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不仅是唐大人,其他大臣也完全反驳不了慕炎的话,可是心里却是憋着一口气。
慕炎可不在乎这些人怎么想,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要是没别的事,就散了吧。”
“……”
“……”
“……”
哑口无语的群臣只得都乖乖告退。
从武英殿出来时,憋了好久的大臣们再也憋不住了,一个中年大臣对着身旁的同僚愤然道:“莽夫,真是一介莽夫!”
“不错。”同僚不满地一甩袖,回头朝武英殿方向望了一眼,“一介莽夫,何以治国!”
“不行,我要立刻去写道折子!”
这些大臣们当着慕炎的面说不上话,可回去后,一个个都不消停,一道道折子持续不断地送了上去,堆满了案头。
对于这些情况,慕炎也是早有预料,君弱臣强,君强臣弱,君臣之间便是一场又一场的博弈,现在就是他与他们在彼此一步步的试探过程。
人心不同,各如其面。
慕炎把这些折子都看了,心知有些人是真的觉得自己如此不对,有的人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也有的人是在结党罢了……
这一回,慕炎也没有如从前一味蛮横地驳了,干脆摆事实说话,例举了这些年来南境的战事中,历熙宁率南怀大军杀了多少大盛百姓,又有多少大盛将士战死。
不仅如此,慕炎还以两年前的咸奉城举例,彼时历熙宁下令屠城三日,咸奉城十五万百姓死无葬身之地,鸡犬不留。
之后,光是焚烧尸体产生的烟雾就在咸奉城的上空笼罩了三日三晚。
难道大盛百姓的性命还比不上区区一个历熙宁?!
也就是这些文臣对于如何处置历熙宁一直在叽叽歪歪,争执不休,那些武将们早就耐不住了,一个个都觉得慕炎果然是行伍出身的,行事够爽快。
以命换命,就该如此。
在下一次朝会中,忠勇大将军当众上折,义正言辞地痛斥了一番历熙宁的罪状,并表达了对其的深恶痛绝。
最后,他提出:“摄政王,若是有人觉得我大盛要表现大国风度的话,南境是来不及了,但还有北境,不如去向北燕表示何为‘以理服人、以德化人’!”
要是谁觉得历熙宁这样杀孽深重的人都不能处死,那么就让谁去前方和那些将士说吧!
在场的武将们一个个在心中叫好,频频点头。哼,他们倒要看看到底谁能以德和理让北燕人退兵。
慕炎觉得此话甚得他心,他们大盛的武将还是有几分血性的。
慕炎环视众人,不疾不徐地把那些上折为历熙宁请命的名字一个个地报了出来:
“李御史,唐大人,王大人,程大人,徐侍郎……”
他每报一个名字,就有一个人僵直地钉在原地,额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沁出一层薄汗,谁也不敢直视慕炎的眼睛。
慕炎很好说话地询问在场众臣道:“你们谁谁愿意去北境?”他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
然而,谁敢回答,谁又敢答应!
此前又不是没有文臣去过北境战场,两个尚书就是把命丢在了北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在这个时候去北境,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
“……”
“……”
殿内鸦雀无声。
那些方才被慕炎报到名字的大臣都是冷汗涔涔,心都提了起来,生怕慕炎干脆不管不顾地直接点名“送”他们往北境。
武将们见这些叽歪的文臣终于消停了,心里更痛快了。
第772章 死了
“没人愿意吗?”慕炎笑眯眯地再问道。
得到的又是沉默,依旧无人敢应声。
慕炎唇角一勾,眉宇间露出如刀锋般的凌厉,声音渐冷,又道:“历熙宁的手上既然沾着数十万大盛无辜百姓的血,那就该死!”
他这句话不是询问,而是宣布。
众臣还是默然。
慕炎“啪”地打开了手里的折扇,又一次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慕炎气定神闲地摇着折扇,又道:“说起来,原南怀之前还特意派人来了大盛,想要劫走历熙宁……”
什么?!
众臣一听,皆是一惊。
他们也都想到了不久前曾在京畿大肆搜捕南怀余孽的事。
聪明人已经听出了慕炎的言下之意,也就是他在质疑,反对杀历熙宁的人是不是收了那些南怀余孽的好处呢!
这句话可就诛心了!
众臣皆是心惊肉跳,尤其是方才被慕炎报到名字的文臣,差点没撞柱以自证清白。
好几人都暗暗地交换着眼神,有人后怕,有人忐忑,也有人心里恨恨,谁说慕炎是莽夫了,这说起话来,玩弄起权术来,简直一套一套的,真是头小狐狸!
无论心里再不服气,这些文臣也不敢再反对慕炎治罪历熙宁。
自古文臣最爱惜羽毛,谁不想成为名垂青史的能臣干吏,这要是和南怀余孽扯上关系,那可就如同染了墨的白纸般,再也洗不清了!
一个中年文臣在万众瞩目中站了出来,垂首道:“摄政王说得是!”
于是,这件事一锤定音。
到了八月初九,历熙宁经三司会审,正式定了罪,次日于午门行斩刑。
这个宣判当天便传遍了整个京城,百姓们无一不拍手叫好。
八月初十行刑当日,不少百姓都去午门围观行刑,不仅是京城的百姓,连京城周边几县都有人不辞辛苦地跑来观刑。
这么大的热闹端木绯如何舍得错过,她本来也想去午门看热闹的,可是人才到仪门,就被端木宪派人拦下了,被叫去了外书房。
“四丫头,快过来!”
满头大汗的端木宪直到看到端木绯的那一瞬,才松了口气,觉得这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小丫头片子竟然要去看别人砍头,就不怕被吓出病来吗?
端木宪可不舍得骂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四丫头,来陪祖父下棋!”
端木宪一边说,一边飞快地使了一个眼色,大丫鬟连忙去泡茶,备端木绯喜欢吃的点心。
端木绯约莫也能猜出端木宪为何把自己叫回来,有些可惜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其实端木绯对看砍头兴趣不大,主要是今天有热闹看,她反正也闲着,所以就去凑个热闹。
算了,谁让祖父还病着呢。
端木绯闷闷地抿了抿唇,随即就乖巧地应了:“好,我陪祖父下棋。”说着,端木绯在端木宪的对面坐了下来,又贴心地替他打开了棋盒。
也不用猜子,祖孙俩下棋一向是端木绯执白子,让端木宪执黑子先行。
外书房中一片静谧祥和,只有清脆的落子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气氛温馨。
端木绯下下棋,喝喝茶,吃吃点心,过得很是悠闲。
端木宪就没孙女那么闲适了,随着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他的黑子下得越来越慢……
这才不到半个时辰,端木宪就有投子认负的冲动了。
行刑应该结束了吧?
端木宪有些心不在焉地朝不远处的西洋钟望了一眼,正迟疑着,大丫鬟这时进来禀报:“老太爷,游大人来了。”
“快把人请进来!”端木宪登时如蒙大赦。
游君集来得匆忙,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他一边用帕子擦了擦额角、脖颈的汗,一边对端木宪说道:“老哥,你还不知道吧?方才历熙宁在午门行刑时出了大事。”
“出了什么事?”端木宪挑了挑右眉,随口问了一句。
“历熙宁被劫走了。”也不用人请,游君集就自己坐下了。
“什么?!”端木宪大惊失色,才刚端起的茶盅差点没手滑。
端木绯在一旁默默地吃着点心,长翘的眼睫如蝶翅般轻轻地扇动了两下。
游君集也还沉浸在震惊中,一口气饮了半杯温茶水后,就细细地与端木宪说起了这件事的经过。
历熙宁是在行刑前被人劫走的,囚车从刑部天牢出来,就在快抵达午门时,一伙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掷下了许多个释放烟雾的物件,弄得整条街烟雾蒙蒙,街上一片混乱。
等烟雾散开时,押送囚车的禁军就发现囚车空了,历熙宁和劫囚的人都不翼而飞。
“……现在金吾卫在街上四处搜查历熙宁的下落。”游君集眉头深锁,带着几分不安、几分试探地问道,“老哥,你觉得这事……”
“……”端木宪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眼角的余光瞟见小孙女正美滋滋地吃着点心,他忽然心念一动,再回想之前小孙女被自己叫来书房时闷闷不乐的样子,就觉得自己隐约抓住了什么。
四丫头该不会早就知道了什么吧?
一瞬间,端木宪思绪转得飞快,心头仿佛一下子把许多断开的珠子串在了一起,彻底悟了。
原来是这样。
想着,端木宪的神情也变得从容起来,安抚游君集道:“老弟,此事你不用担心。”
“……”游君集却没法像端木宪这么乐观,眉心微蹙。
端木宪干脆又提点了一句:“老弟,你还记得上次那些南怀人试图绑架四丫头的事。”
于是乎,游君集的目光也投向了正要咬着一块绿豆糕的端木绯,立刻想起了这件事。
他还记得当时那伙南怀人逃走了几个,莫不是……
“老哥,你觉得是为了引蛇出洞?”游君集脱口问道,心里略有些膈应:这种事非同小可,慕炎都没有提前跟内阁交代一声,未免也太自作主张了。
游君集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摄政王行事还是有些太任性了。”他目露希冀地看着端木宪,指望他能说说慕炎。
端木宪自然读懂了他的眼神,只当没看到,心道:慕炎岂止是任性,简直是随心所欲!自己可劝不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