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卑鄙小人!”历熙宁激动地以怀语对着慕炎嘶吼着,“慕炎,有本事你就与本帅真刀真枪地较量一场!用这种阴谋诡计算什么英雄!”
其实历熙宁在被救走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不对了,但是当时的情况等于弦上之箭已经射出,没有回头路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逃,一路上,他也安排过,试图混淆追兵的视线,可是绕了一个圈子,他们还是没能甩掉追兵。
后来,等他被抓住时,更是明白了,慕炎是拿他们练兵呢!
历熙宁狠狠地瞪着慕炎,真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慕炎气定神闲地走到了历熙宁身旁,历熙宁跪着,慕炎站着,低头俯视历熙宁时,不免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较量?”慕炎嘲讽地勾唇地笑了,也以怀语道,“我们不是已经较量过了吗?”
他们是将帅,那么他们较量的地方就是战场,对于他们而言,哪有什么一对一,只有国对国。
成王败寇,现在是他赢了,是大盛赢了!
“……”历熙宁眼睛瞪得浑圆,无言以对,脸色难看至极。
慕炎大步流星地继续往前走去,继续往前走,淡声宣布道:“行刑。”
话音落下的同时,行刑官就抽出一支令签重重地扔在了刑台上,紧接着,刽子手高高地举起了屠刀,将那寒气四溢的刀口对准了历熙宁的脖颈,重重地挥下……
一刀魂断。
历熙宁的头颅好像一颗皮鞠似的掉落,鲜血猛然间自脖颈上的断口喷涌而出,染红了刽子手的刀与脸。
这血腥的一幕引得午门刑场周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啪啪啪……”
百姓们激动地欢呼着,呐喊着。
“杀得好!”
“这历熙宁害死了多少南境的百姓,就算是死一万次,那也是便宜他了!”
“是啊。等我回南境,一定要告诉家里人,让他们也跟着痛快一下!”
“……”
此刻围观的那么多百姓里不仅有京城人,也有其他来自大江南北的人,其中也包括一些来自南境的百姓,他们或是来京做生意的,或是特意来京城看历熙宁处决的,此刻看着历熙宁被斩首,一个个情绪都很是激动。
过去这些年,南境的百姓太苦了,无数百姓死在南怀大军的屠刀下,无数百姓家破人亡,那一桩桩人间惨剧数之不尽。
直到此刻,这些南境人才算是找到了一个仇恨的宣泄口,有人狂喜地仰天大笑,有人痛哭流涕。
行刑结束了,可是那些围观的百姓却没有离开,恍如那波涛起伏的海面似的,掀起了一浪又一浪,久久没有平复。
慕炎环视着刑场周围的那些百姓,突然下令道:“把历熙宁的头颅挂在城墙上,暴晒三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引来又一阵如雷的掌声与叫好声。
在这个关口,这道令更是振奋民心。
不仅如此,慕炎当日还令人贴了布告,一来是为了历熙宁被斩首示众的事,二来也向百姓公告金吾卫抓获了原南怀探子的事。
这些消息在京里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地传开了,到处都有百姓在赞颂摄政王的种种壮举:
“摄政王真是英明神武!有他在,不论是南怀人还是其他蛮夷都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没错没错!瞧瞧,摄政王那真是火眼金睛,那些潜伏在京城的南怀探子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有摄政王在,我们大盛的百姓可就安心了……”
“……”
一片赞誉声中,偶然也有人说起三皇子在流放途中被杀身亡的事,试图把舆论引到慕炎身上,暗指慕炎铲除异己,谋害堂弟,可是对于慕炎而言,现在正是他最得民心的时候,这些个不入流的阴谋诡计根本没掀起什么波澜,就平息了。
八月十四日一早,江德深进了宫,跪在武英殿外,哭求摄政王一定要彻查三皇子被害一事。
他声泪俱下地表示,三皇子虽然被贬为了庶民,但也是皇帝的亲子,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江德深跪地不起,也没有直说凶手是慕炎,只是哭求彻查。
这一闹,自然也引来了路过的一些官员异样的目光,一个个远远地驻足,对着江德深指指点点,私议纷纷。
江德深这一跪就是一炷香功夫没起身,又哭又嚎,令得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武英殿内,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摄政王,求求您了……”
江德深的声音都喊得哑了,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音:“这不是江大人吗?”
这个男音气定神闲,对于江德深而言,太熟悉了。
江德深身子一僵,感觉眼前一暗,一道朝这边缓步而来的影子将他笼罩在其中,来者很快就走到了他身旁。
第774章 护短
江德深转头朝对方看去,语调僵硬地唤道:“端木大人。”
端木宪就站在距离江德深仅仅两步的地方,微微一笑,看来雍容儒雅,人也略略胖了一圈,神采奕奕。
自七月中旬端木宪小卒中后,他就一直闭门不出,至今也足足一个月了,不少朝臣都猜测着端木宪的身子就算没那么差,恐怕也没那么好。
可现在看来,端木宪这老东西好着呢!
这个老狐狸!江德深在心里暗自嘀咕着,有种不妙的预感。
端木宪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德深,问道:“江大人,你这是在干什么?”
江德深可不信端木宪不知道三皇子的死,不过对方既然问了,他也不怕多复述一遍。
然而,端木宪根本没打算给江德深说话的机会,抢在他之前斥道:“你这样跪在这里成何体统!”
“你是三皇子的外祖父,三皇子英年早逝,你悲痛欲绝,本官也是可以理解。”
“可是,你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不是无知妇孺,莫要在此无理取闹!”
“也没人说不让查三皇子的死因吧?当地官府已经在查了,难道还要事无巨细地跟江大人来禀报?”
“哎,江大人,你要真那么不放心,当初怎么不跟着三皇子去岭南呢?”
“三皇子现在虽然死了,不过家眷还没死,还要去岭南的,江大人要不要一起‘上路’?”
端木宪故意在“上路”这两个字上加重音量,让人觉得他这个词用得意味深长,好像是上黄泉路似的。
论起耍嘴皮子,端木宪可从来没有输过人,噼里啪啦地对着江德深就是一通炮轰,说得江德深根本就没有插嘴的余地,面庞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时隐时现。
“端木大人,你未免欺人太甚!”江德深咬牙道,怒气在皮肤下汹涌地起伏着,“下官只是在为冤死的三皇子请命而已。”
“我欺人太甚?在这里‘跪谏’的难道不是大人吗?”端木宪嘲讽地勾了勾唇,“大人莫非是想仗着自己是老臣,就要以老卖老?江大人贵庚?要真这么老了,不如致仕好了。”
“端木大人还真是巧舌如簧!”江德深的声音冷得几乎要掉出冰渣子来,腰杆挺得笔直,“下官何曾说过要致仕了!下官只是想求见摄政王,请他还三皇子一个明白而已!”
“看来江大人决心不走了!”端木宪叹息地摇了摇头,慢慢地抚了抚自己的衣袖,“难道大人跪谏不成,还想要死谏不成?”
端木宪挑眉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江德深,就差挑衅说,你有种就死死看!
后方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官员,亲眼看着端木宪三言两语间把江德深逼到了死谏,心里都是复杂,暗叹道:这首辅还是首辅!
“……”江德深则是面黑如锅底,短短不到半盏茶功夫,就被端木宪逼得进退两难。
现在,他要是“进”就得死谏,而他还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要是“退”,那就等于承认自己在闹事,不仅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十有八九还会被端木宪逼得致仕。
老狐狸,端木宪这个阴险的老狐狸!江德深在心里恨恨地暗骂着,他不觉得自己不如端木宪,也不过是对方占着首辅的高位咄咄逼人罢了。
端木宪也不再说话,就是似笑非笑地俯视着江德深,江德深的额角渐渐地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气氛凝固。
后方的几个官员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也是头大。
须臾,一个中年官员从廊下走了过来,笑呵呵地赔着笑脸,先给端木宪行了礼:“端木大人,您看着精神不错,想来身子大好了吧。”
跟着,他就又看向了江德深,俯身将其搀了起来,“江大人,你怎么在这里跪着?三皇子的事,小弟也听说了,江大人你节哀顺变吧。江大人,你看着憔悴得很,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中年官员给了江德深一个台阶下,半是拖半是拉地把人给拽走了。
端木宪也没拦着这两人,把双手背在了身后,慢慢悠悠地往武英殿的方向走去。
至此,端木宪正式结束了休养,重返朝堂。
八月十三日,经由内阁提议,任原吏部左侍郎范培中为新任礼部尚书。
八月十四日,由慕瑾凡率领三百金吾卫护送一批火铳前往晋州。
之后几天,朝廷上就有些不太平,一干文臣们接连称病,提出休假。
休假是假,他们话里话外表达出来的意思只有一个,既然慕炎做事如此自说自话,不顾群臣的意见,那就表示他不需要他们了,他们干脆就请假回家歇着好了。
这些朝臣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这才短短四五天,就有近三分之一的文臣休了假,朝廷几乎无法维持正常的运作。
谁都知道慕炎的人大多在军方,这些文臣就是想要看看慕炎手忙脚乱的样子,想让他知道这朝堂可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想让他对着他们服软。
这是一场摄政王或者说是新君与朝臣之间的博弈,现在就看谁先退一步了。
除了这些文臣外,其他人也都在观望着,想看看慕炎会如何化解这次的危机。
慕炎却是没心没肺,像是完全不知道着急似的,这一天一早,他就独自兴冲冲地跑去了东厂。
“大哥,跟我一起去看马球吧!”
慕炎一进门,开口就是这句话。
“……”岑隐恰好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抬眼看向正前方嬉皮笑脸的慕炎。
他本来以为慕炎突然跑来东厂找自己是有什么急事,没想到居然是为了马球。
不仅是岑隐觉得无语,小蝎亦然,默默地等着岑隐发话让慕炎滚。
也不用人请,慕炎就自己在书案的另一边坐下了。
他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笑呵呵地对着书案后的岑隐挤眉弄眼,贼兮兮地说道:“今天蓁蓁和姐姐都会去,大哥,你就不想去吗?”
“……”岑隐合上了手边的公文,薄唇微抿,没说话。
慕炎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大哥,你这样不好哦!”
就算没人理他,慕炎一个人还是自顾自地说得欢乐:“大哥,不是我说你,这些个公务是永远做不完的,明天做还不是一样!”
“做人啊,要劳逸结合。该紧紧,该松松,你在该紧的地方这么拖拖拉拉的,磨磨唧唧的,我看姐姐肯定也烦你了,不然怎么连打马球都没告诉你?”
慕炎说话的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