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微
而后便讪讪地回到龙椅上也批起折子去了。
御书房内一片安静,只有冰鉴内升腾的白雾缭绕而起,映得两人的眉眼皆精致出尘,如仙气般飘逸冉冉。
殿外的知了又渐渐起了聒噪的声音,长一声,短一声,幸而有宫人很快便将它们粘了去,但那叫声惹起的浮躁却在心底久久难以散去。
正好这时,太后宫里的总管太监过来了,捧着一大堆红绸系着的画卷,到了顾之澄跟前,跪着举过头顶道:“陛下,这些都是太后吩咐奴才送过来的。”
顾之澄望着眼前这堆画卷,忽而眉心一跳,起了些不好的预感,莫名其妙往陆寒的方向望过去。
恰好陆寒也抬起眸子在看她,清泠深邃的视线望过来,两人目光相触,又默契地迅速撤回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之澄按了按眉心,抬手道:“便放在这儿,你先下去吧。”
可这位钱公公却没有动,只是低眉顺眼道:“陛下,太后吩咐了奴才,要亲手将陛下看上眼的画儿拿回去。还望陛下可怜奴才,挑几份给奴才拿回去交差。”
“......”顾之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扑簌了几下,纤白柔嫩的指尖搭在那些卷起来的画卷上,眉尖轻蹙。
“陛下,臣素来喜画,既是太后送来的画,想必件件都是珍品,不知可否让臣同陛下一同观赏?”陆寒酥沉的嗓音忽而响起,不轻不淡,不急不缓,一如他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
顾之澄心头跳得更快,却强自镇定着道:“不过是些寻常的画,小叔叔还是莫要看了吧。”
陆寒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对面,显然并不打算听取顾之澄的建议。
顾之澄只能硬着头皮将视线重新落回这些画卷上,眸中尽是无奈。
偏生太后身边这位钱公公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反而腆着笑脸凑到顾之澄身边,笑吟吟地细声道:“陛下,奴才替您将这些画卷展开。”
说罢,他便动作麻利地将画卷上的红绸绳一根根解开,画卷上的内容也随之徐徐在顾之澄和陆寒两人眼前摊开来。
屋子里顿时一片静极,只有那钱公公在解着红绸的声音。
画卷上,是一副副男子的画像。
都是风华正茂的男子,俊眼修眉,年轻俊朗。
“陛下,您瞧这边还有小字,可莫要看漏了。”钱公公在这时还不忘细心的提醒。
顾之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这每一幅画像的右下角,还标注了他们的姓名年纪以及家世背景。
顾之澄随意扫了一圈,目光落到最后一幅画像时,不免面容泛上一抹尴尬。
这位......竟然是陆寒的好友,前不久还见过的,左都御史家的小儿子郜阳舒。
画像上他笑得一脸灿烂明快,自有一股直率英朗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之澄轻咳了一声,吩咐钱公公赶紧将这些画重新卷起来。
可没有眼力见儿的钱公公却还要疑惑着偏头问道:“陛下可看完了?不知选中了哪几位?”
顾之澄的咳嗽更剧烈了一些,正咳得眼角都沁出了些湿润来,余光里却见一只削瘦冷白的手伸过来,端着一盏热茶。
“陛下,请喝茶。”陆寒清冽的嗓音随之传过来。
她接过他手中的青瓷茶盏,小小抿了一口,这才平复下心情,不再尴尬地装咳嗽。
却又听到陆寒极轻的笑了一声,这笑声很好听,可夹杂的意味却难明,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是为何而笑。
伴着笑声,陆寒极轻地问了一句,“不知有哪几位青年才俊入了陛下的眼,陛下可选好了?”
听到他的声音,明明是轻淡带着笑意的,却让顾之澄心尖一颤,头皮发麻,总觉得空气里皆是危险肃杀的气息。
就连站在一旁的钱公公也明显感觉到了,双腿发起颤来。
可陆寒却仍在笑着,唇角勾得更甚,修长的指尖轻轻点了一幅画,慢条斯理道:“臣觉得,这个似是不错。”
顾之澄哪敢点头,只能僵直着脖子,硬着头皮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
“......还有这个,似乎也不错。”陆寒薄唇微微抿着,眸子里细碎的光凛着,笑得让人瘆得慌。
顾之澄讪讪笑了几下,伸出手将那些画卷全拿了起来。
陆寒眸光瞬时一凛,紧紧盯着那些画卷,仿佛恨不得能将这些画卷全盯出一个洞了,毁了才好。
可顾之澄却是小手一挥,将画卷全塞回了钱公公的怀里。
钱公公不解其意,轻声道:“陛下这是......?”
顾之澄摇头道:“这些朕都不喜欢,你去回了母后便是。”
钱公公本还想劝,可无奈陆寒的气场实在太强,压得他不敢再多言。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预感,要是他再多说两句,可能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钱公公虽忠心耿耿,但想了想办不好这差事只是被太后训斥几句,总比小命丢了要强。
于是乎忙怂怂地看了陆寒一眼,就低着头退下了。
顾之澄见到钱公公离开后,陆寒身上那似有若无的威压也终于消失,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发现自个儿额心已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拿起桌案上摆着的花鸟绘山水折扇来,一边打着凉风,一边道:“小叔叔,方才多亏你了。”
陆寒眉梢一挑,唇角忍不住又勾了勾,“陛下若是不愿意做的事,臣自当竭尽全力相助。”
顾之澄重重叹了一口气,声音轻轻软软叹息道:“也不是不愿意,朕知道自个儿迟早要生个孩子,继承皇位的,只是......”
陆寒的眸色已变得深幽难测,顺着顾之澄的话道:“只是如何......?”
顾之澄又叹了一口气,按了按发痛的眉心,只道:“朕思来想去,也寻不到合适的人选。都说子女像父母,所以朕想着,既要模样好也要人品端正的,最好是文武双全,样样皆精通的,这样以后与他生下来的皇储才能很好。”
顾之澄也不知为何,竟一股脑地就将昨儿夜里思索的诸多顾虑都如芝麻倒豆子般,说与了陆寒听。
陆寒垂眸,眼睛里已是一片浮浮沉沉的雾霭,遮住了里头复杂翻涌着的情绪。
良久,他才沉声道:“陛下的想法是对的,其实澄都之中,这样的人并不少,只是要看他们是否愿意入宫侍奉陛下了。”
顾之澄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鼻梁秀致,淡粉的唇瓣开阖道:“朕也不想强迫旁人,所以这事不能像母后这样着急,只能从长计议。”
陆寒也跟着点头,淡声道:“陛下明智。若是陛下需要,臣可以帮陛下一同留意着。”
顾之澄羽睫轻轻颤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盯着陆寒瞧,杏眸里星星点点的光芒摇摇欲坠,觉得好生奇怪。
明明这人几个月前还时不时便提一句有多喜欢她。
可如今,就开始一脸淡漠事不关己地帮她一同挑选入宫的男妃了。
他......是认真的么?
陆寒望进顾之澄瞳影晃动的杏眸里,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梢问道:“陛下,可是臣的话有何不妥?”
顾之澄垂下眼睛,咬着如同春日里薄薄桃瓣一般的唇,压下心头复杂的万千情绪,只有些抑抑地回道:“没什么,那就要有劳小叔叔了。”
只是这句话说出口,心里总觉得酸酸胀胀的,仿佛饮了一碗未放冰糖的酸梅汤,莫名有些难受。
......
出乎顾之澄意料的是,太后那边得了她的回信,竟然再也没有旁的动作。
等了好几日,依旧安安静静的,太后也没过来劝她什么。
只是这日头愈发的毒辣了起来,就连御书房里的冰鉴也多添了一只,可惜效果甚微。
这炎炎的夏日总惹得人心头郁躁不安,伴着殿外似乎总也粘不完的蝉鸣,就连午后小憩也让人不得安宁,才闭上眼就又热得醒过来了。
幸好宫里还有陆寒,能帮她分了不少担子去。
且有他在的时候,她午后小憩的时辰也能久一些,总觉得身旁有丝丝凉风送着,惬意舒爽,不比平日里热燥。
又如此过了几日,到了十日一朝的时候。
顾之澄这才知道,为何太后一直按兵不动,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太后的娘家在陆寒这几年的打压下已隐隐有了式微的迹象,但与朝堂上诸位大臣们说上几句话,一同联名上书让顾之澄开后宫纳男妃早日为顾朝皇室开枝散叶的事情,还是轻而易举的。
毕竟这是所有大臣们都乐见看到的。
他们恨不得顾之澄明日就诞下皇嗣,后日皇嗣就长大成人,继承皇位,好让“顾朝是一位女子当皇帝”这样不堪的事实快些成为历史。
所以他们跪了乌泱泱的一片,异口同声地进言让顾之澄召些男妃入宫时,顿时气氛就沉凝了起来。
顾之澄坐在龙椅上,目光清远,眸色深幽,淡声道:“诸位爱卿放心,这皇嗣绵延亦是朕的心头大事,朕绝不会忽视此事的。”
诸位大臣听着,但心头还是不放心,依旧劝她,快些选几位男妃入宫。
顾之澄听罢,莞尔一笑道:“既是要朕选男妃,那诸位大臣可有什么好的人选?你们家中可有适龄的好男儿?”
此话一出,大臣们皆默契地噤了声。
这谁愿意将自个儿的晚辈将火坑里推啊......
这女帝纳男妃,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遭,他们虽附和得热闹,可却不愿意掺和进去。
毕竟就连公主招驸马,也少有王公贵族达官显贵的子弟愿意去当,只有没落世家的子弟才不得不“高攀”一下,以有借机翻身的机会。
所以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噤了声,不愿毛遂自荐。
顾之澄抚了抚眉心,这些大臣的反应倒是令她满意。
她轻声道:“诸位爱卿也不必着急,这等大事,自然是急不得的......朕也不需要纳许多男妃入宫,只得一心人便够了。”
有先帝的后宫便只有皇后一人的前车之鉴在,其他大臣也不敢多言,忙点头附和道:“陛下圣明,只是不知陛下可否有了意中人?”
不过这话问出口,大臣们又仿佛觉得有把刀子悬在了头顶,生怕顾之澄的嘴里念出他们家中晚辈的名字。
若是被陛下看中了,这就只能入宫侍奉了。
幸好顾之澄并没生出祸害他们的打算,只是摆手道:“兹事体大,朕还未考虑清楚,如今也没有意中人,所以还是让朕考虑一番吧。”
大臣们松了口气,又得寸进尺地催促道:“陛下,此事虽要考虑周全,但也刻不容缓,还请陛下早做打算。”
“嗯,朕知道了。”顾之澄蹙起眉尖应了一声,瞥见陆寒站在底下一直表情淡淡不发一言的样子,又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
如此又过了几日,顾之澄收到的折子里时不时便是催促她尽快上心,召男妃入宫的事。
顾之澄烦躁地将这些折子全扔到了地上,恰对上陆寒的一双眼睛。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陆寒深邃的瞳眸中,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在。
顾之澄抿了唇角,杏眸微微眯起来,“小叔叔,你说过帮朕相看合适的人选,如今可有了主意?”
陆寒顿了顿,颔首道:“请陛下恕罪,臣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
“......”顾之澄有些郁闷,重新将头埋下来,盯着折子的字,却半晌都未看进去。
这时陆寒忽然起了身,抖了抖墨色蟒袍的下摆,其上纹着的蟒纹江水都好似动了起来一般,栩栩如生。
他走到顾之澄的前方,轻声道:“陛下不如今日同臣出宫,亲自择个如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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