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想着,四周那些姑娘们的眼神中都带上了轻鄙之色,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根本就没有人同情柳映霜。
试想,刚才柳映霜要是不落水,落水的那可就是跟在她后面画画的那个人!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魏永信的这个内侄女真是上蹿下跳,没完没了。不仅是生性恶毒,而且还愚蠢得很!
皇帝不耐烦地说道:“还不赶紧把人带下去,让魏家好好管束!”
皇帝一下令,立刻就有两个宫女快步走了上来,连拖带拽地把柳映霜拉下去了。
一看皇帝震怒,周围的那些姑娘们又不敢再做声,四周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一个个屏息敛声。
皇帝只觉得这种腌臜事真是败兴,听着就觉得污了耳朵,直接甩袖走了。
“……”耶律琛没有唤住皇帝,也没有追上去。
对她而言,柳映霜到底是什么下场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今天虽然没能教训到端木绯,但是她和慕祐昌谋划的事成了!
别忘了你我的约定!耶律琛不动声色地抛了一个眼神给慕祐昌,就随口打发了那些姑娘们。
皇帝离开秋霁园后,直接回了猎宫中央的延宁宫,一路上越想越气。
又是魏家!
这段时日,魏家简直一刻也不省心,他堂堂大盛皇帝,这朝堂上的政务且处理不及,还要为魏家后宅之事烦心,真真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魏永信也是荒唐,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自己家里拉,还说那个柳映霜是他内侄女,也不想想她的出身简直就不能提!
端木绯可是首辅端木宪的宝贝疙瘩,又是贵妃的侄女,就像阿隐说的,论起关系来,端木绯那也是他的内侄女,天子的内侄女竟还比不上一个青楼女子的侄女?!
这魏永信啊,为了他家里头那个贱妾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如此纵容那个柳映霜行凶,简直就是在下他这皇帝的脸面。
皇帝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生痛,心里憋着一口气,就派人把魏永信叫了过来。
没等魏永信行礼,皇帝就不客气地破口大骂:
“永信,你要抬举你那个‘内侄女’,朕不想管,可是她在猎宫惹是生非,你就难逃其责!”
“你上次不是还跟朕说她重伤吗?!既然她还有心思算计别人,那么想必上次伤得也轻!”
“她有力气折腾,就让她折腾个够好了。”
“太医就不必请了,你也别想着去外面找大夫了!……这猎宫重地,闲人不得进。”
皇帝的最后十个字已经不是针对魏永信,而是转头对着一旁的岑隐说的,岑隐微笑着颌首,表示自己知会了。
“皇上……”魏永信皱了皱眉,不请太医不碍事,可是柳映霜右臂的伤势不轻,本来好不容易养好了点,可是今天又泡了水,伤势恐怕更严重了,连外面的大夫也不给请,未免罚得太重,太不近人情了吧。
然而,魏永信后面的话还没机会说出口,就被皇帝不悦地打断了:“永信,家和万事兴,内宅不平,何以平天下……这些道理也不用朕教你!你回去管好你的内宅,若是不行的话,就放下你的差事闭门好好管!”
皇帝说到后来,语气中毫不掩饰其中的威胁之意。
“皇上教训的是。”魏永信俯首抱拳,咬牙应下了,心里却是不服的。
可他也知道皇帝正在气头上,根本就不允许任何人反驳半句。
“你退下吧。”皇帝揉了揉眉心,略显不耐地打发了魏永信。
书房里,只剩下了皇帝和岑隐二人。
“皇上,您可是头痛了?喝点安神茶吧。”岑隐亲自给皇帝上了安神茶,好言劝了一句,“魏大人也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等过了这热乎劲,自然也就好了。”那狭长魅惑的眸子里却是一片漠然。
皇帝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他这都‘热乎’了五年了!”搞得魏家是乌烟瘴气,御史隔三差五地上折子弹劾他,还要自己这皇帝替他兜着!
岑隐笑了笑,没有接这话,话锋一转地提醒道:“皇上,臣听说皇上马上有喜事……”
皇帝愣了一下,立刻就想起了慕祐昌和楚青语的婚事,手指轻轻地在茶盅上摩挲了几下。
这一次的事,很显然是次子设计了楚家姑娘,宣国公府向来清高,这次为了楚家姑娘的名声虽然让步了,但是到底是皇家理亏,次子倒是如愿了,而他却得好好想想怎么安抚宣国公府才好。
皇帝眯了眯眼,随口吩咐道:“阿隐,赐婚的事,你去拟旨就是。”
“是,皇上。”
岑隐退下后,书房里就变得寂静无声。
皇帝赐婚二皇子和楚三姑娘的消息,当天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猎宫。
秋水阁里的发生的一切,当时不少贵女都亲眼目睹的,一时间,猎宫里都沸沸扬扬地讨论起此事来,有人说二皇子一片痴心,让人感动;有人说“求仁得仁”,二皇子这下可“如意”了;有人同情楚青语运气不好;也有人说苍蝇不叮无缝蛋……
外面的喧嚣完没传到楚青语的耳中,当她接到圣旨后,简直快要疯了。
她本来还侥幸地以为祖父只是想吓吓自己的,稍后一定会再与皇帝说的,楚家不可能为她破例,没想到祖父是真的同意这门亲事。
楚青语没办法,只能冲去求母亲成氏。
“娘亲,女儿是被人设计的!”楚青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双乌黑的眼瞳中泛着些许水光,“你一定要相信女儿啊!”
坐在窗边的一把圈椅上的成氏眸光犀利地盯着楚青语,似乎要把她看透似的,许久,才缓缓问道:“语姐儿,你一心想和你楠表哥解除婚约,可是为了这个……”
“娘亲,你误会了。”楚青语仰着小脸,急急地否认道,“女儿从来没想过嫁给二皇子。求娘亲帮帮女儿吧!”说着,她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显得楚楚可怜。
成氏抿紧了嘴唇,又沉默了。
在楚青语来之前,成氏早已想了很多,从表面看来,女儿似乎真是被人设计的,但是,女儿这些日子以来闹出的这些事,简直像完变了一个人一样,那种种荒唐事让成氏不得不去怀疑,今日秋水阁的“私相授受”真的是被设计的吗?!
还是女儿为了保名声,才故意以退为进,而她之前执意毁婚,根本就是为了嫁进皇家!
成氏已经无法相信满口谎言的楚青语了。
“语姐儿,你既然没有攀附皇家之心,那么,你为何要私自离府,独自来了这西苑猎宫?”成氏又问道。
“女儿……”楚青语当然不能跟成氏说是为了安平长公主,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女儿是因为做了一个梦,梦里,菩萨说,这次秋猎会发生……”
“够了!”一看到楚青语又想以所谓的“预知梦”来搪塞自己,成氏心里越发失望了,疾言厉色地打断了她,“子不言怪力乱神,这种事别说你祖父祖母,就连我也不会信的!”
“娘亲,您信女儿这一次……”楚青语膝行了两步,拉着成氏的裙裾哀求道。
信她?!成氏眸中闪过一丝厉芒,嘴角勾出一个混合着无奈和嘲讽的笑,女儿又何尝信过自己,否则又怎么一次又一次地欺骗自己!
屋子里一片寂静,楚青语的心随着成氏的沉默一点点地提了起来。
窗外秋风习习,吹动着庭院里的翠竹摇曳生姿,沙沙作响,给人一种幽冷的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成氏长叹了一口气,道:“语姐儿,你既已如愿,就别再闹腾了,以后安心在府里备嫁,等着大婚吧。”
想着这终究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成氏终是不忍地提点道:“赐婚的圣旨已下,就算是为了楚家的清誉,国公爷也不会将你除族……”
今天这事闹成这样,若是楚家立刻把女儿逐出族,在外人看来,就是证实了楚青语与人“私相授受”,那么一来,楚家的名声何在?!
怕是因为此,国公爷才忍下来了。
“但是,语姐儿,你再闹下去,就别怪国公爷心狠了。”
成氏面色肃然了几分,说得还算委婉,楚青语却是听明白了,浑身冰冷,连连摇头。成氏说得还算委婉,楚青语却是听明白了,浑身冰冷,连连摇头。
母亲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暗示,如果她再闹,祖父也许会让她“暴毙”……
不会的,不会的……
楚青语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浑身的力气好像瞬间被抽走似的,虚软地瘫倒在地,樱唇颤抖如那落败的枯叶,黯淡无光。
成氏看了也不想再看她,直接道:“来人,把三姑娘扶回房去!”
话落后,立刻就有两个丫鬟进来了,见屋子里的气氛很是凝重,也不敢多说多看,一左一右地搀住了楚青语。
“三姑娘,奴婢扶您回……”
丫鬟的话还没说完,楚青语忽然一窜而起,一把推开了两个丫鬟,就提着裙裾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屋子。
“三姑娘,三姑娘……”丫鬟紧张地喊着,正想快步追上去,却被成氏拦下了。
“随她去吧。”成氏的心更冷了,自己刚刚说了这么多,可是女儿根本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既然如此,多说无益。
楚青语冲出屋子后,就目标明确地朝楚老太爷的书房跑去,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她自重生以来,步步筹谋,为了嫁给封炎,费尽心机,一步步都不敢踏错,为什么事情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上天对她太不公平了,一次又一次地在她前方制造了一道道障碍!
外面的太阳早已西斜,那悬挂于西边天空的红日如此刺眼,刺得楚青语眼睛发疼,眼前一片朦胧,迎面而来的秋风更是如刀割般刮在她那布满泪痕的脸颊上。
楚青语一鼓作气地冲到了楚老太爷的书房门口,然而,一个丫鬟甚至没有进去通报,就直接把她拦在了门外,道:“三姑娘,你回去吧。国公爷说了,他不会见您的。”
楚青语感觉就像是母亲和祖父连着在她脸上打了两巴掌一般,面色更惨白了,娇躯似乎摇摇欲坠。
她咬了咬下唇,直接跪在了书房的门口,一双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前方的锦帘,心里是既委屈又不甘。
这真的是她的母亲与祖父吗?
为什么他们部都不肯相信她,帮助她,非要这样一次次地阻挠她!
可是,她实在是不甘心啊!
难得到这世上再走一遭,难得获得了新生的机会,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封炎,放弃她的璀璨未来!
她还有机会的,她还有握有一个筹码。
楚青语的眸底掠过一道坚定的光芒,嘴唇紧紧地抿在了一起。
她决定用最大的秘密,来取信于祖父,让他帮她去皇帝那里周旋。
想着,楚青语感觉自己仿佛又充满了力量般,挺直腰杆跪在那里,那清瘦的身形彷如出水芙蓉般清高而淡雅,遗世而独立。
楚青语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饶是那丫鬟怎么劝,她都不肯离去。
夕阳一点点地下落,橙红色的霞光把天空中的云彩染上了绚丽的色彩,也给跪在地上的楚青语镀上了一层霞光。
随后时间缓缓流逝,楚青语的脸色却越来越白,只觉得膝盖被那冷硬的地面磨得生疼,像是有什么蚁虫在啃咬她的膝盖一般。
时间似乎过得愈来愈慢,愈来愈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那绣着大红色鲤鱼的锦帘突然被人从里面挑开了。
祖父终于愿意见自己了吗?!
楚青语急切地抬眼望去,心底燃起了一簇希望的火苗,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然而,从书房里出来的人并非是楚老太爷,而是楚青谊。
楚青语怔了怔,因为祖父是让二姐来唤她,喊道:“二……”
可是她话音没落,只见楚青谊目光复杂地瞥了她一眼后,就毫不留恋地从她身旁走了过去,跟着就听温雅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二伯母,端木四姑娘。”
楚青谊的这一声“端木四姑娘”仿佛在楚青语的头上泼下了一桶冷水的,她心头那一小簇火苗刹那间被浇熄灭了,心更是急坠直下,如临深渊般……
后方的脚步声与说笑声越来越近,那些声音好似一刀刀剜在她的心口,让她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