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南泉
“四叔, 这处院子是……”虽是这么问, 席瑾蔓心中却隐隐有了答案,只是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我想不如给你收拾出来, 下次来时也能歇歇脚,不必同灵姐儿挤在一处。”
席瑾蔓和席蕙灵都有午后歇一觉的习惯, 若是没有这处院落,两人多半是要挤在一处睡的。
可哪怕是在国公府里, 两人就常抱在一处午歇, 这压根不是挤不挤的问题,而是两人就乐意歇在一处。
且按照这个说法,席蕙灵的那处院子不小,便是临时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也容易得很。只因这个便大动干戈地修葺一处院落,实有些太过了。
况且国公府离这里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的车程, 来去容易得很, 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次, 哪里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可既是四叔的一片心意,席瑾蔓心里自然满是惊喜,至于其他的席瑾蔓倒没有多想。
就像四叔说的,这么大一座宅子, 哪怕等小姑姑一同搬来后,也就四叔和小姑姑两个人住,其他的院落可不都闲置下来了。
肯挑出一处留给自己,便证明了四叔对自己的重视,四叔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搭理的。
更何况是费了那么多心思,特意仿着玉笙院来修建,为的可不就是怕自己住不惯,想让自己在这里,同在国公府的家中一般自在。
想明白这一点,席瑾蔓的脑袋里就像是有一簇簇焰火接连炸开般绚烂。
或许还有让自己常来陪陪小姑姑的意思,席瑾蔓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唉,四叔真疼小姑姑。
好像还真有些吃醋了。
席瑾蔓很快将这些一闪而过的想法赶出脑袋,跟着四叔开开心心地巡视起自己的新领地起来。
屋内的陈设也与玉笙院有七八分相似,也没什么可新鲜的,席瑾蔓很快就看完了,没什么需要添置的,就只按着自己的习惯将几处的东西挪换了位置。
若说席瑾蔓还有什么想法,那就是四叔一早对自己说了这事,自己定要亲自好好将这院子设计一番,自己都有玉笙院了,再要一个长得一样的院子有什么意思,两处还隔得又不远。
虽是这么想着的,可耐不住心里那股高兴劲儿,一处处来回细看,没一处拉下的。
她自然想不到席骏铮的打算。
偶尔歇脚住的屋子,与嫁人后要住一辈子的家,这两个布置起来肯定是不一样的。
这小姑娘恋旧,等嫁进来后,每日一睁眼,定是要时时怀念起她自己住了十几年的玉笙院的,与其让她想着念着时不时往回跑一趟,不如给她仿一处一样的来,也好治治她那心思。
玉笙院又是她一手布置起来的,这样的摆设布局住着必然最为令她舒适。
席瑾蔓半弯下腰,凑近了细看小案上摆着的一个珐琅彩婴戏纹瓶,神色有些古怪。
“四叔,你这瓶儿哪来的?”
三年前将花瓶卖给自己的那掌柜,不是说天底下就一个?
自己屋里的那个出门前还看到过,好好的摆在小案上呢。
“你的那个是赝品。”看着她眼神灼灼地几乎要将那花瓶盯出一个洞来,席骏铮眼底染上笑意,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你胡说!我花了一千两银子买来的!”
席瑾蔓当初一眼就相中了这个花瓶,可她虽说手头宽裕,一下拿出一千两现银的私房来买个花瓶,也是十分肉疼。
要不是得知这花瓶远不止值一千两,掌柜急着换现钱才割肉卖的,席瑾蔓也不会去求周氏要银子买下来。
然后现在四叔说,这是个假的!
“四叔都没见过我屋子里的那个花瓶,怎么就知道那个是假的?” 席瑾蔓哪里能接受,连忙反驳起来,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
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四叔怎么会知道自己闺房的摆设的?总不会是问了玉笙院中,能进房伺候的婢女吧,哪怕真是问了,又怎么会知道得这么细致?
然后还没等席瑾蔓想到这一层,便被席骏铮给绕到了别处去,再没有空想这些。
之后又去园子里逛了逛,便到了该回去的时辰,来不及再看别处。
白得了这么一处院子,席瑾蔓眼儿弯弯笑便没有停下来过,宅子里还有几处需重新修葺,该种些什么花草正与四叔说得起劲,便听到雪梨委屈巴巴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姑娘,香宝斋到了。”
听到声音,席瑾蔓“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没劲,这么快就被她追上了。”
席瑾蔓心里记着雪梨来时轻易抛下了自己的事,进了四叔的宅子又是不见人影,临走时便故意让人瞒了她,看她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自己来。
反正那是四叔的宅子,等她想起来,自然有人送她回来,也不怕出什么事。
见席瑾蔓起身便想出去找雪梨,席骏铮忙一把拉住她,从暗格里拿出一顶帷帽递过去。
“戴好了再出去。”
乍看到四叔手里的帷帽,席瑾蔓起初一愣,这回出门急,并未带帷帽出来,没想到四叔马车上东西倒是齐全,连帷帽都有。
戴好帷帽,见四叔一点儿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席瑾蔓将轻纱撩起,下边坠着的小铃铛清脆作响,露出了张半掩半露的脸儿来。
“四叔不一起下去看看吗?”
“不了,香宝斋里都是些女儿家的玩意儿,我去有什么意思,你快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席骏铮吹了吹烫口的茶水,催促着她快些下车。
这理由合情合理,席瑾蔓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下了马车。
却不知在她转身的刹那,席骏铮脸上的笑意倏地消失无踪,眸中深邃起来,随即又被玩味替代。
马车外不知何时竟开始落起雪来,两旁的摊贩支起了简易的小棚,有的直接在竹竿子上披了油布,此起彼伏的摊贩叫吆喝声传来,大雪丝毫未影响街道上的热闹。
雪梨就这么苦着张脸站在雪中,连伞都没有打,一见到席瑾蔓,脸上委屈懊恼的神色又深了几分,就差哭出来了。
席瑾蔓对此表示很满意。
然后她听到雪梨开口。
“姑娘,我闯祸了!”
闯祸?不应该是认错吗!
席瑾蔓被搀扶着下了马车,有婢女上前来帮她打伞,雪梨上前一同钻入伞中。
“你闯了什么祸?”席瑾蔓的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安来。
“我......我方才坐的马车,半道上马儿突然癫狂起来,惊了康王的马车!”
饶是席瑾蔓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不轻,猛地转过身看向雪梨,就听到雪梨继续道,“马儿很快被控制住,并没有出什么事。康王问了我们最哪个府上的人,奴婢不敢欺瞒,如实答了肃国公府的下人,然后康王说没事,就放我们走了。”
那就是不准备计较的意思了。
席瑾蔓松了口气,隔了帷幕帽狠狠瞪了雪梨一眼,也不管她看不看得到。
让她话说一半来个大停顿!
“康王真是宅心仁厚。”
席瑾蔓边夸着康王,脑袋里边忆起康王的相貌来。
咦?怎么想不起康王长相了?
任凭她怎么想,脑海中的康王净是长着一张四叔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雪梨神助攻出马,一个顶俩。
第78章
说起这康王, 也是京城中人私下里津津乐道的人物。
别看当今圣上, 当初登基时对一众兄弟赶尽杀绝, 连着几个姐妹也没个好下场,看着是个毫不顾念手足之情的人, 可对于自己一母同胞的一弟一妹, 却是好得没话说。
莫阳长公主是个可怜人,与圣上小了没几岁,自小就相互扶持, 驸马又是为了救圣上而死,情分自然非同一般, 暂且不说她。
康王出生时,上头的兄长有好几个都当爹了, 是先帝的老来子。
先帝年轻时对儿子素来严苛, 有时不耐烦起来连女儿都得不着他一个好脸色,可随着年岁上去,对这个老来子就不同了。
这个小儿子一出世,先帝宠得简直跟个眼珠子似的,上头的兄长加起来也比不上他一个, 时常连批奏折都要揽在怀里。
圣上足足年长这个弟弟十五岁, 又不用担心这个弟弟同自己抢皇位, 还让半老徐娘的母妃再一次得宠,对他只有利没有弊,倒也是真心疼爱他。
加上因着是一个娘的缘故,每日给母妃请安时总能见上一面, 抱抱他逗逗他,一来二去可不就养出感情来了。
康王亲近这个哥哥,常常在先帝面前提起他,使得先帝对这个儿子也上心了不少,圣人在那时本就能力出众,因此先帝一留心,便越发看重起这个儿子来。
那时先帝看小儿子年纪小,许多时候也不避讳着这个儿子,这么小的孩子,看着又是个憨厚的性子,能懂什么。
偏偏就是这么个憨小子,听是听不懂,可记性好得很,回去就一字不差地学给母妃和哥哥听,使母子两个消息灵通了不少,许多事情上,能事先一步想好对策来。
康王从小就听话,先帝再疼小儿子,两人相处的时间,也没有母子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多,加上小孩天生对感情的敏感,康王知道要讨好父亲,否则父亲便会厌弃自己,而母亲却用如此,不管自己如何,母亲都会如同现在这般喜欢自己,自然更亲近母亲,也更听母亲的话。
母妃说这是秘密,不能让父皇知道,一旦被父皇知道,大家都要人头落地。
康王听进去了,也照做了,直到先帝驾崩,也不知道自以为憨厚懵懂的小儿子,还背着自己干过这种事。
等后来母妃仙逝,圣人就把幼弟带回了自己身边亲自照料,加上圣上成亲多年,妻妾无一人有所出,与其说是照顾弟弟,倒更像是在养儿子。
先帝在世时,当康王是个宝,先帝一死,圣上登基,还当康王是个宝,康王的日子过得反倒比之前还更自在了些。
康王投胎投的好,哪怕是先帝驾崩前几年,一众兄弟争夺皇位,争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年纪尚幼的康王也被保护得很好,几乎没吃什么苦头。
到圣上登基后,身边依然一个养活的子嗣都没有,于是几乎是手把手养大了这个弟弟。
等后头太子出生时,圣上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全部心力都在国事上,再没有那么多时间,像照顾康王一样陪儿子了。
况且有了前边孩子,都养不到三岁的先例,圣上也不敢先将感情投入在儿子身上,否则哪里承受得了一次又一次失去亲子的打击。
算来算去,康王倒是这世上圣上花了最多心思的人,哪怕后头有了二子一女,对康王的态度也丝毫未变。
许是自出世起便有求必应,康王年纪越大倒越是憨,仍旧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对朝中之事没有丝毫兴趣。
圣上一提起让他入朝,他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弄得圣上也拿他没办法,只能让他当了个闲散王爷。
既然终日无所事事,凭着人们的一贯想法,这康王总该可着劲的在京中各处好玩的好吃的地方逍遥,尽情的吃喝玩乐吧!偏偏他又不是。
这便是他除了好命的身世外,另一个更值得百姓津津乐道的地方。
康王惧内。
这可惊掉了京城百姓的下巴。
要知道给康王选王妃时,京城之中除了圣上,就属康王最大,那时的太子还不是太子,只是个一场风寒就能要了性命的小药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