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轻歌
按理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却怎么就有人让心变得越来越小,又越来越毒?
太傅总是有着到了可怕地步的冷静。今日,不会将慕容氏怎样,要三思而后行。
这是应该的,但是,不妨碍他往死里吓唬太后。
损招儿,他多的是。如今,已到一样样拿出来的时候。
顾鹤望着慈宁宫正殿的屋脊,笑了笑,转身,吩咐道:“唤宗人府的人,跟随太后出宫的那几个,从速拿下。”
此刻,进到慈宁宫的太后,对着仪门内的情形,簌簌发抖:
十来个宫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满身血迹,已然断气。
是生生杖毙而亡。
院落再宽广、宫殿再富丽堂皇,平白多了十具尸体,也便染上了血腥气、杀气。
那么多血……那么多血……
有限的地界内,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怪不得,孟观潮安排金吾卫陪皇帝连夜去了猎场。他在安排下去的同时,就是要顾鹤收拾宫里的人。
而顾鹤,竟把事情做到了这地步……
尚未完全回神,便有嘈杂的脚步声入耳。她转头看去,是宗人府的人。
那些人似是中了蛊一般,完全忽略掉她,将随她出宫的宫人逐一捆绑起来,带离慈宁宫。
这些人,反了。
她,完了。
已然力竭。
她实在支撑不住了,双眼一翻,晕厥过去。
.
孟观潮命人传话回内宅,这两日太忙,不回房了。
长夜漫漫,徐幼微辗转反侧。
直觉告诉她,太后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而孟观潮,正是疲惫至极、心寒至极的时候。
她几次披衣下地,想去外院看看他。却又一次次按捺下心绪,回到床上歇下。
总有些事情,是任何人都不能分担的。
总有些时刻,是寻常人需要独享的。
不论暴怒与否,他没发作太后,没做出骇人听闻的事,便是一直保持着冷静。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摒除杂念,渐渐入睡。
她没想到的是,到了这关头,前世关乎李之澄的事,竟在她梦境中完全展现——
顾鹤神色分外凝重地告知孟观潮:太后寻机离宫,为的只是见一男子,那男子,他记得,是李大学士的外甥周千珩。
画面一转,是冬日,慈宁宫里燃着火炉。
太后用充斥着寂寞、哀怨的眼睛看住孟观潮,说:“等了这些年,我也没等到个结果。”
孟观潮问:“你要怎样的结果?”
“除掉靖王,皇帝亲政。”
孟观潮玩味地笑了,“靖王,我真不忍心下手。皇帝不愿亲政,我也没法子。”
“你别再离开帝京,平日循循善诱,他总会知晓自己是谁,会担负起肩上的责任。”
“我是太傅,不是皇室的牛马,没可能面面俱到。”孟观潮说,“这事儿,私底下说过几次了。帝王的日子意味的是累死累活,他很清楚,想晚几年而已。”
“可是,他那性子……”
孟观潮神色疲惫地说道:“他是外柔内刚的帝王,可以做明君,也可以做马上帝王。”
“我只想……他做真正的帝王。”
孟观潮眉宇间的疲惫更浓了,“有话直说。”
太后徐徐起身,除掉身上的斗篷。
斗篷下,她只穿着单薄的衫裙,而腹部,微微隆起。
孟观潮瞳孔骤然一缩。
“我,要住到金陵行宫,过自己想要的日子。除了这些,我不求别的。”太后说,“这些年,我也看出来了,你待寒儿如己出,先帝也好,我也好,没什么不放心的……你若是不应,那么,你这么多年的知己,便要身败名裂。”
孟观潮侧头,似是不识得太后一般,细细地审视着她。
太后说了李之澄的事情,说了李之澄亲笔写就的那两份东西,末了,言之凿凿:“东西就在我手里,你若是不应,明早,满朝文武皆知。”
孟观潮笑了,随即骤然起身,欺身到太后面前,抬手扣住她咽喉,一点一点加重力道,直到她双眼上翻、连舌头都伸出来。
他嫌恶地松开手。
随后,便是腥风血雨的一夜:
就在太后面前,他命人斩断周千珩四肢,又命宫人施以宫刑;
太后伤心惊惧交加。
末了,他说:“牵扯这些年,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该不离不弃。几日后,太后薨。你便去守着你的意中人,去过你要的日子。住行宫是做梦。先帝不曾亏欠你,皇上不曾亏欠你,我亦不允许你们继续玷污皇室。”
于是,太后“死”了。
其后,孟观潮命所有亲信寻找李之澄母子。
一次一次,谨言慎宇在被问及的时候,俱是黯然摇头。
遍寻不着。
知己的妻儿,他找不到。
自知命不久矣的时候,对谨言慎宇说:“如此,便搁置。母子两个,不是已然不在,便是去了别的国度。
“日后看情形。原五老爷若是寻找李之澄,便是上天入地,你们也要给他把人找到。
“原五老爷若是没那个心思,也罢了。有些事,不知道更好。
“归根结底,是我不周到。”
之后,再与原冲相见时,便有了那一番两者皆可的说辞。
要怎样的挣扎、煎熬、矛盾之后,才有那一番诀别之前的说辞?
是心疼原冲:太多年了,你放不下,我看到了。可以的话,尝试着放下吧。
亦是心疼之澄:太多年,你忍辱负重,只为老五和孩子,只盼着他们好。可以的话,就算明知不可能,我还是多事劝劝他。
“归根结底,是我不周到。”他曾这样说。这样说的时候,怎么想的?
以为自己善待恩师的侄子、外甥,就能免去一场风波,就能免去之澄的流离之苦?
大抵是了。
什么罪过,他都有法子安排到别人身上;什么罪过,也都有理由扯到自己身上。
徐幼微恍然醒来,为前世的原冲、李之澄、孟观潮难过了一阵子。
随后,打自己一顿的心都有了:这叫什么情形?为什么不早些看到那些事?
.
寅时,太夫人便醒了,再无睡意,起身洗漱更衣。
她问王嬷嬷:“四老爷怎样?”
“在书房看帐。”王嬷嬷回道,“四夫人派人送去的饭菜,一口没动,倒是没少喝酒。”
“这孩子。”太夫人道,“唤小厨房准备些饭菜,我给他送过去。”
“是。”
外书房里,灯光明亮,空气中氤氲着书香、酒香。
孟观潮穿着一袭道袍,坐在地上的蒲团上,近前散放着诸多账册、一壶酒、一个酒杯。
到腊月,他要与六部合账,看国库的盈亏,自己的产业账目,便在冬月核算。
听到母亲的脚步声,他转身望过去,放下账册,要起身行礼。
“罢了。”太夫人先一步出声阻止。
孟观潮便没坚持,歉然一笑。
“不眠不休的,累着了。”太夫人问道,“好歹吃些东西吧?”
孟观潮拿起账册,“把这些看完再说。”
太夫人从王嬷嬷手里接过食盒,摆手遣了随行的下人,亲手把食盒放到茶几上。转回身,凝望着儿子透着疲惫又显得清冷的面容。
他不回内宅,其实是在躲着她。皇后的事情她已知晓,他担心她会劝他网开一面。
孟观潮问道:“您想说什么?”
太夫人失笑,“你以为我想说什么?”
“这回您就什么都别说了。”
太夫人款步走到他身边,素手落在他肩头,“想到哪儿去了?我的儿子,我如何不心疼。”
孟观潮抬眼望了母亲一眼,牵了牵唇。
“真气着了吧?”
太夫人抚了抚他的额头。
孟观潮敛目看着账册,“我算了算账,也值。她要是晚几年再来这么一出,倒真是棘手。那样的货色,不定把她儿子带怎样的沟里去。眼下钝刀子磨死她,来得及往正路上带她儿子。”
太夫人神色一凛,“你是说……那样的话,她会不会留下离间你们的话?”
“她有那胆子?敢说一个字,她就是凌迟的罪过,慕容氏亦要满门抄斩。”
大半夜的,听到这样的言语,饶是太夫人,亦是心生寒意,“既然已经思量清楚,我也不会多事劝你,便回房歇息吧。”
“天亮之前,顾鹤、老五、常洛、金吾卫的人要过来。”孟观潮宽慰母亲,“忙过这一两日,我再好生歇息。”
上一篇:和男友共穿星际后
下一篇:隔壁寡妇吃了熊心豹子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