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这栋宅子虽然旧了点,但是只这“地段”的优势就可以盖过所有的缺点,最多她找人重新把这宅子修修就是了。
想到修宅子,端木纭又想起了京郊的温泉庄子,顺口对岑隐道:“岑公子,上次那个温泉庄子已经修得七七八八了,我和妹妹前不久刚去看过,都喜欢极了。这宅子我也想要重修一下,不如你再给我出出主意,看看这个宅子要怎么改建才好?”
岑隐仿若未闻,直愣愣地看着池塘,好一会儿没动静。
“岑公子……”端木纭见他没有反应,朝他走近了一步。
岑隐这才动了,转头对她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刚才在想把这池塘再挖得大一些,深一些,种些莲花不错。”
端木纭抚掌笑道:“这个主意好,还可以再养些鲤鱼。”妹妹最喜欢喂鱼了。
不错,以后夏天还可以挖莲藕和莲蓬吃了。端木绯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笑眯眯地直点头。
岑隐与端木纭一边原路返回,一边继续说着改宅子的事:
“我看这个园子稍微小了点,反正以后这宅子住的人口也简单,干脆把后照房也推掉一半,把这园子改大些。”
“还有,宅子周围的外墙可以再加高些。”
“……”
岑隐随口说了一些要修的地方,端木纭和端木绯姐妹俩偶尔补充一些细节,跟在众人后方的小內侍都默默地记下了。
没半个时辰,端木纭就决定买下这宅子,并果断地给了定金。
端木绯毫不意外,心道:姐姐就是姐姐,买东西的速度就是这么风驰电掣!不管是马场,还是温泉,还是宅子!
“姑娘,您这可就买对了。”青衣掮客笑得点头哈腰,眼睛都眯成了缝儿,说了一堆好听的话,又问端木纭打算何时办理过户。
端木纭一向雷厉风行,几人离开金鲤胡同后,就立刻去了京兆府。
京兆尹放下手边的其他公务,以最快的速度办好了过户。
以后,金鲤胡同的这栋小宅子就改姓端木了。
端木纭摸了摸收在荷包里的房契,想着今天又办成了一件大事,就觉得神清气爽,笑吟吟地对端木绯道:“蓁蓁,你不是说要给你的琴挑玉石做雁足吗?”
端木绯差点就把雁足的事给忘了,忙不迭地点头。
岑隐护送着两个姑娘的马车往城南的琉璃街去了,琉璃街是京中卖玉石首饰的一条街,自打开了海禁后,除了中原常见的发簪发钗、璎珞、珠花、禁步、钗冠等首饰外,又多了一些西洋的首饰,倒是给这条街增加了几分异域风采。
岑隐陪着姐妹俩连看了三家铺子,端木绯至少看了上百块玉石,还是觉得不满意,不是玉石的品质不够好,就是玉石的颜色与玉轸不般配。
一个掌柜听说端木绯要寻羊脂白玉,就好心地劝了两句:
“姑娘,和田羊脂白玉是籽玉中最珍贵的一种,就是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这种精绝之品。”
“再说了,即便是哪家铺子有羊脂玉,也多打磨成首饰成品了,姑娘想要玉料,那可没那么容易。”
“姑娘如果一定要的话,恐怕是要等些时候,容小的替姑娘四处打听打听……”
当他们从第三家铺子里出来时,端木纭已经开始考虑派人去江南找找了。
“籽玉虽然珍贵,却也不至于无处可寻。”岑隐看出了她的心思,含笑出声,笑得如春风拂面。
后面的那个小內侍深以为然,督主是什么人物,什么宝贝没沾过手,不过是区区的籽玉罢了。
真的?!端木绯目光晶亮地看着岑隐,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奶猫般一脸期盼地看着主人,那双大眼仿佛会说话吧。
“我让人给你去取。”岑隐脸上笑容更深,然后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在那小內侍的耳边吩咐了几句。小內侍恭敬地领命,匆匆离去了。
端木绯一脸期待。
随后,她看向岑隐,笑得十分乖巧,说道:“姐姐,岑公子,我饿了。”
方才她只顾着看玉石,完没注意到肚子都饿得饥肠辘辘了。
岑隐勾了勾唇,绝美的脸庞上神色愈发柔和,抬手指着前方提议道:“我记得云庭酒楼就在附近,我们先去用些午膳。”
端木绯连连点头,只要有饭吃就好。
云庭酒楼就在十来丈外,因此三人撇下车马,直接悠闲地步行了过去。
“三位客官请!”小二热情地引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雅座,“客官来得正好,二楼现在也就一间雅座还空着。”
小二说着来到了楼梯口的一间雅座前,门旁的木牌上标示着“雪松间”三个红字。
“吱呀”一声,小二推开了推开了雅座的房门。
端木纭和端木绯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雅座,没注意到她们身后对面的一间雅座也开了门,走出一道着宝蓝锦袍的颀长身形,形容俊朗,身形挺拔,正是耿安晧。
耿安晧完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岑隐,与他四目对视了一瞬,目光微凝。
跟着,他就朝雪松间望去,一道修长窈窕的背影映入他的眼帘,那道背影是那么熟悉且令他眷恋。
耿安晧瞳孔微缩,哪怕没看到对方的正脸,他也绝不会认错,那是端木纭。
端木纭怎么会和岑隐在一起?!
雅座里的端木纭一边和端木绯说话,一边朝窗边的方桌走去,根本就没注意身后,自然也就没看到耿安晧。
还在走廊上的岑隐目光淡淡地看了耿安晧一眼,也没打算和他打招呼,就直接进了雪松间。
“……”耿安晧僵立原地,只觉得岑隐刚才的那个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双拳在体侧紧紧地我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
“吱呀”一声,雅座的门就被小二关上了,唯有耿安晧一人还静静地站在走廊上,透过那道有些单薄的房门,隐约可以听到小二略显高昂的声音:“三位客官想吃些什么?本店的大厨那可是有不少拿手好菜,西湖醋鱼、红烧狮子头、凤尾虾……”
耿安晧的双目死死地盯着那扇关着的门,盯着门边写着“雪松间”三个字的木牌。
那鲜红的三个字深深地映在他眼中,映得他双眼一片通红。他的耳朵轰轰作响,再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父亲有一句话说得对,以如今朝堂的局势,端木宪肯定不会和耿家合作的。
想着,耿安晧的五官也变得狰狞了起来,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阴霾中,心中暗暗发誓:若是他们耿家所图之事成了,他必要让岑隐碎尸万断!
到时候,端木宪必会心甘情愿的把端木纭嫁给自己。
耿安晧的眸子明明暗暗地闪烁不已,目光又看向了走廊深处的清兰间,脑海中闪过那一日在清兰间中发生的一幕幕,眼神很快就变得沉淀下来,似是下定了决心。
他想要得到端木纭,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他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耿安晧强忍着想要推门而入把端木纭拉走的冲动,“蹬蹬蹬”地走下了楼。
耿安晧的去留对于雅座里的三人而言,毫无意义。
端木绯正随口与小二说着闲话:“小二哥,我听你刚才说的都是苏杭的菜式,莫非你们的大厨是江南人?”
小二呵呵地笑了,说得是口沫横飞:“姑娘,我们大厨是京城人,不过他年轻那会儿走遍了大江南北,鲁菜、川菜、粤菜、湘菜……这八大菜系是样样精通。”
“姑娘您无论想吃什么,尽管说!现在不是正值春季吗?我们大厨说了,春天吃些江南的菜式,才应景。”
“春季万物复苏,适宜吃‘鲜’,”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江南的浙菜、苏菜都不错。”
岑隐接口道:“浙菜、苏菜善用蔬菜,菜品多是脆软清爽,清俊逸秀,注重保持食材的本色和真味,浙菜在烹制海鲜、河鲜上尤有其独到之处,也算是应了吃‘鲜’。”
端木绯听岑隐信口说来,登时眸子亮了,一不小心就和岑隐聊起了各大菜系,一旁的小二呆立在一旁有些为难,心道:这还点不点菜呢?
端木纭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直接做主让小二去备一桌他们大厨的拿手菜,又叫小二赶紧拿些点心上来好让妹妹先填填肚子。
三四碟热腾腾、香喷喷的点心才上来,那小內侍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红木雕花匣子,恭恭敬敬地奉到了岑隐的身前。
岑隐随手打开了匣子,只见那匣子白花花的一片,里头是羊脂白玉,而且不泛青,不泛黄,都如凝乳白脂搬,让正在吃定胜糕的端木绯几乎看花了眼。
她见过羊脂玉,也有羊脂玉的首饰,只不过,这么一大匣子,而且部是极品的玉质,晶莹无暇,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这该不会是岑隐截下的贡品吧?
端木绯心里不由浮现一个念头,然后脑袋放空,对自己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岑隐抬手随意地匣子翻捣着,慢悠悠地拿出一块玉佩,一支玉簪,一块玉锁,一个玉坠……每一样都是雕工精致。
端木绯兴致勃勃地把那些玉饰拿在手上,一件件地与端木纭赏玩品鉴着,一会儿赞玉佩上的仙鹤活灵活现,一会儿赞这玉坠取天然籽玉的形状雕成,浑然天成……
端木绯忙着和端木纭说话,没注意到一旁的岑隐漫不经心地斜了那个小內侍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让你取玉料,怎么取了一堆“废物”过来!
小內侍额头渗出了冷汗,他也是拿不住四姑娘要的玉料得多大,又怕让督主久等,干脆就把能找到的羊脂白玉一股脑儿地都给带上了,想着最多把玉佩什么的再打磨了。
岑隐又从匣子里拿出了一个玉蝉,一个玉镯,然后是一对婴儿拳头大小的印石。
看着印石的大小似乎还算合适,岑隐随意地把玩了一下,唤道:“端木四姑娘。”
端木绯正在和端木纭说那玉蝉的雕工,直觉应了一声,转头朝他看来,小脸上看来傻乎乎的。
岑隐只是这么看着小丫头,就觉得心情愉悦起来,把手里的印石递向了她。
端木绯怔了怔,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子瞬间就亮如寒星,笑得眉眼弯如新月。
“岑公子,这两块大小正合适,等我回去打磨一下就可以用了。”
端木绯接过印石,眉飞色舞地把玩着,已经开始手痒痒了。东西终于都备齐了,她的琴这个月应该就可以完工了!
“岑公子,等我的琴制好了,你可一定要听我弹一曲……”
端木绯绘声绘色地夸耀起她的琴有多好,只把它说得堪与那十大名琴相提并论,听得岑隐忍俊不禁地笑了又笑。
屋子里的三人说说笑笑,直到小二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一道道精巧细腻的菜肴热气腾腾地送了进来,色香味俱,端木绯尽情地大快朵颐起来,吃得不亦乐乎。
这一趟出门,姐妹俩皆是收获满满,端木纭买好了宅子,端木绯得了羊脂玉,之后,端木绯又是连着几天在家闭门不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但是那些外界的消息还是免不了传入她耳中。
四月初一,崇明帝的牌位由皇帝亲自供奉进了太庙,从此不再以伪帝相称。
当日,皇帝下诏,三日后于皇觉寺给崇明帝举行法事。
这是规模最大的皇家法事,当日凡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及其嫡系子弟都要前往,在大盛朝百余年的历史上也只有过两次,其隆重可见一斑。
“臣领旨。”
端木宪带领端木家的众人在仪门处接了旨,他谨慎而仔细地捧着圣旨,然后起了身,正想与来传旨的刘公公寒暄几句,就见刘公公的目光直接略过了自己,一脸殷勤地去扶端木绯起来,笑呵呵地问候着什么“四姑娘可好”、“四姑娘气色不错”之类的话,那亲热的口吻让端木宪无语之余,又有种见怪不怪的慨叹。
自打岑隐认了自家四丫头为“义妹”后,这内廷十二监的太监內侍都对四丫头客气恭敬极了,远远比对他这首辅要殷勤得多。
刘公公与端木绯寒暄后,才迟钝地想起了端木宪,笑眯眯地对着他拱了拱手,然后就带着来宣旨的几个小內侍告辞了。
仪门附近很快就只剩下了端木家的人,各房的众人早就起了身。
端木宪随手把手里的圣旨交给了一旁的丫鬟,目光飞快地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道:“这次皇觉寺的法事,就由我带着老二和老二媳妇、纭姐儿、珩哥儿、绮姐儿……还有四丫头一起去。皇上说要休朝三日,这三天你们也要沐浴斋戒,以示恭敬。”
“是,祖父。”端木珩几人纷纷地应了一声。
端木绯朝那道五彩织云鹤纹的圣旨望了一眼,心道:其实皇帝自年后就没怎么上过朝……
端木宪眸色幽深,似有心事,便也没再多说,挥了挥手,让大家都散了吧。他自己带着端木珩去了外书房,想问问长孙的功课。
端木绯唯恐被端木珩叫住,急忙挽着端木纭朝内院方向走去。
众人很快就四散而去,各归各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