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楠苏伊
好在终于说服了,他爹非要他今天就带客人登门。
他这倒霉催的。
段清鸿吃得很香。平时的贵公子形象荡然无存,现在只是个饿肚子的饕鬄。
陆时秋瞧见他动作飞快,“你回家怎么连饭也没吃啊?”
“家里忙着招待客人,厨下都忙疯了。”他摊了摊手,“我也不想给下人添麻烦。”
主要是他没时间麻烦他们。
陆时秋点了点头,最后大半菜都到进了段清鸿的肚子。
陆时秋和宏一真的只是垫了下肚子。
“我们家的菜我都吃腻了,你们这菜跟方家酒楼有几分相似。味道不错。”
陆时秋笑笑,“海鲜不都那个味儿嘛。咱们走吧。”
陆时秋让宏一拎着礼物走在两人后面,他向段清鸿打听生意上的事。
他们家的蛤蜊马上就能卖了,他得找大商贾合作。
“最近咱们段家的生意不如从前了。自打金国归入我们月国版图。月国的大商贾都能到金国那边做生意。我们原来是独一份,现在只能跟大家分一杯羹。生意难做呀。”段清鸿叹了口气。
陆时秋点了下头,“那严家呢?”
“就是这个严家抢我们段家生意最多。月国和金国还在打仗的时候,严老爷就派不少管事到金国那边买下不少铺面。那些全是地段极好的铺面。等月国胜了。他们手里的铺面全都升值了。”
陆时秋震惊无比,“照这么说严老爷是个经商奇才。”
“他向来胆大。”哪怕两家是竞争关系,段清鸿也不能否定对方的才能,“自打严家分完家产,严老爷的生意已经逐步扩大。隐隐有了月国第二商贾的地步。”
陆时秋奇了,“那第一商贾是谁?”
“当然是顾家了。”段清鸿没想到他连这都不知道,“顾家卖的纸和零食,它不仅畅销全国,而且还卖到国外,每年光运到海货的船都有十几船。赚的钱多到数不清?最主要,人家上头有人,底下那些小鬼根本不敢找顾家麻烦。”
陆时秋恍然。只是有些可惜,他家养的蛤蜊没法卖到国外。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县城外。
上了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段家庄子。
这庄子离县城不过五里地。几乎全是好路。门口就是官道。
“我爹常年住在庄子里。除非有生意谈,才会约客人到城里。”段清鸿给陆时秋介绍景致。
段家庄子不大,占地五亩,但是外面有河有山,旁边还有一大片良田都是属于段家产业。
庄子里布置极好,下人们匆忙却不失礼。
正如段清鸿所说,段家客人很多。
“今天底下掌柜和亲戚朋友过来拜年。我爹现在估计在屋里,我带你们直接过去。”段清鸿领两人进去。
段老爷住的地方很是幽静,院子两旁栽着青松,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绿与白交融,让院子看起来更显清亮。
段老爷年纪不大,五十出头,丹凤眼,四方脸,穿着一身华丽的靛蓝色丝绸长袍,身材臃肿,犹如一尊弥勒佛。
双方见礼,客客气气。
段老爷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招手让两人坐下,“听我儿说你是今年新中的秀才。”
陆时秋点头,“正是。”
段老爷冲段时秋笑眯眯道,“小老儿书读得不多,正好我府上有位白先生,年轻时中过举,在我家中当西席,不如让他过来跟你切磋一下吧。”
陆时秋从善如流,点头应是。
段清鸿有些迟疑,“爹,咱们说亲呢,你叫先生来不合适吧?”
在座的人精都能猜到段老爷的意思。不就是想看看陆时秋水平如何,以不能中举吗?
段老爷心疼女儿,不敢轻易把宝压在陆时秋身上,才想试探一二。
陆时秋倒也没有怪段老爷。就算对方此举有点势力,但也是想让女儿嫁个条件好点的岳家。
段老爷瞪了眼儿子,“急什么。”
段清鸿到底犟不过段老爷,最终还是甩了下袖子跑出去了。
段老爷端起茶杯,向陆时秋示意,“这是西湖龙井,还请陆秀才品鉴。”
陆时秋饮了一口,赞许一句。
只听段老爷叹了口气,“我这儿子有些痴傻,他的话,你切莫放在心上。”
陆时秋笑了笑,“陆某与段贤弟是朋友,自然知晓他的脾气。说起来是陆家高攀了,我这侄儿只是普通人家,全部家当拿出来,也不过区区数百两。如何能攀上段府小姐。实在不敢奢望。”
段老爷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点了点头,示意他喝茶。
陆时秋再次饮了一杯。
身后,宏一有些心不在焉。
不多时,段清鸿带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进来。
那男人广袖长衫,头束方巾,浑身散发书墨香。
段清鸿为两人介绍。陆时秋向他见礼。
双方落座,白举人是兴元府人,之前家乡被韩广平占了,无家可归,才应段府邀约,为段清鸿授课。
两人闲聊会儿,白举人就有意无意向陆时秋出题。
陆时秋也没有藏拙,凡是自己会的,全都答了。不会的,直接说自己才疏学浅,不会。
当然他也不是任人考的人,也会出几道题反问对方。
白举人确实是个真才实学的举人,哪怕被他问住,也能发表自己的见解。
不知不觉,两人竟聊了一个多时辰。
其他三人听得头皮紫胀,一个个打起了哈欠。
末了,白举人笑着道,“陆秀才读书不过一年,就能有如此成绩,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
这话登时让段老爷打了个机灵,瞌睡全无。
另两人也都跟着醒过神来,纷纷看向相谈甚欢的二人组。
段清鸿打了个哈欠,“你们聊完了?聊得怎么样啊?”
白举人恨铁不成纲道,“你要是能把睡觉的功夫全用到读书上,早考上秀才了。”
段清鸿当着朋友的面被先生训,面上有些下不来。
陆时秋忙打圆场,“段贤弟兴许只是方法不对。若他能够找到方法说不定也能考上。”
他这话说很实诚。但听到白举人耳里,以为他在给段清鸿打圆场,才故意说的这么好听。
白举人摇了摇头,“他若能有你一半懂事。我也能放心了。”
段老爷知道儿子不争气。但是这世上的父亲都有同一个毛病:我这当老子的怎么嫌弃都行,不许别人说。
可他也不能跟儿子的先生叫板,只好岔开话题,“白举人,你的意思是陆秀才明年能中举?”
白举人一怔,“这个白某不敢保证。不过在陆秀才四十岁之前,应该能中。”
他不敢说得太绝对。
以他的来看,陆时秋有些方面非常精通,但有些方面却很薄弱。这说明他基础不够扎实。
明年参加乡试,除非考题正好是他会的,要不然还真难说。
陆时秋对自己的水平是了解的。
就算他发明了一套学习法,他时间摆在那儿呢。四书五经每本书都不长,可它们延伸的知识点足有几百本。哪怕他挑灯夜读,也只坎坎看了《论语》和《孟子》。剩下的还都停留在之前学习过的阶段。
白举人这么一说,段老爷当即大喜,立刻喊了随从,让他准备一桌好菜,他要好好款待三人。
陆时秋可算知道什么叫变脸了。
刚才还警告他,不要妄想娶他女儿,现在居然摆出招待贵客的架势。
陆时秋眼尾瞄到白举人,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讽笑。显然对段老爷的做法很看不惯。
也是,凡是读书人就没有一个不视钱财如粪土。
哪怕多么穷困潦倒,也想摆出一副我视功名如无物的豪迈情怀。
“陆秀才,请吧。”
陆时秋点点头,在段老爷热情邀请下,到一间雅间入座。
段家菜式远比陆时秋吃过的所有饭馆都要奢侈。
比如黄焖鱼翅,清汤燕窝,开水白菜,灌汤黄鱼,八宝鸡,涮羊肉等等。满满当当一大桌,随意一扫,约莫有二三十道菜。
却只有他们五个人吃。
陆时秋吃饭动作极慢,一点一点在品尝。这么难得,他一定要把这里面所有菜都记下来。
于是他一番作派,倒叫段老爷更为欣赏他了。
段老爷一把年纪,也见过不少官。知道许多穷人考取功名,反而比那些世家子更快陨落。
他们收受贿赂,中饱私囊,苛捐杂税,把自己受过的苦加倍施在百姓身上。完全忘记当初自己为何要考科举。
所以他从来没有资助过穷人。当然更不可能把宝压在穷人身上。
今天他儿子劝他的时候,把严家搬出来跟他讲道理。他一时被儿子说动了。
严老爷之所以能把严家做大,其中有一点,就是他把妹妹嫁给了一个举人。当年这个举人家里没钱读书,是严家资助了他,考取举人后,两家结亲。严小姐拿大把钱财给他捐了个官。
后来分家时,就因为有这个官撑腰,严氏族长全部向着严老爷说话。拿走家里大半钱财。
就冲这一点,严家这笔买卖就没亏。
段老爷一时心动,就答应见陆秀才一面。
“尝尝看。”段老爷殷切给陆时秋夹菜。
段清鸿见父亲态度变了,觉得有戏,忙道,“爹,我之前跟你说的提议,你答应了吧?”
段老爷腆着脸笑,陆时秋放下筷子,交握着手,“段贤弟,就算我们没有结亲,我们依旧是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