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耿海,距离一月之期,还有十天,你可是在朕跟前立了军令状的,要是到时候你交不出犯人,别怪朕不念君臣之情。”皇帝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近乎一字一顿。
耿海瞳孔微微一缩,与皇帝四目对视,既没有谢罪也没有下跪。
君臣对视之时,空气冷得彷如腊月寒冬,快要结冰似的。
阿史那更慌了,手足无措,心里暗暗后悔不该和耿海搅和在一起。
岑隐没有再说话,神情淡淡地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般。
这时,又是一阵微风拂来,窗扇吱嘎吱嘎地又摇晃了起来。
岑隐随意地往窗外望了一眼,却是目光微滞,不远处,几缕青烟袅袅地升腾而起,看这样子显然不是炊烟……似是寺中的一处院落走水了。
不仅是岑隐,皇帝也发现了。
这时,院子外一个內侍气喘吁吁地跑进了院子,不一会儿,就听他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咱家有事要禀报……”那內侍被门外的禁军拦下了。
皇帝皱了皱眉,心情正不好,岑隐见状,就体贴地说道:“皇上,臣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吧。
岑隐看也没再看耿海和阿史那,转身离开了厢房,也把这一室的寂然抛在身后。
屋外的空气清新,阳光璀璨,与那略显昏暗的厢房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那个內侍形容焦急,连忙禀道:“督主,药师殿走水了。”
走水就走水呗,岑隐神色淡淡,并不在意。
那內侍继续禀道:“督主,端木大姑娘许是在那里。”
听到这里,岑隐的脸色霎时变了,那优美的唇线绷紧了几分。
內侍还在接着说:“小的刚刚已经告诉四姑娘了,四姑娘慌了,自己跑去了药师殿,小的没拉住。”
他的话没说完,岑隐就像是一道风似的跑了,一头乌发被风吹起,几缕发丝凌乱地散在他那绝美的脸庞上与那抿紧的嘴角上,眸色变得异常幽深。
第405章 疯了
殿内,一簇簇火焰熊熊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烟雾,幔布、香案、香烛架、窗棱……都烧了起来。
“咳咳咳……”
端木纭不断地咳嗽着,小脸憋得通红,脑袋里还昏昏沉沉的。
这几年她不知道来过皇觉寺多少遍,哪怕这里都烧了起来,她都能认出这里是药师殿。
而她之所以会在这里……
端木纭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更清醒一点,神色复杂地看向了就站在几步外的耿听莲,“耿听莲,你疯了吗?!”
早上的法事结束后,她去了趟净房,出来后,就遇上了耿听莲。
端木纭并不想理会耿听莲,可是对方却不过放过她,纠缠之间,耿听莲用一方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端木纭只觉得浑身一软,一下子就被黑暗吞没,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时,就已经在这个药师殿了。还是着火释放的灼热感唤醒了她,而放火的人不用说,显然就是——
耿听莲。
耿听莲的脸上还是戴着那方半月白色的面纱,朦胧的面纱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庞,只露出一对眸色冰寒的眸子,阴冷得仿佛淬了毒一般。
“我早就疯了!”耿听莲的嘴角在面纱下微微笑着,语气冰冷地说道,“我早就被‘你们’逼疯了!”
说到“你们”时,她的眉心剧烈地跳了跳,眼底翻动着异常强烈复杂的情绪。
“反正我已经不想活了……”耿听莲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缓缓地说着,“但是我不能一个人去死,你得陪着我才行。你活着,哥哥就不会清醒,只会被你迷惑……你必须去死!”
说着,她抬手指向了端木纭,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带着一种赴死的决绝,形容中隐约透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癫狂。
相比下,端木纭还是那般平静,如常般挺直了腰杆,直言道:“耿听莲,我已经拒了耿家的提亲,耿家非良配。”
端木纭越是平静,耿听莲就觉得越难受,仿佛在她心头浇下一桶热油般,灼烧得她煎熬难耐。
“耿家不是良配?!那谁是你的良配?!”耿听莲冷冷地一笑,咬着后槽牙道,脸都发青了。
干卿何事!端木纭皱了皱眉,不想理会这个疯子。
“滋吧滋吧……”
四周的火焰烧得越来越猛,前方的大门已经烧了起来,一个燃烧的香烛架被人蓄意挡在了门后,如一堵火墙般熊熊燃烧着,也挡住了这里的出路。
端木纭的无视与沉默让耿听莲更怒。
她朝端木纭的方向逼近了一步,故意一字一顿地说道:“岑家吗?!你想嫁给岑隐吗?!”
端木纭皱了皱眉,本来不想再理会耿听莲,但涉及岑隐,又不得不说:“耿听莲,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装模作样!”耿听莲冷哼了一声,觉得端木纭不过是在装傻而已,像她这种女人就是到处勾三搭四,勾得男子为她失魂落魄,为她付出一切,“你难道还想假装你不知道岑隐喜欢你吗!!”
耿听莲咬牙切齿,这句话出口的同时,眸子迸射出一道冷芒,眼神中有不甘,有嫉妒,有怨恨。
为什么岑隐偏偏要喜欢这个女人!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他那样的男子为她掏心掏肺!
想到了大哥的执迷不悟,想到了自己的脸,想到了岑隐……耿听莲的瞳孔中似有一股龙卷风在肆虐着,且越来越狂暴。
既然她已经毁了,那么她就要毁掉端木纭。
既然她要下地狱,那么她就要拖端木纭一起下地狱!
端木纭觉得耿听莲果然是疯了。
岑公子喜欢自己,这怎么可能呢?!
岑公子待人一向和善又温柔,对自己和妹妹一向亲厚,但那也只是因为他们投缘吧……
耿听莲怎么会这么想?!
端木纭看着对方癫狂中掩不住妒意的眼神,忽然灵光一闪,有如神助般想通了。
砰砰!她的心跳快了两拍。
原来如此。
是耿听莲自己喜欢岑公子,以致走火入魔了,看不得岑公子对别人友善!
端木纭感觉心口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胸口空空的,又像是有什么梗在心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周围的火势变得更猛了,赤红的烈火好似发了疯似的四处乱窜。
不行,自己得快点离开这里才行!端木纭在心里对自己说,她可不想陪耿听莲这个疯子去死。
正门是出不去了,端木纭又四下看了一圈,烈火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它能所能接触的一切,连空气都热烫得仿佛要灼烧起来。
滚滚浓烟随着火焰升腾而起,烟雾缭绕,连带耿听莲的身形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咳咳咳……”
越来越浓重的烟雾钻入咽喉,呛得端木纭剧烈地咳嗽个不停,眼睛都被烟呛红了。她连忙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小时候,父亲跟她说过,走水时很多人都是被浓烟熏死呛死的,烟和热气会往上走,俯下身子才可以不被热气给灼伤。
端木纭微微俯低身子,打算去佛像后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小门或者偏门,一栋屋子不可能只有一扇门的,尤其是皇觉寺这种皇家寺庙。
耿听莲一看端木纭想要找别的出路,狞笑着朝她追去,伸手想要抓住她,嘶吼着:
“端木纭,你别想走!”
“我做鬼也要拉你一起!”
几乎同时,“啪嗒”一声,上面一大片燃烧的幔布掉了下来,明黄色的幔布早就被烈火所吞噬,火焰猛地往上蹿着,张牙舞爪地挡在了端木纭的前方。
端木纭急忙收住了步子,也因此,她的右臂正好被后面追来的耿听莲猛地抓住了,一阵疼痛感自手腕传来。
耿听莲露出更为狰狞的阴笑,曾经秀丽的五官此刻扭曲如恶鬼,便是面纱也挡不住那深深的恶意与丑态,这一刻,她已经不是人了,更像是一头咬住了猎物的野兽般。
“端木纭,你、别、想、跑。”耿听莲得意而疯狂地笑了。
她的脸已经被端木纭毁了,她这一生也毁了!
如今岑隐和耿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你死我亡的地步了,岑隐更不会再看自己一眼,自己既然得不得岑隐,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端木纭得偿所愿!
她让端木纭给她陪葬!
耿听莲狠狠地瞪着端木纭,她的双眸中仿佛也燃烧了起来,瞳孔中似有火苗飞蹿着。
端木纭根本懒得与耿听莲这个疯子废话,和这种被嫉妒冲昏头脑的疯子也根本就讲不清道理。
她眸底掠过一道利芒,猛地出腿,一脚狠狠地踢在了耿听莲的右小腿胫骨上。
这一脚,端木纭踢得不留一点情面。
耿听莲吃痛地低呼了一声,端木纭趁着她分心的那会儿,抓起一旁的一个空烛台就往耿听莲手背上一扎……
“啊!”
这一次,耿听莲的惨叫声几乎掀破屋顶。
“啪嗒,啪嗒……”
上方烧焦的残木还在一块块地掉下来,落在地面上,那一簇簇的火焰一片片地连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火网,无数火星在半空中跳跃着,发出“滋滋”的声响,也难免飞溅在端木纭的衣裙上,烧出了几个黑点。
她们俩人的周围几乎被火所包围,没有什么下脚的地方了,浓烟更是几乎把整个药师殿吞噬……
端木纭环视四周,发现她已经没有路可以逃了。
“哈哈哈哈……”耿听莲自然也注意到了周围的情况,疯狂地大笑了起来,“你是逃不掉的,上天也不让你逃走!”
她捂着受伤的右手,殷红的鲜血自五指之间溢出,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还没落地就被火焰吞噬。
周围那如群魔乱舞般的火焰在她脸上投下诡异的光影。
她看着端木纭疯狂地大笑不已。
“轰!”
一大段烧焦的横梁从上方又掉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横梁上飞溅起无数焦黑的碎片与火星,一股灼人的热浪像海啸般扑面而来……
“咳咳咳……”
端木纭连退了好几步,又是一阵疯狂的咳嗽,眼睛也被呛出了泪水来。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冷静地说着:这一回,她怕是真逃不出去了。
幸好,妹妹定亲了,封公子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