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多谢母亲。”楚青语喜不自胜地福了福身,这一切顺利得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楚二夫人静静地盯着她,很久很久没说话,一直看得楚青语开始觉得有些不安。
她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哪里不太对劲。
“母亲……”
楚青语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楚二夫人打断了:“语姐儿,你大姐姐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闻言,楚青语惊得差点没跳起来,双目瞠到了极致,心跳更是砰砰加快。
楚青辞都死了一年多了,为什么母亲现在又问起了这件事?!
当年,为了楚青辞的死,祖母一直怀疑与她有关,还是她跪在六和堂外一天一夜,吹了寒风晕厥过去,才让祖母松了口。
一年多了,好不容易才让事情淡去了,怎么楚青辞就跟阴魂不散似的又来了……
“母亲,您怎么会这么想?!”楚青语楚楚可怜地看着楚二夫人,“女儿怎么会害大姐姐!”楚青语急切地抓住了楚二夫人的胳膊,“母亲,您相信女儿!”
楚二夫人深深地看了楚青语一眼,闭了闭眼,最后道:“最好如此。”
语姐儿,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楚二夫人没有久坐,来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就离去了,仿佛她来仅仅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
楚青语看着楚二夫人离开的背影,嘴角压抑不住地飞扬了起来。
她终于退了亲了!
这是这段时日以来,最大的一个好消息了!
楚青语回头走到了那盆“姚黄”前,俯首看着上面开得最艳丽的那朵牡丹花,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眸子晶亮。
她记得再过些日子封炎会有一次性命之危,若是她能救了他,他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楚青语勾唇笑了,这时,又是一阵微风自窗外吹来,吹来得花朵上一片花瓣缓缓自枝头落下……
楚青语盯着那片零落的花瓣,笑意又僵住了,心里有些忐忑。
母亲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楚青辞的死呢?!
难道母亲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的!
当日没有任何证据,就算她的那个荷包,也构成不了什么明确的证据,只除了——
翠生。
楚青语瞳孔微缩,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落在案头的黄色花瓣上,金色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第206章 偏宠(二更合一)
初夏早晨的阳光透过那郁郁葱葱的枝叶温柔地照在屋子里,映得里面一片透亮。
端木绯又一次睡到了日上三竿,睡得饱饱地起床了,那张白净的小脸好像在发光一般,整个人神采奕奕。
端木纭这个大忙人不在院子里,端木绯随口问了一句后,用完早膳,就自己去了小书房练字。
小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书香味,靠墙的一排排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放了各种各样被翻旧了的书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五行八卦,医卜星相……可说是五花八门。
这是端木绯与端木纭一点点从京中各大书铺中掏来的书籍。
“锦瑟。”
端木绯只是随意地唤了一声,锦瑟就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意了。平日里要是没别的事,端木绯起床用了早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小书房里练字。
锦瑟走到窗边的书案后,熟练地替端木绯铺纸磨墨。
端木绯执笔沾墨,然后低下头安静地写了起来,不紧不慢。
清风轻拂,墨香萦绕。
她笔下的簪花小楷柔美清丽,婉媚清穆。
自从变成了端木绯后,她就放弃了楚青辞擅长的行书和草书,重新按着卫夫人的帖子一个字一个字地练习簪花小楷。
练了一年多,她的簪花小楷已经颇有几分筋骨,她现在的字迹已经和楚青辞大不相同了。
端木绯嘴角弯弯,默默地练着字,写了一张又一张……
锦瑟站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笔墨,她一直静静地看着端木绯,或者说,端木绯笔下的那些字,神色有些复杂。
锦瑟跟在端木绯身旁已经一年多了,一年前端木绯的字僵硬生涩,仿佛是对着字帖描红一般,可是现在她的却一气呵成,挥毫自如,自有筋骨。
两者迥然不同。
若非是自己亲眼目睹,锦瑟简直无法相信,端木绯在过去这一年中竟然把字练到了现在这个程度。
如今,自己的字已经远不如端木绯了。
这才短短一年而已!
虽然锦瑟很少随端木绯出门,但是她从其他丫鬟的口中得知端木绯的琴、棋皆是超凡卓绝,在京城闺秀中可说独占鳌头。和端木绯相比,自己那点微末的才学又算得了什么?!
想着,锦瑟心底微微泛出一丝苦涩,算是明白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此刻再回想一年前的自己,锦瑟觉得她曾经的恃才傲物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屋子里更静了,只有墨条在砚台上的研磨声以及衣裳摩擦的窸窣声偶尔响起……
端木绯练了一个时辰的字后,忙完了内务的端木纭也回来了。
姐妹俩和小八哥一起热热闹闹地用了午膳,膳后消食的热茶才刚送上,张嬷嬷就跑来请示端木纭道:“大姑娘,京营总督魏大人府上的魏大夫人昨日刚去了。”
听到“魏”这个姓氏,端木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魏姑娘,就顺口问了一句:“张嬷嬷,是哪位魏夫人?”
张嬷嬷立刻就回道:“四姑娘,是魏大人的原配妻子吴氏。”
端木绯还记得蓝大姑娘说过,魏姑娘是魏永信的嫡长女,也就是说这位过世的魏大夫人就是魏姑娘的生母了。
端木绯的脑海中不由浮现魏姑娘那白皙温婉的鹅蛋脸,眸色微沉。
端木纭沉吟一下后,道:“张嬷嬷,我们端木家与魏家素无往来,这路祭就算了,按旧例送奠仪过去魏府就是了。”
“是,大姑娘。”张嬷嬷福了福身后,就快步退下了。
张嬷嬷前脚刚走,后脚碧蝉就小跑着来了,风风火火地说道:“四姑娘,皇后娘娘派人来传口谕,让姑娘您进宫去。”
来端木家传话的人是皇后身旁的亲信金嬷嬷,可见皇后对端木绯的重视。
金嬷嬷对端木绯客气极了,笑容殷勤,礼数周到,一路把端木绯带进宫,直引到舞阳的凤阳阁里,皇后也在里面。
屋子里燃着淡淡的熏香,让人闻着便觉心平气和、身心舒泰。
端木绯行了礼后,皇后笑着抬了抬手,温和地说道:“绯儿,不必多礼,快坐下吧。”
皇后这句话听着与常无异,但是那脸色、那语气却不知道比以前要亲热多少。
对于皇后而言,端木绯救了舞阳,等于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舞阳就端坐在皇后的身旁,今日她穿了一件梅红色鸾凤刻丝褙子,映得她的肌肤雪白。
七八天不见,舞阳脸上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显然这段日子调养得不错。
“绯妹妹,你可算来看本宫了。”舞阳笑吟吟地起身挽着端木绯在她身旁坐下,招呼她喝茶,吃点心。
一旁还站着李太医和一个发须花白的老者,那老者身形微胖,头戴乌纱帽,身穿石青色补服,看来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老者清了清嗓子,主动出声问道:“皇后娘娘,这一位想必就是李太医说的端木四姑娘吧?”
皇后本来含笑看着舞阳和端木绯,此刻老者一出声,才骤然想起了对方。
皇后应了一声后,就对端木绯介绍道:“绯儿,这位是太医院的黄院使。”
太医院院使乃是正五品,负责统领太医院的院务。
“黄院使。”端木绯对着那黄院使欠了欠身,又对着李太医微微颔首。
黄院使捋了捋胡须,对着端木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一脸严肃地问道:“老夫听李太医说,端木四姑娘以莨菪叶救了大公主殿下,敢问姑娘这莨菪叶的用途是从何处看来的?”
端木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答道:“黄院使,我是偶然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这法子的,根据著书者说,这个法子是他从来自海外的船员那里听说的……”
端木绯就大致把那本残破的医书上所记载的关于以莨菪叶治疗哮症和嗽喘的内容概括了一遍。
好一会儿,屋子里只剩下端木绯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响亮,条理分明。
黄院使一边听,一边捋着胡须,微微蹙眉,眸底闪过一抹不以为然。
待端木绯说完后,黄院使就看向了皇后,俯首作揖,一派义正言辞地开口道:“皇后娘娘,此乃是小技,虽一时有效,却是风险极大。大公主殿下这一回运气好,死里逃生,可是下一回就不见得有如此运道了。为了大公主殿下的安危,臣以为以后万万不可再用此法了。”
李太医在一旁频频点头,深以为然。他当初也觉得端木绯这法子甚险。
端木绯端坐在圈椅上,静静地看着黄院使,抿嘴浅笑,却是笑而不语,那双清澈乌黑的眼中弥漫着春日湖水般的明媚。
皇后看着黄院使没有说话,那半垂的眼眸中似有沉吟之色。
黄院使看了一眼皇后的脸色,再次强调道:“皇后娘娘,臣并非是危言耸听,莨菪叶是有镇痛、解痉之效,然性寒,大毒也,是一味猛药。哮喘是为寒症,如此寒上加寒,实在不妥,以臣之见,用此法过于激进,恐怕是九死一生,还请皇后娘娘三思而后行。”
“是啊。”李太医急忙附和道,“切不可再让大公主殿下以命涉险!”
这黄院使和李太医就差直说端木绯用的方法其实是在害舞阳的性命。
皇后听得心中有些忐忑,眸色微凝。
皇后今天特意把端木绯招进宫来,一来是因为黄院使想了解一下那个治疗哮症的方法;二来,则是皇后抱着也许可以让太医院制一些药让舞阳随身携带的想法。
“端木四姑娘,”黄院使又看向了眼前这个五官精致、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摇了摇头,善意地劝道,“人命关天,还望姑娘以后莫要再对他人用此法,免得……害人害己啊!”
舞阳皱了皱眉,听到这里,忍不住出声道:“黄院使,恰恰是你口中的奇淫小技救了本宫的性命……李太医,你觉得如何?”舞阳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嘲讽。
“……”李太医一时哑然,觉得舞阳怕是因为这次死里逃生,有些走火入魔,把端木绯的话奉若金科玉律了。只是他当时没能救下舞阳,以致面对她时,便有几分气虚。
端木绯对着舞阳安抚地一笑,大大的眼睛笑起来时弯成了一道月牙儿。
小姑娘的肌肤白皙胜雪,初夏的阳光从窗口照进屋子里,温柔地洒在了她的脸颊上,更显得她的肌肤如玉似瓷,精致无暇,如同一朵粉色的花苞般明媚可爱,看来毫无杀伤力。
“黄院使,李太医,以为雷公藤如何?”端木绯抬眼看着黄院使和李太医,却是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黄院使和李太医面面相觑,他们是御医,当然知道这雷公藤乃大毒,内服宜慎,却可外敷治疗风湿性关节炎、皮肤发痒、腰带疮等。
端木绯也不指望二人回答,继续道:“古人有云:唯能用毒药者,方为良医。是药三分毒,是以用药即是用毒。哪怕剧毒之物,对症用之,亦可化为起死回生之灵丹妙药,反之,即便千年人参,若然用之谬误,便可成为致人死命之大毒。”
端木绯也并非贸然给舞阳胡乱用药,当初她查知这个方法后,曾经查过很多药经,知道这莨菪叶若是内服确是一味猛药,可是那个古籍上提出的方法却是一个新的思路,令其炙烤生烟,对于气道直接给药,可谓对症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