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舒云反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二皇嫂,不出去也罢,还是这沧海林里安静,最近白兰军逆党闹得沸沸扬扬……”
“白兰军?”楚青语疑惑地问道,眸底飞快地掠过一道诡异的流光,一闪而逝。
舒云想着楚青语还不知道白兰军的事,就大致地解释道:“之前风陵舫在太湖沉船,应天巡抚查到此事乃是白兰军逆贼所为,父皇派了施总兵去剿灭逆党,虽然剿灭了白兰军大部分匪军,却让匪首白兰潜逃了……”
楚青语一边饮茶,一边倾听着,纤细修长的手指偶尔在白瓷浮纹茶盅上摩挲着。
她当然不是第一次听说白兰军。
上一世的时候,白兰军也同样出现了,他们的人暗中砸穿了风陵舫的船底,令得风陵舫淹没在太湖中,那一次沉船,死了好些人。
皇帝雷霆大怒,命人前去剿匪,三皇子慕祐景在这次剿匪中立下了大功,而文家因为沉船事件被皇帝迁怒责罪,文敬之也为此被降职,二皇子慕祐昌的根基大受影响。
这一次,她本来想提醒慕祐昌抓住这个机会的,但是慕祐昌竟然对她动了粗……
“啪!”
当时那重重的一个耳光清晰地回荡在耳边,楚青语感觉腹部微微抽痛了一下,她期盼已久的孩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
楚青语瞳孔微缩,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冷静下来。
所以,她就故意没提风陵舫会沉的事,她想让慕祐昌再吃一次亏,算是她的回敬!
果然,风陵舫沉船的事如上一世般发生了。
然而——
令她意外的是沉船最后不过虚惊一场,并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折损人命,所以文家虽然被皇帝怒斥,但文敬之没有被罚,还是好好地当着他的稽州布政使。
一切都是因为端木绯,如果沉船那日,不是端木绯提前发现了风陵舫的不对,局势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变化。
楚青语心里像是压了一座山似的,原本凑到唇边的茶盅又放下了,心不在焉。
第484章 奸佞
“舒云,”楚青语又提点道,“父皇近来心情不好,这要是曹二公子在这个时候稍微出了点差错,肯定会被父皇迁怒,那么……”舒云要解除赐婚就容易了。
她最后半句没说出口,舒云也领会了,激动地握住了楚青语的手,眸生异彩。
“等到剿灭了白兰军乱党,父皇必会办庆功宴的,到时候就是你的‘机会’。”楚青语说着勾唇浅浅一笑,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定神闲。
文咏蝶的眸子里更复杂了,思绪翻涌。
舒云的心思都集中在自己的婚事上,也没注意文咏蝶。她皱了皱眉,烦躁地说道:“二皇嫂,庆功宴怕是不行了……”
舒云微咬下唇,接着道:“那个匪首白兰潜逃后,又派人到姑苏城里搅风搅雨,把父皇都气得大病了一场……连带姑苏当地的官员都被迁怒。”
舒云每天被关在沧海林里,知道的其实不多,想要打听消息,沧海林里的宫女內侍又多是含糊其辞,讳莫如深,生怕说错什么,丢了脑袋。
会把皇帝气病了,那当然不会是什么小事,楚青语眸色微凝,连忙看向了文咏蝶,“咏蝶,你可知道些什么?”
文咏蝶心里暗暗叹气,就把白兰军在姑苏城、广陵城、临江城、禾兴城几城张贴先帝留下的遗诏拓本的事说了,又说如今城内关于皇帝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文咏蝶点到即止,也同样不敢多言,唯恐言多必失。
遗诏?!楚青语的眸子瞬间瞠到极致,上一世可没有这件事!
楚青语连忙追问:“咏蝶,什么遗诏?”
文咏蝶似有迟疑,道:“我也不曾亲眼见过,只是听人说,不知道白兰军从何处弄来了先帝的传位遗诏,拿此大做文章。”
楚青语差点没笑出来。
传位遗诏?!
光凭这四个字,她不必再问下去,都可以确定遗诏里先帝必定是传位给了太子,可以确定这件事的幕后推手不是白兰军,而是封炎。
没错,一定是封炎干的,除了封炎,也不会有别人了。
这是个机会!
从这件事可见封炎他变了,封炎他不像前世那般隐忍,他本该蛰伏,本该耐心地静待时机的,可是这一世的他行事急躁了。
也许其根源也是因为端木绯。
不管是不是,封炎既然急了,那么他行事肯定就会有所疏漏。
想着,楚青语的眸子变得愈来愈幽深。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应该趁这个机会扳倒封炎的,但是,想到慕祐昌对她做的事,她心里就是一阵怒浪翻涌。
难道她这辈子都要和这个有龙阳之癖的慕祐昌搅和在一起吗?!
不甘、愤恨、嫌恶等等的情绪交织在她眸中,眸子里散发出了一股幽幽的寒气,阴冷逼人,与她平日里温婉的气质迥然不同。
她必须为她自己考虑……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对她都是一个机会。
她必须要考虑清楚是要继续帮慕祐昌夺皇位,还是,封炎……
封炎那张俊美的脸庞再次浮现在楚青语的脑海中,那般意气风发,那般尊贵显耀。
砰砰!
只是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楚青语的心跳不由加快了两拍,她下意识地用手按在左胸口上,指下心跳如雷。
她秀丽的脸庞上表情复杂而纠结,她还是忘不了封炎……
如果是封炎的话,一定不会像慕佑昌那样对她的。
是啊,封炎他光风霁月,跟慕佑昌这等嗜好龙阳之人根本就天与地的差别。
她错了,她不该“迁就”慕佑昌的。
楚青语思绪混乱,眼神有些恍惚,又有些迷茫。
“二皇嫂,二皇嫂……”舒云见楚青语捂着胸口以为她身子不适,担忧地唤道,“你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本宫传唤太医?”
楚青语这才回神来,若无其事地说道:“舒云,我没事,只是觉得这趟出来真是不顺……我打算这几天好好抄几卷《心经》,等年后去了灵隐寺,把佛经供到佛前,再给你我……还有你二皇兄,点几盏长明灯求佛祖保佑。”
楚青语这么一说,舒云也是深以为然。
是啊,这趟南巡二皇嫂小产,二皇兄被父皇责骂,而自己也……他们一家子委实有些流年不利。
舒云忙道:“二皇嫂,你说的是,反正今年在姑苏过年,也没什么事,本宫也随二皇嫂一起抄写佛经吧。”
姑嫂俩还有文咏蝶都是信佛之人,聊了会佛经,气氛就变得融洽了不少。
半个时辰后,舒云和文咏蝶才从明瑟阁出来了。
外面寒风依旧,即便两人围起了厚厚的镶貂毛斗篷也挡不住那刺骨的寒意。
表姐妹俩沿着原路返回,走到一条游廊中时,舒云忽然停下了脚步,文咏蝶疑惑地朝她看去。
“表姐。”舒云急切地拉住她的袖子,略显激动地说道,“你回去就和大舅舅说,让他帮帮本宫。”
舒云的樱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心里觉得这蒋州的施总兵真是无用得很,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还没拿下匪首白兰。
如此下去,父皇不知道何时才会办庆功宴。
舒云等不下去了,只要想到曹秦风这个人,她就觉得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煎熬一般。
文咏蝶抿了抿嘴,静了两息,就道:“舒云表妹,我回去就和父亲说。”
她心里默默叹气:其实,就算舒云不提,她也得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不能让舒云自己由着性子胡来。
而且……
文咏蝶若有所思地捏了捏手里的帕子,脑海中又闪过方才在明瑟阁里的一幕幕。
其实,她隐约觉得二皇子妃不太对劲,表面上看起来,她是一心为舒云好,才为舒云出谋划策,但是舒云的婚事可是皇帝所赐。
皇帝金口玉言,真的会那么轻易地就改变心意,解除这桩婚事吗?
楚青语这么费尽心思地撺掇怂恿舒云,真的仅仅是为了让舒云能摆脱这桩婚事吗?!
疑惑一个接着一个地浮现文咏蝶的心头。
听到文咏蝶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舒云眉头稍稍舒展,拦着文咏蝶沿着游廊继续往前走,自顾自地说着:
“表姐,还是你对本宫好!”
“哪像本宫那个四皇妹,根本就不把本宫这个皇姐放在眼里!”
“哼,她成天跟那个端木绯混在一起,目中无人,如此嚣张跋扈,也不想想,俗话说,靠山山倒……”
文咏蝶脚下的步子缓了缓,忍不住试探道:“舒云表妹,那位端木四姑娘与四公主走得近,想来贵妃娘娘也是知道的……”
她眸光微闪,“不过,想来贵妃娘娘也不知端木四姑娘行事如此轻狂,你是皇姐,不如你去找贵妃娘娘提点一下,想来贵妃娘娘也会听得进去的。”
舒云撇了撇嘴,随口道:“哼,本宫才懒得多事,她们母女怕是巴不得讨好了端木绯。”
舒云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漏了嘴,文咏蝶心里只觉:果然如此。
她之前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宫里的内侍还有锦衣卫都如此给端木绯面子,似乎不仅仅是贵妃和首辅的脸面。
现在听舒云话中之意,竟像是连堂堂贵妃都要讨好端木绯的那个“靠山”。
那个人到底会是谁呢?!
文咏蝶咽了咽口水,心跳砰砰加快。
她停下了步子,晃了晃她的手,疑惑地看着舒云,好奇地问道:“舒云表妹,端木四姑娘到底仗的是谁的势?”
舒云的脸色微僵,其实一点也不想谈这个话题,可是想着自己还有求于文家,又迟疑了。
她看了看游廊的前后,见周围没有內侍和锦衣卫,就答道:“端木绯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哄了岑隐对她宠爱有加,如今在京城谁都知道端木绯是岑隐的义妹。”
又怕文咏蝶不知道岑隐是谁,舒云多解释了一句:“岑隐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厂督,父皇这次南巡,没有留下皇子监国,反而留了岑隐在京中主事。”
文咏蝶作为闺阁女子,又远在江南,只约莫知道司礼监掌印太监和东厂厂督历来是皇帝的亲信。
舒云看她一脸懵懂,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个岑隐其实就是无法无天的奸佞,惹得朝堂上下怨声载道……不过敢怒不敢言!”
舒云说完就退开了,文咏蝶却是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没回过神来,思绪飞转。
即便是文咏蝶对岑隐的权势再没概念,也能从舒云的言行中窥得一二。
所以,那天在画舫上,那些锦衣卫会听端木绯的,就是因为她的义兄岑隐。
也不知道父亲知不知道这件事……
文咏蝶的心中好一阵波涛起伏,许久,才平静了下来,看着舒云的眼神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