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iberal
林溪溪嘴里的梨还没停,当即往外走:“我去喊人来服侍你起身。”
“你来。”陆昼行盯着她手上的梨,十分不悦。不是糕点就是梨,总之总有一些吃的东西挡在他面前。
林溪溪不乐意,又不是没人在。她含糊着转身:“你还真把我当婢女使唤了?”
然而刚转过身,就被人搂进怀里,陆昼行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委屈巴巴:“我想你来。”
“你别抬高手,还有伤!”林溪溪反应过来,赶紧把梨放下,扶着他回塌上躺着。
她往外叫若风进来:“你会包扎伤口吧?过来帮殿下看看有没有碰着。”
若风走了进来,看向床上那人。
觉得殿下好陌生,以前的他打猎时被二皇子暗中射了几箭也咬着牙没喊过一声。怎么如今伤个手能养十天半月还这么矜贵?
“疼吗?刚刚是不是挨着了?”林溪溪着急地给他解衣扣。
陆昼行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狐狸眼,定定看了一眼,闷哼一声,倒在她怀里:“嗯,有点疼。”
若风:“……”
这边衣服还没解开,外头来了个公公,传了旨意,圣上召太子去御书房商量事情。
西域蠢蠢欲动,几次和驻守边境的士卒起了冲突。
林溪溪摸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快到时候了。
她把丞相府上下关进牢狱也正是为了此刻,不管宫变之后新帝是谁,即位那天必定是斩前朝功臣、大赦天下。
牢狱在那时,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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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昼行已经被变相囚在御书房三四天,圣上没有想放他走的意思,却也没有要和他议事的心。
他困在里头对外面情况丝毫不觉,西域大军已攻到长安城门外,一切都同他的那个梦一样,在按部就班地发生。
直到宫殿外面响起哀乐奏鸣声,这是皇后……薨了专用的奏乐。
他正想往外走,就被几个侍卫押着去了御乾殿,几个人让他跪在地上,迎面走来了陆胤良。
陆昼行不解:“父皇,外头发生了何事?可是母妃她……”
陆胤良脸色与平常无异,屏退了所有宫人,坐回了九五至尊的皇位上,招手唤他上前:“王朝要没了,前线战书已经发来了,你舅舅几日前便已投敌。你母妃悲恸欲绝,一尺白绫自尽了。”
“那您不该关我,我还有十万精兵在身后。”陆昼行眼里满是疑惑,打都不打,就打算投了?他自然知道陆伽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但他若是与之一博,也未必会输。
陆胤良突然拔过一边的剑,指向陆昼行的胸口:“不该关你?你又何尝不是和你那个舅舅是一伙的?”
“父皇?”他惊愕。
“不,寡人说错了。”陆胤良把剑刺进他的胸膛,又□□,“那才是你的生父。”
陆昼行瞳孔骤然紧缩,半捂着流血的胸口摔落在地上:“父皇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舅舅闻元棠是闻氏的亲生哥哥,若按他这话说,岂不是……
那他十几年来都是为了谁?为了闻氏不守妇道的一己私欲?真是莫大的笑话。
陆胤良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懂了,冷笑道:“寡人也被你母妃骗得很惨,但如今看来她的奸计都没得逞,王朝将灭,居然是被半个外族的人。”
他说完又扬起剑打算往陆昼行胸口刺穿,却被后面扔过来的一把短刀打断。
若风带着十几个暗卫冲了进来,扶起了陆昼行。
他们身后还跟着林溪溪和陆伽,陆昼行睁大眼睛看她,朝她伸出手:“你过来。”
林溪溪向前走了两步,却没扑过去,拿出了手上的兵符。这兵符是陆伽派人盗去的,她有贝玛莎的把柄,自然轻而易举就拿了回来。
她举着兵符问:“陆昼行,你如今要是想登帝位,就拿起你手边的剑杀了这皇帝,兵符一出,你的十万兵马立刻就能集结完毕。”
一旁的陆伽摇了摇扇子:“四弟不必担心西域军队,我定会鼎力相助。”
陆昼行撑着身子看他们,他不知道林溪溪是怎么和陆伽结识的,看他们的样子好像还达成了一致的协议。
林溪溪不会害他,带着人来救他,甚至帮他铺好了所有的路,当真称得上她自称的“神女”。
可他如今真的还要这帝位吗?
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份不过是闻氏同兄长之间□□的孽种,一心想让他登基也不过是想王朝握在闻家手里。
难怪从始至终,他自小就被抛在东宫生活,原来不过是个工具。
“你过来。”陆昼行挣开身边人的手,朝她一步步走过去,靠在她身上,胸口的血洇湿了胸膛的衣衫。
他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声:“带我走。”
没听见回答,他两眼一昏已经晕了过去。
陆胤良见鬼的表情看着凭空救了这畜生的两个人,拿起剑那一刻就被若风制服在地上。
陆伽冷眼旁观这一幕,对林溪溪说:“马车就在外面,向南山驶去,都安排好了,还请姑娘说话算话。”
林溪溪半撑着陆昼行,将兵符丢给他,吃力地说了三个字:“岑王妃。”
贝玛莎的生父正是当年被先帝派去镇守边关的岑王爷,岑王早有家室,但在边关数十年,和岑王妃并未有过什么感情。
而自岑王从负伤归家,没熬过几日便不愈身亡。岑王妃守了十多年的人,此后又守了十多年的寡,而她正是林溪溪的姑母,林丞相的妹妹。
……
昭良五十三年立夏,天下昭告这一消息。
圣上因对皇后娘娘的死不能介怀,随着她一道白绫一同仙逝。太子陆昼行企图和西域乱党谋反,被西黛宫那位皇子陆伽平定并诛杀,从此没有太子陆昼行,只有平民陆昼行。
是而五日后,陆伽登基称帝,史记为昭和元年。
*
而此时的林溪溪正带着陆昼行在马车上,山路崎岖坎坷,陆昼行伏在她腿上昏睡,已经好几天了。
本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难免醒得慢些。
路过寺院,几个人停了下来,在此借宿一晚。长乐宫里的人她只带了牧言和若风出来,陆伽重情义,自然会好好对待其他人。
林溪溪打来清水为陆昼行擦脸,一旁端来饭菜的若风没忍住,说了一句:“娘娘、啊夫人,我觉得您这样挺不好的。”
“你是说我把他带走不好?”林溪溪问。
若风摇摇头:“不是,主子从来没瞒过你什么,可你这一步大棋,瞒得他好苦。甚至您那日从西黛宫拿到兵符回来后,主子就知道这东西在你手上了……可他也没说要拿回来。”
“少说两句,我家小姐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一旁的牧言推了他一把。
林溪溪垂下眸子,原来他知道,那他完全可以拿过兵符,以他的本事从御书房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他这是在拿命赌她会不会害他,林溪溪叹了口气,不是她刻意要瞒,只是她也不是凭真本事一步步把局给谋划好的。
“是我的错。”
“……”
她大大方方承认倒让若风不好再说什么。
“等到了南山我们就此别过,你们俩也恢复自由身了。”林溪溪低头看床上的人,摸了摸他的眉眼,柔情万分。
若风和牧言一同跪在地上:“夫人不可,我们都是自小就跟在你们身边的,哪有如今把我们赶走的道理,奴才不能没了主子。”
林溪溪拿起一边的擀面杖就往他身上敲,没好气儿地说:“我和我夫君以后住南山山上,你们若是有心就来看望一下。又不是生离死别,江湖是圆的,我们终能遇见。何况你们两也有自己的家要打理,今后没有主仆之分了,待你和牧言办了婚事,记得请我们喝酒。”
话都说这样明白了,也没什么好说的,牧言脸红地拉着若风进了对面厢房。
“终于醒了?”林溪溪挠了挠他手心,撑着下巴在他面前。他肯定是不太想见人的,也难怪刚刚会装睡。
陆昼行睁开眼,半坐起身靠在床头,声音嘶哑:“你吃饭了吗?怎么瘦了点。”
瞧瞧,这第一句不问朝堂正事,反倒胡言乱语了。明明瘦得不成人样的人是他,几日未醒,还只能吃些流食。
“吃过了,你再不醒我就要跑了。”林溪溪端来水给他漱口,一口一口往他嘴里喂粥。
陆昼行轻笑了一声,又像是扯到了伤口,立马收住了:“跑去哪?做陆伽的恩人吗?”
看他有心思开玩笑,林溪溪倒也没这么担心了,她眨巴了眼:“跑去给我夫君买甜糕,你伤口疼不疼啊?”
他垂下眸子,想起了大殿中那些事,苦笑一声:“没人疼。”
他如今都不知道自己该叫陆昼行还是闻昼行,又或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有名字,该不该存在于世。
手被林溪溪握紧放在唇边,她亲了一口,笑着说:“有我疼啊,你可要快点好起来,陪我去南山脚下采莲花。”
陆昼行靠在她怀里,想起往日在长乐宫的寝殿之中。
他坐于榻上看书习文,春光乍暖透过木雕窗栏影影绰绰地洒在膝头,身边是闹腾的她不停吃着糕点,他曾觉得就那样过下去,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事。
“林溪溪。”他闷闷地出声,“你能把我照顾好吗?”
还未等她回答,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照顾不好也没事,我能照顾好你就行了。”
……
南山山顶可纵览紫禁城全观,陆昼行正儿八经也就在半夜起来看过一次,轻叹了一声“这宫殿真美”。
纵是在里头没得到过一点温情,他也不得不怀念那养育了他近二十年的地方。
只是宫墙厚、帝王心,终是错付一生情。他叹完又回到榻上,抱紧了怀中软玉,安心睡下。
之前的属下都被陆伽安排好了去处,不免有许多忠仆都前来探望他们。为求清净,他平日都住山顶的房子,山腰那就留给林溪溪接待访客。
从宫里带出来的钱财不少,够几个普通人家花好几辈子。两个人都不是奢侈的人,过得还算潇洒自如。
年轻时他们游山玩水,江湖作乐。
人老了就安安静静落于南山,看山下种豆采菊的百姓,赏落日朝阳的美景。
陆昼行走在林溪溪前头,他躺在床上说了最后几句话:“我早知你不是林溪溪,你没说过你的身份,但我觉着你像极了八岁那年在井边的那只被我埋了的白狐狸,你是来报恩的吗?”
他幼时见过丞相府四小姐一次,痴呆傻笨,不是说脑疾治愈了就能换个人的,林溪溪大概真是来渡他一生的神女。
林溪溪握着他的手,知道他大限将至,红着眼圈要跟他告别,却被他制止。
他眼神已经涣散,气息微弱:“老人说没有好好告别过的人一定会重逢,我还等着与你长相见呢。”
“好,我给你唱首歌。”林溪溪擦了擦眼泪,轻敲着膝盖,“料故园,不卷重帘,误了乍来双燕。青未了,柳回白眼。红欲断……万一灞桥相见。”
是他八岁那年听见的那首,他笑着慢慢把手垂落。
(后记)
“滴”的一声,茉莉出现了:林溪溪一号玩家,您的游戏首测免费试玩模式到此结束,是否回到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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