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南泉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永安伯府这个前途无量的长孙, 这是得罪了人了,或者说是永安伯府得罪了人,也不知是谁下的如此狠手,便是保住了这条命,前途多半是毁了。
永安伯爷一夜之间半白了须发,看起来沧桑了不少。
虽是动用了手边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查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他心里也清楚,这个毁了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孙之人,来头定然不小。
温云霁是正六品的通判,本身就是朝廷命官,再加上他背后的永安伯府,想动他的人也得掂量掂量着自己的身份,能不能承受这个后果。
但凶手不仅动了手,还敢在京城的街巷贸然行凶,证明对方定是有恃无恐,不仅来头不小,恐怕手里早准备好了脱身的证据。
现在永安伯就怕查出了真相,知道了凶手是谁,最后却只能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这几日男人忙着外事,公务之余还要忙查出凶手,女眷则沦流守着温云霁,生怕他身边一时没人,就这样孤零零撒手人寰了。
这时候没人有多余精力顾得上温筠潇,席瑾蔓便早出晚归守着她,头两日还宿在永安伯府,与温筠潇同榻而眠。
温筠潇短短几日消瘦了一圈,圆润润的脸蛋都瘦出了尖下巴,而席瑾蔓与温筠潇同吃同住,心里也难受着,虽瘦得不如温筠潇明显,但也清减了不少。
两家就在同一条街上,温云霁与席瑾蔓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不浅,最让席瑾蔓难受的是,上一世并没有出这桩事,为何这一世会出这种意外?
深更半夜睡不着,席瑾蔓也怀疑过,是不是因着自己重生后,做的事与上一世不同了,才会导致出现了这些上一世没有发生的事儿,就如坤云山遇到四叔后,四叔提前回府了一样。
可又说不通,自己这些时日并没有出肃国公府,况且温云霁年底公务繁忙,两世里这个月都没有与他有过交集,照理不应该啊。
思来想去,席瑾蔓还是想不出,这事儿和自己的联系,只是心里终究存着这个疑虑,压迫在心头上。
如此几日过去,今儿是腊月二十六,自幼与温筠潇有婚约的袁二郎,从东麓书院赶回了京城,回家换了身衣裳后直奔永安伯府。
而席家大房长子席敬源,和三房的席敬汌,也担忧着温云霁的伤势,与袁二郎一同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
温筠潇有人陪着,自己家里堂哥与堂弟又刚回府,席瑾蔓这才回了家。
见过堂哥堂弟,又陪了娘亲好一会儿,席瑾蔓便迫不及待想去见四叔。
心里头憋了好几天的事儿不能吐露出来,即使知道见了四叔也无济于事,不能说出口的就是不能说出口,但心里头就是想赶紧去见见四叔。
谁知席瑾蔓才进行起院,便被扫地的小厮告知,四叔清早出了门去,此时并不在府里。
淡淡的失落感倾袭着席瑾蔓的心头,不甘不愿地转身往回走,越走就越是难受。
这几日身边的人个个都是以泪洗面,偏她情绪受了感染还只能憋着,否则谁来安慰温筠潇。
憋了这么些日子,此时回了府,没了那个信念的约束,反倒越想越难过,几日积攒下来的委屈劲儿通通涌上心头。
才出了行起院几步,席瑾蔓突然赌气似的,又是一个转身回了行起院中,非要等到四叔回来不可。
四爷的书房轻易不让人进,如今四爷不在,席瑾蔓想要进书房,下人原该拦着的。
但席瑾蔓是国公爷的女儿,与其他几个姑娘不同,又常来行起院中,就在几个下人犹豫间,席瑾蔓径直进了书房中,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这次席瑾蔓依旧没有脱下斗篷,站在书房里却冷得出奇。雪梅上前关着窗子,又燃起暖炉,做完这些后便被席瑾蔓赶去角房喝茶了。
手脚渐渐暖和起来,可席瑾蔓心却渐渐冷了下来,等了一个半时辰,四叔依旧没有回来,大约是等不到他了。
书案上随手拿起的书,看了一个时辰,席瑾蔓是半点儿没看进去,将书合起的刹那,忍了半天的泪却溢出了眼眶来,席瑾蔓忙用帕子捂着眼睛,生怕过会儿路上被人看出来。
直到情绪平和下来,席瑾蔓才回了玉笙院换衣裳。
过会儿有家宴,是为席敬源和席敬汌接风洗尘的,他们俩回来了,这才算是一家人真正齐聚一堂,一个不缺。
至于席骏铮来不来,怕是没人会关心这个,甚至他不来,大多数人还觉得更自在些。
席家人不关心,却有人十分上心。
城西一座府邸内,几个武将装扮的男子个个敛容屏气,连几个说话向来靠喊的大嗓门,都自觉地压低了嗓门。
“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惹恼了四哥?让我知道非扒了他几层皮不可!”
“轻点轻点!再管不住你的嘴,信不信我让我媳妇给你缝上。”
“我看你是欠……”
“都别闹!说正经的,练了这么一日,好不容易才歇了这么会儿,这么下去半条命都给丢了!”
“咱得想个法子,把四爷弄回国公府去,听说国公府今日有家宴呢。”
“就是,好不容易才来京城享了几日福,爷爷我还没玩够呢!前段日子不还好好的,怎么今儿个突然想到,把咱们召过来操练了?”
“我看一准是四哥是肃国公府伙食好,整日鳖汤羊汤补过头了,四哥没处泻火,憋得慌,这才来找咱们发泄的。”
“有道理,要不咱去弄两个女人来,给四哥送去泄泻火?”
“你有胆送你自己去送,别连累哥们儿几个,这么多年你可见四哥的眼睛,盯着哪个女人看过?”
“四爷这是还没开窍,等尝过女人的滋味,就懂得其中的妙趣了。”
“呵!说得像你尝过似的。不过还别说,我上回真见到了四爷,盯着个女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小子你就吹吧,毛还没长齐的小不点,懂什么?四哥要是真看个女人看得眼睛都直了,爷爷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是真的,你们怎么不信呢!那天是你去过国公府,还是我去过国公府,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错?”
“肃国公府里头的?那就更不可能了,肃国公府的美人儿是出了名的美,可那都是四爷她侄女儿,四爷他又不是禽兽,还能连他侄女都不放过不成?”
“这可说不准,谁说那几个是四哥的侄女儿的?四哥心里头可是明明白白的,那几个女娃子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真看上了该出手就出手,有什么好顾忌的,再顾忌那几个姑娘就该嫁到别人家去,给别的男人生娃娃了……
你拉我做什么?离老子远点……四、四哥!”
围成一团头挤着头的几个汉子瞬间哄散,昂首挺胸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目光直视前方,心里头都忐忑着,做好了继续□□练到死的准备。
“我禽兽?哪个说的,站出来。”席骏铮的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不过站成一排的几个糙汉子,个个觉得身上皮一紧。
“是我!”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子,皱着眉头闭眼上前一步,神情如同赴死一般。不,上战场九死一生,他眉头都不眨一下,哪有这会儿恐怖。
“哦?那你来说说,我是如何禽兽的。”席骏铮负手走到他跟前,仿佛被说禽兽的是别人,并非是他。
那个小子一向嘴笨,涨红了一张脸,不知道怎么说,眼睛瞟向五爷,谁知五爷直接转头,压根没搭理他。
本来那小子说的就是四爷应该没这么禽兽,倒是五爷反驳了他,可人家五爷没义气,不肯站出来,加上“禽兽”两个字确实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他不站出来谁站出来?
这会儿没话说也得找话说,四爷最厌恶他问话时人家闭口不答,那小子见识过四爷逼问人开口的手段,硬着头皮开了口。
“四爷不禽兽,四爷又没准备对国公府的姑娘出手,您听岔了!”
谁知席骏铮听完一笑,视线一一扫过众人。
“呵!可惜你说错了,我还就是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 四叔:我是禽兽。
众人:几年前就知道了,但是也得有胆子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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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席骏铮来得不早不晚, 正好听到了后头关键的几句。
“真看上了, 该出手就出手”?
看上了?看上了那个小姑娘?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 那个小姑娘娇滴滴叫“四叔”的模样,一边撒着娇, 让自己继续往下讲, 一边越凑越近,丝毫不知道她自己那模样,分明就像是在勾引人。
暖香袅袅, 旖旎郁郁,席骏铮很清楚, 自己当时并没有把他当成侄女,从头到尾, 自己的确从未把她当成过侄女看待。
席骏铮承认, 当时自己确实对那副身躯产生过一些念头,但并非那么强烈。
他是个很恣意妄为的人,若真是想要什么东西,绝不会委屈自己,不择手段都会得到, 但那天, 他确实没有那么强烈的念头。
否则那天有那么多的机会, 自己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光是按她的意思,来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席骏铮也有些好奇,自己对那个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想法。
不可否认,起初是抱着让她带幼妹来找自己的目的, 同意了她来行起院,不过这顶多只占了一个小头。
但若真细究起来,想要解开幼妹的心结,有的是办法,这个只能算是中等,且见效尤慢,算不得是个理由。
更重要的就是,席越舟如此宠爱这个女儿,有了她这颗棋子,许多事要容易上许多。
但这几天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却一次都没有用上她。
还有一点,那小姑娘静静坐在那里,不打扰自己的时候,确实挺养眼的。
但是大多时候都是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自己被她扰得一点其他事都不能做的时候,似乎自己也并不反感。
起初准许她接近自己的这几个理由如今都不成立了,为何自己还会允许她随意进出行起院?
明明自己,并没有想让她做自己女人。那小姑娘比自己小十岁,都还没长开。
不,回忆起那具在自己面前,时刻都像是在勾人的身体,这哪是没有长开,分明是长得极好。
席骏铮之前二十五年的人生里,这种想不通、不确定的事,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那小姑娘面子倒是大,被她占了一样去。
这些思绪只在一刹那间从脑海里闪过,紧接着又听到老五说,“嫁到别人家去,给别的男人生娃娃”。
席骏铮皱眉,听到这话,心里莫名有些不太舒服。
最后一日见她时,她倒是真说过,嫁妆已经准备好了,而要娶她的男人席骏铮也知道,白面书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她竟也看得上。
小姑娘那双眼睛长得挺好看,就是眼光不太好。
毫无疑问,席骏铮并不想让那小姑娘嫁到别人家去,也不想让她给别人生孩子。
既然如此,席骏铮前面想不通的那些迎刃而解,反正最终就是想把小姑娘留下就是了,也没有必要再花那些心思,深思究竟是为何。
原本席骏铮没有回国公府的念头,此时看天色再过会儿差不多快到用晚膳的时辰,席骏铮不想再看到那几张糙脸,便直接回了府去。
一进行起院,席骏铮留下看守的人便从暗处现身。
“四爷,府上三姑娘来过,在书房里待了一个半时辰,一刻钟前刚走。”
席骏铮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那暗卫,眸中藏着阴郁,神情冷漠:“既然她待了那么久,为何没有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