔓便手提着食盒,一个人进了书房。
透过镂空的百宝架望去,原以为四叔又在看书,谁知四叔正站着执笔奋笔疾书,不用看字,光看四叔那架势,便已觉气势十足。
深邃的轮廓因紧绷的神情而更显刚毅,剑眉下一双眸子如一潭深泉,幽不见底,波澜不惊。整个人如悬崖绝壁间攀长的苍劲青松,雄气勃发,傲然屹立,却又坚不可摧。
踌躇着走上前,席骏铮正好收笔,抬起头看向席瑾蔓,原本眼底的凝重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轻松怡然。
“四叔。”席瑾蔓乖巧地微微弯膝行了一礼,呼吸间仍稍稍有些急促。
“嗯。”席骏铮的视线,落在她跑了一路红彤彤的脸蛋上,含水的眸子比平时更水润,视线下移,再看她被斗篷包裹地严严实实的身躯,不禁挑眉,“怎么不把斗篷脱了?不热?”
席瑾蔓捏着食盒的手紧了紧,关节处有些泛白,笑容有些僵硬,隔了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不热。”
话音刚落,一滴香汗从额间滑落。
跑了一路,此时里头的小衣都湿透了,天知道席瑾蔓此时有多难受!
席骏铮笑,打开案边的暗格,取出一把玉骨扇,连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朝席瑾蔓身上抛去。
亏得席瑾蔓及时反应过来,另一只空余的手忙从斗篷中伸出去接,玉骨扇冰润光滑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似乎稍稍减弱了心中的浮躁。
“可别在我这里中暑了。”席骏铮话里分明是调笑她。
上一回冻着了也不说,这一回席骏铮特意算着时间,在她来前燃了暖炉,她却又把斗篷穿上了不肯脱,给自己找罪受。
回想起她离开前她双手环胸,一脸戒备地望着自己的模样,莫不是还以为自己真要占她便宜不成,这才裹得这么严严实实地来?
这小姑娘小小年纪,脑袋里一天到晚也不知在想什么,虽说席家的女儿自己从未把她们当侄女,但自己得多禽兽,才会对这么个小辈起这种龌龊念头。
席瑾蔓自然也听出了四叔话里的意思,被挤兑得满脸通红,颇为气恼地把玉骨扇放在了跟前的案上,“砰”地一声尤为清晰,好在还记得是玉的,没有用多大力。
“四叔若是怕我中暑,把暖炉灭了不是更快?”
许是因着四叔方才与自己开了个玩笑,无形中壮了席瑾蔓的胆子,助长了她的火焰,席瑾蔓脸颊气鼓鼓地偏过头去,心里头却又有些偷乐。
四叔不苟言笑,若是不愿搭理谁,直接便将人赶出去了,哪里还会废话。这回与自己开玩笑,岂不是证明了自己与旁人不同,四叔在纵容着自己呢。
这么一想,席瑾蔓剩下的恼怒也烟消云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不禁往前凑近了两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四叔,你是不是养了只鹦鹉?方才我见着了一只漂亮的玄凤鹦鹉,据我所知,除了三婶那儿养了只鹩哥,其他院子里还没人养鸟儿的。”
不欲再提前面的事,席瑾蔓主动跳过前边的话题,问了个进门前就想问的。
顺手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案上,又将刚放下的玉骨扇若无其事地拿回手中,轻扇起来,仿佛方才并未嫌弃过这把扇子。
“是玄凤,我养的。”席骏铮一早就知道她会问这个,并未推诿。
见四叔承认,席瑾蔓一时心头有些微妙。
既然是四叔养的,那上一世为何会在坤云山上出现?况且还不是一日两日,断断续续也有好些年。
作者有话要说: 鹩哥是三婶的,今天被玄凤抢了风头,明天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把风头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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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自我回肃国公府, 就还没见过玄凤, 也不知它这些日子都去了哪儿游荡去了。”
席骏铮见席瑾蔓似有所思, 便补充了一句。
这还真是实话,这鹦鹉说是席骏铮养的, 其实这两年里就没吃过席骏铮一粒粮, 向来都是放养的,得等它良心发现了,这才舍得回来看看主人。
方才席骏铮正在这里研墨, 窗棂忽被“笃笃笃”轻敲三声,而后是玄凤颇为自豪的声音响起:“我把榕姐儿给你带来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玄凤性子孤傲, 轻易不会开口,难得一次说这么多字, 等席骏铮研完墨再打开窗子, 早没了玄凤的身影。
听玄凤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也不知这几日里玄凤对席瑾蔓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席骏铮这才解释了一句, 撇清了和玄凤的关系, 省得小姑娘误以为是自己教的。
席瑾蔓听了四叔的话, 心想着难不成上一世还真是那么巧,偌大一个京城,偏它正巧看上了离京城颇远的坤云山上的榕果?或者是某一次跟着四叔去过坤云山,便看上了那儿, 长居了下来?
按四叔这么说来,上一世玄凤与自己相处的时间,得比和四叔的多得多,自己反倒更像是它的主人。
虽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疑虑,不过席瑾蔓却总觉得哪儿有些奇怪。
额前密密的汗珠往两边滑落,润湿了两鬓的发,席瑾蔓却固执的不肯脱下斗篷,只一个劲儿地拿玉骨扇扇风。
“四叔的这玄凤鹦鹉名字叫什么?”
席骏铮放下狼毫笔,坐入太师椅中,闻言动作顿了一顿,看了席瑾蔓一眼,这才缓缓开口回答。
“就叫玄凤。”
“......好名儿。”如此不经心的名儿,一看便是四叔压根不耐烦搭理它,席瑾蔓倒有些心疼起玄凤来,怪不得它整日不着家。
此时席瑾蔓还不知,玄凤压其实根就没名儿,原本大伙儿都直接叫它鸟儿,到后头鸟儿渐渐多了,这才叫了玄凤来区分它们。
待得越久便越觉得闷热,有些喘不过气来,席瑾蔓见四叔没注意自己这里,便乘机悄悄解松了斗篷系带,又稍稍将小袄衣领处拉低了些,微微抬起脑袋,对着衣领处扇风。
等席骏铮再抬起头,只见她露出的那一小段脖颈肌肤纤细秀长莹润,已是浅浅樱粉色,没有一丝瑕疵。
再往上,光滑的脸蛋就像是煮熟的虾子,两鬓边几缕垂下的发丝被浸湿,绕了个诱人的弧度,贴合这颊边,平白又添了几分媚色。
“你坐吧。”席骏铮视线稍作停留,便又很快挪开了。眼角有一片影子不停来回摇晃,心里倒是想过将暖炉灭了,将窗子打开,却又有些不甘。
自己什么都还没做,为何要像防贼似的防自己?
听了四叔的话,席瑾蔓这才意识到自己来了这么久,都还没坐下。
回头看了看前几次坐的小榻,这离四叔也忒远了些。环顾了一周,忽想起落地罩外的小圆桌有了好几张小凳,便跑去搬了个来,就放在她原先站着的地方。
这么跑了几步,席瑾蔓更是觉得热得慌,不由又将斗篷的系带放松了些,原本紧勒在脖颈下密不透风,此时已经松松快从肩头滑落。
直到坐下后,席瑾蔓才发觉这位置不大好,与四叔面对着面坐,便比四叔矮了一截,还不如站着有气势。
席骏铮看了她搬凳子的举动不由失笑,这小姑娘就这般愿意亲近自己?不是前边还怕自己的吗?再说这国公府的人,哪个不是看到自己便躲得远远的,偏这小姑娘特立独行。
方才所写的那张宣纸墨迹已干,席骏铮随手从案上拿起。席瑾蔓见了不由凑近了些,想看上头的字。
“四叔,你写的什么?”
“不过就是随手写的。”说着席骏铮将宣纸往案边小篓里一扔,并未正面回答她的话
小篓里已有三四张同样的宣纸,席瑾蔓先前并未看到,此时一见,便知这些都是四叔准备丢弃的。
这么好看的字,就这么丢了,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