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春景
都说失败是成功之母,或许在某些时刻是成立的。但更加普遍的情况是‘成功是成功之母,失败是失败之父’!成功的人受到鼓舞,能够不断地成功。而失败的人被打击,陷入到各方面的麻烦中,于是只能在失败的泥淖中挣扎。
“和交通号抢生意恐怕很难,更别提击垮交通号了...交通号本身就有自己的基本盘,再加上聚宝阁的关系,不费力就能让没有利益关联的商贾偏向交通号。”陈嫣自言自语,摸了摸下巴,叮嘱下属道:“回去与马先生说,盯紧一些。”
“翁主是说这些人会用阴招?”这属下脑子转的也很快,自然能够领会陈嫣的意思。
也是,来明的是明摆着斗不过的!这个时候还要来,如果不是傻的,那就是有后手了。现在己方在明,敌方在暗,确实得盯紧一些。
而且硬要说的话,在长安这种地方,动静闹的大起来的可能性是很低的,一般大家本来就很喜欢用各种‘阴招’。当然了,说是阴招或许有一些不太恰当,应该说长安这块地方各方势力实在太多,交织成网,这就给各种手腕的运用提供了空间。
“...也不用担心,真要用台面下的招数,恐怕是忘了我。”陈嫣摘下伸进屋檐的一支桂花,在手上搓了搓,然后扔进了池塘中,立刻被池中鱼儿争先抢食走。
“正是这个道理呢。”下属很是恭敬。
他也是这才想起来,自家这位老板平常是不适用台面下的招数,一切都按照商界的规则在走。也正是因为这些,其他商贾都很愿意和她合作!可要是真用台面下的招数,谁能敌得过她呢?
权贵做生意是最容易的,因为他们有着商人只能流口水的各种资源。打个比方来说,陈嫣若是一个普通贵女,现在想要经营一点儿产业,赚点儿零花钱吧。这个时候她就可以直接去找自己的姐姐皇后陈娇,低价从少府买下一个随便什么作坊,再加一些工匠和奴仆。
这当然不算违规,陈嫣可是花了钱的!少府低价卖这些东西都是传统了,本身就是给权贵们的照顾。普通人低价搞不到这些,提高价格也没用!这本身就不是钱的事儿。
然后陈嫣就可以让作坊开工了...因为她是权贵,市场上她同样可以得到无数优待。如果要一步到位的话,甚至可以拿到官方采购的单子——众所周知的,从古代到现代,做政府的单子都是最赚的!
事实上,这种操作只能说陈嫣算是规矩的了!真要是不讲究的,她打声招呼,多的是商贾愿意将自己的某个生意拱手献上!图什么?图的自然是陈嫣的保护!名下其他产业受到侵害的时候就可以来求助陈嫣。
这些商贾虽然有钱,但是没有政治地位,若是连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有,到时候被人欺负了也就是白白被欺负而已!所以别看长安斗食小官常常被人嘲笑,事实上,那些比他们富有的多的商人面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
古代商人地位本就低,西汉更是低的离谱!还有俗语说呢,宁做后汉卖油郎,不做前汉富家翁,就是这个道理了!然而现在日子还算是好过的,真再等两年,政坛真正进入‘刘彻时代’了,才会让商贾们有苦说不出!
之前还讲究一个无为而治、休养生息,就算大家看商贾不顺眼,但只要没有犯法,一般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是刘彻执政时代就不同了,也不知道是为了搞钱,还是为了打击豪强,又或者单纯的这就是刘彻的施政纲领,反正商贾惨的不行,进入历史最低点。
陈嫣的地位超然,用台面下的招数对付她名下的产业?她就能用台面的招数反击,这谁能受的住?
伐檀(6)
秋日风光正好, 娄起站在酒舍床边, 正出神。
不一会儿有两中年男子结伴而来,见到娄起纷纷拱手作揖,“原来娄兄已至。”
“白兄、沈兄, ”娄起也不敢怠慢,转过身来施礼,笑着道:“刚来不久, 本就是我邀请的, 该早到才是。”
这样说着, 请两人入席。
这三人可不是什么‘无名氏’,说起来在业内都是有一定地位的了。首先最早到的娄起,他是甘肃天水人,从小生活在边郡。家中本来是边郡良家子弟,只是边郡生活艰难,子弟出路少, 一般最常见的就是参军, 娄氏不少族人就是如此。
然而边郡普通良家子弟参军却有一个问题——边郡良家子弟以战斗力出众闻名,向来是最好的兵源。然而就是这样的边郡良家子,却一向很难出头,立功什么的全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这大概是和大汉的政治环境有关。边郡良家子只不过是重重政治斗争下的牺牲品之一。
娄起从小就善于思考, 耳闻目睹家中许多族人参军, 但最后却没有出头的,于是决定走一条家人都没有走过的路。
在尝试过一些路后,娄起做起了运输业。边郡的边区贸易做的火热, 他以同族基本盘,纠集起一些族人跑运输。因为做事诚信,而又颇有武力,在边区复杂的运输路上很少吃亏,很快打开了局面。
边郡那一亩三分地是典型的水浅王八多,各方势力都在那里浑水摸鱼!这甚至不比长安,长安的势力虽然复杂,却因为是在天子脚下很多事情得收敛着来,所以还能算是‘文明’。
边郡就不一样了,在那块地方,只要不在官员眼皮子下,其他地方甚至已经脱离文明世界了——没有什么规则,强悍的人崛起,一旦被打倒,立刻就会其他人争相分食的对象!
最典型的丛林世界。
这大概是因为边郡生存艰难吧...本身生活就不容易,还常常有异族入侵劫掠。时间久了,民众都会变得异常彪悍。如乡下的百姓,往往是在宗族的基础上结寨自保,半农半兵。要是匈奴过境,他们是真能死守的!反正匈奴骑兵讲究的是机动性,也不太可能在乡下地方停留太久。一时不能得手,一般也就离开去到别处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智慧,就是生存艰难,被逼的!
要不是这样,匈奴过境一次,边境就死十之**,落个十室九空,现在边境还能有人?
这么个地方,娄起带着族人讨生活,其凶悍是不必说的——若是不凶悍,当初如何能出头?如何能吃到运输这一块的利润?
相比之下,另外两位经历就不同了。白姓男子名叫白圭,家里祖上三代都是商贾。沈姓男子名叫沈素容,父亲是一小吏。两人都不算是这个社会的上流人士,但也没有沦落底层,生活不下去。
白圭是洛阳人,洛阳位于天下中心,四通八达,水陆运输都十分发达。家中原本是经营菜园的,后他见师史做运输业发了大财,再加上洛阳风气就鼓励男子离家做生意,于是他也在家中支持下做了运输业。比不上师史的规模,但也是洛阳运输业说的上话的人物了。
沈素容是长安人,本该在父亲教导下也做小吏。若是运气好,得到贵人赏识,说不定就鲤鱼跃龙门,从小吏变为真正的官员了——汉代历史上很多酷吏都是小吏出身,最有名的就是张汤。成为真正的官员,一向是有志向的小吏会想的。
只是沈素容从小就离经叛道,对于官场上的一切没有兴趣,更厌恶斗食小吏生活困难!
他父亲虽是个小吏,算起来至少比平头老百姓高一截吧,然而他家生活却并不比普通人家好!甚至若不是他母亲辛勤劳作,他和兄弟姐妹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这可不是他夸张,也不是他家的独有现象!实际上西汉底层小吏和低级官员生活困难时众所周知的事情。算他们的俸禄,甚至可能比普通的自耕农都比不上!一般来说,小吏虽然已经是脱离底层了,但小吏的家庭仍然不能脱产。
如果想要维持家庭生活,小吏的母亲、妻子,甚至大一些的儿女都必须辛勤工作。
沈素容的家庭就是这样的典型!
他受够了从小家中的那种日子,也不想自己成为小吏,然后再来一遍。至于受到贵人赏识,从此翻身——呵呵,全长安的小吏都是这样希望的,可是有几个能够如愿呢?这微薄的希望沈父盼了一辈子没有盼到,沈素容可不打算再来一次!
于是他决定从商...虽然商人地位低贱,但说实话,小吏难道就比商人强到哪里去吗?确实也有小吏成长为官员的人物。但即使是这样,曾经的小吏身份也会一直跟着他们。一旦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就会有人说‘果然是小吏来的’。
除非有一日小吏成为两千石以上的帝国巨擘,成为众人只可仰视的存在。如果是那样,曾经的小吏身份反而会成为他们自我奋斗、自强不息的证明,成为天子举贤不问出身的美德。
但这样的真是凤毛麟角了。
小吏家庭到底比普通平民家庭要有一些门路,虽然沈素容没钱,但通过走门路,他空手套白狼弄到了第一桶金。他到底读过书,见识过一些场面,又是一个聪明人,搞到第一桶金后很快从小商人中脱颖而出。
他现在主业是做运输的,常走蜀中至长安这一路。这之间差价很大,他又是早就走的熟了的,每年利润可观,在这条路上也算是举足轻重的角色了。真的调动起影响力来,可以令蜀中这条路收紧运量,到时候影响长安的物价也不是做不到。
不过他没有如此操作过...对他又没有好处,他疯了才这样做!真这么搞了,看起来是厉害,就怕事后拉清单!说不定就要被整。
此时这三位运输业内的大人物聚在一起当然不会是为了联络感情,只能是为了如今悬在众人头上的利剑...交通号。
娄起是三人中的发起者,也是核心人物,看向白圭时问道:“烦白兄与师家说和的,不知有何结果?”
娄起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边郡生活让他比起一般人要凶悍、果断,敢于做常人不敢做的事情。但不代表他会什么都不管,就是干,事实上他向来是有谋划的。如果不是被逼到角落了,他是不会与交通号为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