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这次她特意来参加迎春宴就是为了第一时间确认这个消息,现在,她终于可以肯定她的记忆没有错。
那一切果然不是她在白日做梦!
楚青语心里总算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压在心头近两个月的一座大山:虽然有些事与她记忆里有所不同,但是源头也许就是她自己。
佛曰:有因有缘而后有果。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
她所谋划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对未来产生不可预估的影响,但是,今天的事也同时告诉她一个事实,这世道的大势所趋从来没有变过。
所以――
封炎也不会变!
想着,楚青语的眸子变得深邃幽黑,眼神也坚定沉着起来。
只要封炎不变,那么大盛的未来也不会变,一定会走向她记忆中的那样!
而她,也该摆正心态了,不能再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一惊一乍。
她必须着眼的是大局,她必须谨慎计划她的每一步,不能倚仗她所知,就过于轻慢,殊不知别人也会因为她的改变而改变……
厅堂里响起一片骚动,众女纷纷起身,上前给舞阳和涵星行了礼。
楚青语听到四周的动静,也转头朝舞阳和端木绯她们的方向望去,眸色微沉,然后勾唇笑了。
她徐徐地站起身来,款款地走到了两位公主跟前。
此刻,其他贵女已经散开,又回了她们的位子,聊天的聊天,喝茶的喝茶,赏景的赏景。
“见过大公主殿下,四公主殿下。”
楚青语优雅地盈盈一福,看来很有世家贵女的从容不迫。
“楚三姑娘免礼。”
舞阳不冷不热地说道,突然看到楚青语对她如此礼数周,舞阳还真是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楚青语这才不紧不慢地直起身来,视线不经意地从端木绯身上扫过,眸光微闪,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浅的笑。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着急,这个端木绯注定是早夭的命,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自己不需要为了一个注定早死的人而乱了方寸。
然而,她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却始终有一分忐忑,目光在端木绯那笑吟吟的小脸上凝视了一瞬,眸底闪过了许许多多。
上一世,在楚青辞早逝后,封炎终生没有忘了她,独守一生。倘若现在,端木绯突然夭折了,结局会不会还是一样?!
会不会由端木绯取代楚青辞,成为了封炎心中那颗唯一的朱砂痣?!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楚青语又是瞳孔猛缩,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将帕子搅得一团皱。
倘若真的如此,那么自己费心费力除掉了楚青辞,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青语心底又升起一股恼意,让她烦躁得几乎无法冷静思考。
为什么这些注定短命的女人总要缠着封炎?!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才行!
她不能坐视封炎对端木绯的感情越来越深,不能看着一切又走上了记忆中的“老路”……
楚青语又一次抬眼看向了舞阳身旁的端木绯,她深邃幽黑的眸子一点点变得冷凝暴戾,如龙卷风过境般疯狂肆虐。
她的眼神冷得有些骇人,仿佛浸在冰池里一般。
第161章 诚意
“舞阳!”
远远地,碧澜厅厅外传来了一个少年明朗轻快的声音,人未到,声先到。
循声望去,两个高大俊朗的少年正并肩朝碧澜厅的方向走来,一个着碧衣,一个着蓝袍,昂首阔步,如清风朗月,意气风发。
刚刚出声喊舞阳的人正是简王世子君然。
君然的手里如平日般拿着一把折扇,漫不经心地摇着,这大冷天的,他和身旁封炎一样都只着了一袭单薄的锦袍,步履间却不见一丝瑟缩,十四五岁少年郎血气方刚,阳火正旺。
封炎和君然的出现一时间引来不少人审视的目光。
不过,封炎的眼中根本就看不到别人,只顾着看端木绯,觉得她今日这身青莲色的衣裳真是好看极了,衬得她的肌肤白皙似雪,跟着,他心里又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今日也穿这个颜色了!
等封炎、端木绯、端木纭、舞阳、涵星和君然六人彼此见了礼后,一旁的楚青语抓着机会上前了一步,对着君然和封炎盈盈一福,温柔地笑道:“世子爷,封公子。”
此刻,楚青语的眼神早不复之前的冰冷,望着封炎的眸子里眼波流转,似是含着那夜空的璀璨星辰般,红润的嘴角微微翘起,笑容清浅温雅,端的是光华逼人。
君然对着任何人都是一张笑脸,笑眯眯地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楚三姑娘。”
楚青语又不动声色地看向了封炎,得体地说道:“封公子,腊月时,我在露华阁偶遇令堂安平长公主殿下,与殿下相谈甚欢,不知道殿下最近可好?”
她知道封炎最敬重的人就是他的母亲安平,她想要与封炎搭上话,就必须投其所好。
楚青语仰着小脸,一脸殷切地看着封炎,嘴角的笑意更深。
谁想,封炎似是恍然未闻般,目光怔怔地看着端木绯,眉头微拧。
四周静了一瞬。
楚青语的笑容差点没僵住,外表看着还是从容大方,指尖却已经掐进了柔嫩的掌心里。
君然笑眯眯地摇着折扇,早就见怪不怪了。
阿炎这张脸啊,长得像他娘,一贯的招蜂引蝶,那两年在北境的时候,就没少招那些爱俏的小姑娘,不过阿炎那会儿没开窍,对姑娘家都是爱理不理的,半晌蹦不出一个字,一直到他认识了端木绯。
“端木家的小丫头,”君然利落地收起了折扇,故意对端木绯笑道,“今天还要不要继续玩木射啊?”
想到端木绯昨晚跟着封炎学木射的样子,君然笑得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哈哈,真是太好玩了!
端木绯先是眸子一亮,然后就无奈地摇了摇头,皱着一张小脸说:“许是因为昨天玩木射的缘故,今早我的右胳膊就有些酸痛……”
封炎的眸中掠过一道流光,薄唇微抿。
果然,他刚才就觉得蓁蓁的右臂有些不自然,是他大意了。
君然怔了怔,戏谑地说道:“端木家的小丫头,本世子告诉你,你这是平日里动得太少了才会这样。这个时候啊,就要以毒攻毒,再多动……”
君然说了一半,戛然而止,俊脸上瞬间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某人真是太狠了,在他的右脚上狠狠地踩了一脚。这要不是为了自己光风霁月的形象,君然早就抱着脚跳起来了。
“别听他的。”封炎一本正经地说道,“蓁……正好我那里有药酒,端木四姑娘,我让人去给你取来。”封炎说着就做了个手势,小厮落风知情识趣,立刻就领命而去。
“……”端木绯其实想说她那里有药酒的,偏偏封炎根本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的小脸上又是一阵纠结,哎,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实在是不想拿封炎的东西啊。
“蓁蓁,待会我给你揉揉胳膊。”端木纭温和地看着妹妹安抚道,“多用药酒揉揉就会好起来的。”
舞阳、涵星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都围着端木绯说着话,把一旁的楚青语忘得一干二净。
楚青语僵立原地,看着封炎和端木绯二人的眼神与话语间流露出来的那一抹不同寻常,眸底又渐渐变得幽暗起来,似乎又酝酿起了一场无形的风暴。
楚青语捏了捏拳,樱唇微动,还想说什么,却见忽然前方飘来一片明黄色的祥云。
前方十来丈外,一群人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皇帝和皇后朝这边走来,跟在帝后身旁的除了几个皇子外,还有身着异族服侍的耶律辂和耶律琛等北燕使臣。
后方的几名内侍高高地举着两个明黄色的华盖为帝后遮挡阳光,一行人看来声势赫赫。
碧澜厅的四周顿时骚动了起来,帝后赶到的消息眨眼间就传遍了左右两个厅堂,一众公子姑娘也包括舞阳、端木绯一行人纷纷出厅相迎。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参见父皇,母后。”
众人皆是俯身或作揖或屈膝地给帝后行礼,一道道声音叠加在一起,如雷鸣般响彻四周。
“免礼!”皇帝抬了抬手,看似随意地说道,“今日游园赏春,大家也都别太拘谨了,莫要辜负这难得的迎春宴!”皇帝嘴角含笑,仿佛与平日里没什么差别。
众人自然又是一番谢恩,这才直起身来。
游园赏春?!就站在皇帝右侧的耶律辂似笑非笑地看了皇帝的侧脸一眼,嘴角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今早皇帝特意急招他来此游园,耶律辂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知道皇帝忽然想要加快和亲的进程,肯定是事出有“因”。
耶律辂已经吩咐手下赶紧去打听了,只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消息。
反正他也不着急,着急的是这位大盛皇帝,而自己需要琢磨的是该如何在原来的和谈条约上,再加些价码。
耶律辂漫不经心地抚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锐芒。
从去年秋猎归来后,耶律辂心底其实积累了相当的不满。
长庆这贱人派人掳走自己,还羞辱了自己一番,可是,大盛皇帝还想着硬要把长庆塞给自己,自己拒绝后,这和亲也就没下文了,这两个月来,大盛皇帝就把自己一行人“随意”地晾着。
如今,终于轮到这位大盛皇帝来求自己了!
想着,耶律辂的目光飞快地从前方那些青春靓丽、风姿绰约的姑娘们身上一掠而过,眼底却有几分意兴阑珊,撇了撇嘴。
这些姑娘家容貌是还算是娇艳,可是年纪最多也不超过十六岁,根本就还没长成,青涩单薄得紧,一个个都就像那没成熟的果子般,既生硬又酸涩,根本就难以下口!
哎,这些大盛人啊,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口味,在他们北燕人看来,这女子还是要过了双十年华,才能慢慢成熟,有风情,更解风情!
比如那位长庆长公主,就是一个天生尤物,二人不过是一夕之欢,那床笫之间的旖旎风情已经足够他回味不已。
不过,长庆这种女子他在北燕也见多了,总是管不住自己的裙摆,是个男人都要勾一勾……轻浮得很。
不像是……
耶律辂灼热的目光停在了不远处的封炎脸上,脑海中浮现另一张有着同样凤眼的明艳脸庞。
他最心仪的女子还是安平。
平平是姐妹,相比长庆,安平多了一分矜持尊贵,容貌艳如阳,性格烈如焰,又是嫁过人的妇人,知晓床笫之乐,却不似长庆那般来者不拒,放浪形骸。
若是自己能得安平一亲芳泽,再结连理……
想到这里,耶律辂的心头火热一片,他定要让她在他面前展现万般风情,娇媚如花……
可惜啊,佳人不在此处!耶律辂又不免觉得一阵惋惜。
“耶律二王子,”这时,皇帝转头看向了耶律辂,笑着问道,“你来大盛也有几个月了,可曾坐过我们中原的画舫?”
耶律辂骤然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对着皇帝微微一笑,用标准的大盛话说道:“大盛皇帝陛下,还不曾。今日本王可要借陛下的光领略一番画舫春光了。”
皇帝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率先跨出步子,朝崇明湖的方向走去。
崇明湖畔,已经停了一艘两层高的巨大画舫,足有二三十丈长,画舫上张灯结彩,雕梁画栋,飞檐朱窗,描金绘彩,仿佛一栋华丽的殿宇漂浮在湖面上,波光潋滟之间,更添几分朦胧与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