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城内的士兵们来来去去,行色匆匆,那凌乱的步履声回荡在空气中。
碧蓝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下来,层层叠叠的阴云笼罩在天空中,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轰隆隆,轰隆隆……”
远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响,似乎有滚滚的闷雷从天际连绵而来,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近。
“敌军来袭了,敌军来袭了!”
随着士兵们声嘶力竭的阵阵喊叫声,南怀人兵临城下的消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城池。
城内的空气越来越沉重,天际的阴云仿佛随时要坠下来似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演武场中的封炎和阎兆林皆是抬眼看向了南城门的方向,沉默不语。
“蹬蹬蹬!”
营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盔甲碰撞声,路维青带着几个亲兵步履匆匆地来了。
“阎总兵,本将军不懂为什么还不抗敌?”路维青不解地看向坐在兵器架旁的阎兆林,眉头紧锁,心急如焚。
他当然也看到了阎兆林身旁还坐着一个戴着半边面具的少年,不由多看了对方了一眼,心里疑惑这个少年的身份,但也没多想,急忙和阎兆林商量部署的事,“阎总兵,是否赶紧让弓弩手待命,敌军距城已经不足五里了……”
说话间,外面如雷般的声响更响亮了,敌军显然更靠近了,这声音仿佛鼓槌敲打在心口,让人越来越不安,也越来越紧张。
“奋武将军,稍安勿躁。”阎兆林神情坚定地打断了路维青,“既然你已经把定均城的兵权交给本将军了,自然由本将军来做主。”
说着,阎兆林看向了封炎,封炎淡淡道:“再等等。”
路维青的眉头皱得更紧,疑惑也更浓,不懂阎兆林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很显然,这个少年将士并非是阎兆林的亲兵……更甚者,似乎连阎兆林都要听从这位少年的指示。
“放心,道益城一定能守住的。”阎兆林拍了拍路维青的肩膀安抚道,那信心满满的眼神让路维青高悬的心稍微放下了些,身形还是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任何一场战争无论是胜,还是败,都要付出无数的生命为代价,一刻也不能放松。
“奋武将军,坐下吧。”
封炎伸手做请状,路维青下意识地看了看阎兆林,终究还是坐下了,只是坐立难安。
接下来,演武场里不时有士兵进进出出地来禀报军情。
“公子,阎总兵,敌军的先锋军已经抵达城门外。”
“公子,阎总兵,敌军的冲车和车弩正在就位。”
“……”
“公子,阎总兵,敌军开始进攻!”
当一个士兵带来这句话后,封炎终于有了动作,下令道:“半个时辰后,开城门。”说着,他毅然地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朝军营外走去。
阎兆林紧接着也站了起来,一派以封炎为尊的做派。
“……”路维青傻眼了。
“咚!咚!咚……”
似乎有东西重重地撞击在城门上,一下接着一下,震得连城墙和地面都微微颤动起来。
“嗖嗖嗖……”
半空中,无数羽箭自城外射来,伴随着阵阵尖锐的破空声,像一道道流星般划破天际,落在城垛上,落在城门内。
高高的城墙外,三千身着铜甲铁盔的敌军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执弓持枪,那闪着寒光的刀枪令人不寒而栗。
阵列的最前方,是一个个执弓的弓箭手,还有一个个南怀士兵携云梯上前,把云梯搭在墙上,士兵如蜂拥般往城墙上爬去……
“咚!”
随着又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沉重的城门被撞开了,那些南怀士兵齐声地欢呼起来,喊着:“城门撞开了!城门撞开了!”
为首的一个虬髯胡将领拉了拉马绳,他胯下的棕马发出激昂的嘶鸣声,两只前腿高高地抬起。
看来大盛人是要投降了?!也是这定钧成的守兵早就是强弩之末了。虬髯胡将领的眼中掠过一道异芒,心道:这座城耗费了这么多时间,终于拿下了!
第385章 谋反
虬髯胡将领志得意满地振臂一挥,高呼道:“先锋军,先进城查看!”
“是,副将军!”
一个皮肤黝黑的南怀小将朗声应道,大臂一挥,就带着一百人的先锋军冲进了城门。
城内一眼望去,空旷萧索。
城墙的城垛上没有人,街道两边的房屋也都是敞开着大门,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这像是一栋空城。
进城的百来个先锋军不自觉地缓下了马速,铁蹄“得得得”地敲响青石砖街面,除此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加到两边的巷子里也是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那个南怀小将在城门前方的街道上溜了一圈,就又策马出了城,与那虬髯胡将领禀道:“禀将军,城里面好像空了,那些大盛人应该是都逃走了!”
原来是弃城而逃了!
虬髯胡将领的嘴角勾出一抹不屑的弧度,“刷”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刀,那寒光闪闪的长刀往前方一指,下了军令:“兄弟们,进城!屠城三日,所得金银珠宝,与众共之!”
即便这是一座无人的空城,那些大盛人逃命且不及,根本不可能搬走所有的家当。
屠城三日,抢掠之金银珠宝皆归己有,这足以让在场所有的将士为之血脉沸腾。
后方的南怀士兵们都近乎疯狂地欢呼起来,一个个都高举着手中的长刀,眸子里闪闪发亮,跟随在那虬髯胡将领的身后,浩浩荡荡地进了城。
“踏,踏,踏……”
士兵们凌乱的踏步声与马蹄声此起彼伏,城中还是一片死气沉沉。
一众南怀人不断沿着街道前进,就算是一开始士兵们还有些紧张,随着他们横冲直撞地闯进街道两边的一间间房屋中,发现里面都空无一人后,也就放松了下来。
南怀大军浩浩荡荡地继续往行去,在一个个分叉口分出一支支小队朝其他的方向而去。
道益城中四通八达,每到一个分叉口,就延伸出数条街道,每一条街道两边都有不少小巷子,就如同一张蛛网密密麻麻,畅通无阻。
那些南怀士兵一个个粗鲁地踹门而入,以长刀在屋子里把那些家具器皿扫在地上,“砰铃啪啦”地摔了一地,东倒西歪。
“小老弟,你有找到什么没?”一个黑膛脸的南怀士兵一边以刀鞘将案头的空罐子扫到了地上,一边扯着嗓子没好气地对外间的一人抱怨道,“我都没找到什么值钱的……”
“砰!”
陶罐直直地摔在了石板地上,四分五裂。
几乎是下一瞬,那个“黑膛脸”也重重地仰面摔在了地上,沉重的身躯令得地上的尘土似乎也随之一震,他的额心多了一个比龙眼大小的血窟窿,鲜血汩汩地自血窟窿中流出,眨眼就在石板地上形成一片红得刺眼的血迹。
倒在地上的“黑膛脸”双眼圆睁,几乎瞪凸了出来,那双眼睛浑浊无神,死不瞑目。
外间那个矮小的南怀士兵听到了方才那声巨响,总觉得这声响有些刺耳,闻声而来,嘴里叫着:“我说老哥……”
“砰!”
又是一声巨响重重地响彻在院中。
那个矮小的南怀士兵的额心也多了一个血窟窿,身子僵了一瞬,就往后倒了下去,似乎至死都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扇半开的窗户外,隐约冒着一缕袅袅的青烟。
封炎吹了吹火铳口的青烟,转过身,在那狭窄的巷子里灵活地穿梭着,看到敌人,就熟练地以火铳瞄准对方,然后射击。
每一枪都是那么干净利落。
“砰!砰!砰!”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火铳射击声在一条条巷子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即便是最初的几十枪可以浑水摸鱼,接下来那些尸体也无所遁形。
“有敌军埋伏!”
“大家小心,有敌军埋伏!”
“……”
那些南怀人一个个激动地高喊起来,如临大敌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枪,四下搜寻着敌人的踪影。
城中的空气再次紧绷起来,空气中似乎火花四射。
“砰!砰!砰!”
火铳射击声变得更频繁了,那些潜伏在大街小巷中的火枪营士兵不再缚手缚脚,直接开始大开杀戒。
每一把火铳都可以一次连发三弹,三弹就意味着一个士兵可以在短短三息间以一敌三,杀敌人于措手不及;得手后,再避到巷子深处,重新上弹。
这火铳使用起来要远比弓箭简单多了,一个好的弓箭手需要练习几年的反复练习,才能熟练掌握弓箭,相比下,掌握这火铳只需短短几天。
而且,火铳无论杀伤力,还是精准度,都比弓箭具备更强大的优势。
这几日来,火铳营最重要的任务之一除了熟悉火铳的使用方式,就是背着沉甸甸的火铳在城中的大街小巷奔跑,熟悉道路,练习彼此的配合……
现在这个城池的舆图就在他们的头脑中,他们知道这里的每条街道、每条巷子通往何处,也知道哪条巷子是死胡同。
又是两声重响后,一条被堵死的小巷子里又多了两具南怀人的尸体。
空气里的血腥味、火药味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场永无止尽的噩梦一般。
“将军!将军,这些大盛人手里有神兵利器,杀起我军将士不费吹灰之力……”一个高壮的南怀士兵跌跌撞撞地从一条巷子里跑出,对着马上的虬髯胡将领惊恐地禀道,脸色发白。
那个黑漆漆的武器实在是太可怕了,发射的速度比羽箭要快上数倍,威力也更强劲,根本就无法躲闪。
“什么神兵利器,不过是火铳罢了!”虬髯胡将领没好气地从马上踢了那士兵一脚,脸色也不太好看。
刚才,他远远地也瞥到了几个持火铳的大盛士兵,看得出来他们所持的火铳与他曾经见过的大不一样,更轻便,也同时更危险!
他们太大意了,现在已经失了先机,士兵们士气散……这一仗恐怕是很难反败为胜了。
虬髯胡将领当机立断下令道:“传令下去,撤!赶紧撤!”
事到如今,唯有将损失降到最低,等撤退后,再行筹谋!
虬髯胡将领调转马头,一夹马腹,就策马朝着城门的方向飞驰而去。
他周围的那些南怀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地高呼着:“副将军有令,撤退!”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数以千计的南怀士兵都骚动了起来,一边喊着撤退,一边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往回跑,一个个如同丧家之犬,形容狼狈。
相反,火铳营的人则都气势汹汹,他们再也不躲闪,不掩藏,从屋顶、从巷子里、从窗户中露出身形,也露出他们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