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寒风阵阵拂来,吹得假山旁的几株腊梅摇曳着,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枝干上的白雪纷纷落下,一不小心就钻进了涵星的领口里……
涵星被冻得打了个激灵,低呼着去拍领口的雪。
她闹出的动静太大,花厅里登时静了一静,皇帝和里面的几个学子都朝假山方向看了过来……
涵星直觉地拉起端木绯的小手,连忙把头缩回了假山后,抿唇与端木绯相视一笑,感觉就像是一起玩躲猫猫似的。
“咳咳……”
后方传来一阵有些耳熟的轻咳声,两个小姑娘面色一僵,就像是捣蛋被抓了个正着的孩子似的。
两人都转头看了过去,一张熟悉的绝美脸庞映入眼帘。
端木绯看到本该在京城的岑隐竟然出现在这里,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差点没掐了自己一下。
惊诧在心头一闪而过,虽然不知道岑隐怎么会来,她立刻就卖乖地笑了,笑得比一只温顺的奶猫还要乖巧可爱。
不管发生了什么,总之,先卖乖最重要!
看着这么张精致甜美的笑脸,岑隐忍不住想到了那只最喜欢卖乖的小八哥,唇角也勾了起来,他抬手向端木绯做了个噤声手势,然后,就直接向花厅的方向继续走了过去,不疾不徐,彷如在这银装素裹的园林中漫步赏雪般。
“阿隐!”花厅里的皇帝也透过那敞开的窗户看到了岑隐,脸上喜出望外。
原来是阿隐啊!
皇帝本想让人出去看看,见是岑隐,也就没多想,目光从假山那边收回。
涵星又探头朝花厅那边望了一眼,拍了拍胸口,一副“躲过一劫”的样子。
表姐妹又是相视一笑,笑得傻乎乎的。
“阿隐,你可来了!”
皇帝一看到岑隐,就觉得如释重负,仿佛天大的麻烦都能解决了,笑着吩咐“赐座”,內侍急忙去搬椅子。
一旁以曾元节为首的四个年轻学子当然也看到了岑隐,见他容貌气质皆是十分出众,不由多看了几眼,只以为是一位勋贵家的公子。
岑隐撩袍跨过门槛,大步流星地走向皇帝,即便是在皇帝跟前,还是气定神闲。
那种气定神闲看在一旁的文永聚眼里,就尤为刺眼。
文永聚眼神阴沉地盯着岑隐,岑隐一来,怕是就更没有他站的地方了。
他紧紧地握着拳,脖颈上根根青筋浮现,阴阳怪气地对着岑隐拱了拱手道:“岑督主,你可来了。皇上从几天前就盼着督主你呢!”他的语气透着几分意味深长。
这时间谁都会算,钱义斌是八百里加急从江南赶去京城,算算日子,要是岑隐闻讯后,即刻出发,三天前差不多就该到了,恐怕岑隐仗着皇帝的宠信,在京城耽搁了几天,才启程!
也是,岑隐一向擅权,不把事情安排好了,怎么会放心离京!
皇帝最近是越看文永聚越不顺眼了,觉得他只会说些空话,干不了什么实事。
皇帝懒得理会文永聚,对着躬身要行礼的岑隐又道:“阿隐,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说话间,內侍已经匆匆地搬来了一把圈椅,放在了距离皇帝不到半丈远的地方,足以显示皇帝对岑隐的亲近之意。
那四个学子当然也听到了文永聚对岑隐的称呼,一时僵住了。
此时此刻,他们才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皇帝口中的“阿隐”原来就是那个东厂的厂督。
学子们的神色有些复杂,令他们意外的是,这个传闻中暴戾弑杀的阉人岑隐竟是这般模样,若是在外面看到他,怕是以为这是哪门哪户的世家公子。
岑隐根本就没在意这些学子,直接坐了下来,而这一幕也让几个学子对他更为不满,心里暗暗摇头:虽然是皇帝免了岑隐的礼,但是这岑隐也未免太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这阉人就是阉人,不知礼数。
几个学子悄悄地交换着眼神,眸底闪过一抹也不以为然的光芒。
早就听闻如今朝廷宦臣掌权,皇帝没有立太子,反而把朝政交给一个太监,原来就是此人啊。
着一袭蓝色直裰的曾元节目露鄙夷地看着岑隐,本来是打算给岑隐见礼的,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登时就改了动作,没有作揖,只是随意地拱了拱手。
“岑督主。”
另外三个学子以他马首是瞻,也是拱了拱手。
这一幕当然也落入了花厅内的几个內侍的眼中,他们看着这些学子的脸上就染上了几分轻蔑。
本来见皇帝赏识这些江南学子,內侍们也不介意给他们点面子,毕竟没准这些读书人将来就会青云直上,此刻见这些人读书读傻了,敢对岑督主如此不敬,看这些人的眼神就仿佛在看无知蝼蚁般。
真是胆大包天!
想着,內侍们的眼眸更加冷淡了。
相反,文永聚却是眸子一亮,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便是做不成朋友,那好歹是助力。
这些江南学子显然对岑隐颇为不屑,没准可用!
文永聚默默地垂眸,眼底掠过一道阴狠的冷芒。
第483章 转机
花厅中,众人心思各异。
皇帝因为岑隐来了,心情大好,并没有注意其他人的异状。他也不急着说正事,随意地与岑隐说笑:“阿隐,你还是第一次来江南吧?”
内侍们在一旁殷勤地上茶上点心,服侍得十分周到。
岑隐笑着对着皇帝拱了拱手,“臣也是托皇上的福,有幸一览江南风光。江南不愧为文人汇聚之地,臣这一路看来,江南可谓人杰地灵。”
岑隐慢悠悠地端起了茶盅,目光忍不住朝窗外假山的方向望了一眼,想看看那个调皮的小姑娘还在不在那里。
端木绯正好与岑隐四目对视,她吐吐舌头,对着岑隐挥了挥手告别,然后就拉着涵星悄悄地溜了。
其实皇帝在花厅里,整个西花园里的锦衣卫和内侍不少,她们俩的行踪根本瞒不了这些人的耳目,也就是冲着岑隐的面子,哄四姑娘玩而已。
表姐妹俩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花园口,这才松了口气。
涵星停下脚步,回头朝花厅的方向又望了一眼,忍不住问道:“绯表妹,岑督主怎么来了?”
端木绯一头雾水,自打到了江南后,她就消息闭塞啊。
端木绯忍不住又思念起祖父端木宪来。
她想了想,岑隐肯定是皇帝宣来的,要说最近有什么让皇帝烦心的事,那大概就是——
“估计是来处置举子闹事和先帝遗诏的事吧。”端木绯猜测道。
涵星晃了晃与端木绯交握的手,继续往前走去,娇声道:“这姑苏的地方官真没用!”这么点小事就闹得去京城请救兵,说出去,都要笑死人!
就是。端木绯点点头,正要应声,就听一阵耳熟的呱呱声从右后方传来。
端木绯眨了眨眼,这声音叫得可真像自家小八,莫非是与小八天各一方的兄弟……
她正胡思乱想着,头顶闪过一道黑影,一只黑鸟扑棱着翅膀朝她俯冲了过来。
唔,长得还真像自家小八。
端木绯还没意识到不妙,跟着就感觉发顶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
“坏坏!”
小黑鸟不客气地朝着端木绯的双螺髻上啄了两下。
不远处,小蝎就站在一棵梧桐树后,也不知道该不该站出去。
督主派人给他传话,让他把小八哥带来西花园给四姑娘。他哄了又哄总算把鸟哄骗过来物归原主,没想到它看到四姑娘竟然是这种反应……
小蝎总有种自己也难逃其责的心虚。
小八哥啄了两下后,尤不解气,又朝另一个螺髻“笃笃”地啄去。
“小八!”
涵星看着小八哥,笑得眉飞色舞,她只顾着笑,根本就忘了“救援”端木绯。
小八哥连啄了端木绯好几下后,就拍着翅膀又飞走了,飞到几步外的一棵红梅上,停在枝头也不看端木绯,径自啄羽。
“小八。”端木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接地朝梅树上的小八哥走去,仰首看着它。
小八哥这才施舍了她一个眼神,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觉得自己委曲极了。
这个主人太不乖了,离家出走那么久还不回家!
“坏坏!”它又跳脚地叫了两声,把梅枝上的雪振落,如同又下起了一场簌簌小雪。
端木绯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八哥,眸子晶亮。
它会叫“坏坏”,所以不是小八的兄弟,确实是小八。
可问题是,小八怎么来了?!
总不会是姐姐带来的吧,但姐姐没来啊,自己飞来的也不可能啊……
对了!
端木绯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方才自己看到的那个人,这才恍然大悟:岑隐,难道是岑隐把小八哥从京城带来的?!
端木绯看着小八哥的神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该赞它聪明,还是夸它心大,鸟生地不熟的,就跟人来了江南,没有变成烤八哥实在是万幸了!
哎。
谁让是自家养的鸟呢!
端木绯默默在心里叹气,转头对涵星说:“涵星表姐,我家小八也要叨扰你了。”言下之意是小八哥也要和她一起住到问梅轩了。
毕竟总不能把小八托付给封炎吧?以平日里小八看到封炎的反应,恐怕会把鸟吓出病来……
一听小八哥要跟着自己住,涵星乐坏了,早把什么举子驸马忘得一干二净。
她殷勤地对着小八哥招了招手,“小八,你饿了吧?快下来,本宫给你准备你最喜欢吃的小米。”
小八哥无动于衷地继续啄羽。
涵星只能继续试着用其它食物勾引它:“鸡蛋,肉沫,青菜,豆腐……”
端木绯看着傲娇的蠢鸟,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突然插嘴道:“松仁。”八哥在冬天容易得风寒,端木绯也不敢跟这小家伙赌气,免得把它冻病了。
“真真!”小八哥听到松仁,浑圆的金黄色眼眸一下子亮了,激动地拍着翅膀朝端木绯飞来,停在了她的左肩上。
它这一叫,端木绯和涵星都傻了,面面相看。
还是涵星先反应过来,拉拉端木绯的袖子,“绯表妹,小八是在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