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何于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道:“卓氏,你可认罪。”
封太夫人的脸色一片煞白,没有一丝血色,她已经被逼到了进退两难、走投无路的地步了。
她要是不认罪,就是等着东厂去抄家。
她要是认罪,她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要去受那牢狱之苦吗?
“我……我……”
封太夫人结结巴巴地说了两个字,突然两眼一翻,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太夫人。”跪在地上的嬷嬷连忙去查看封太夫人的状况。
“母亲!”
公堂外的江氏拎着裙裾试图冲进去,却被两个衙差以风火棍挡下了。
衙差毫不懂怜香惜玉,不客气地把风火棍一推,江氏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幸好她的嬷嬷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江氏眉头紧皱,手足无措地站在公堂外。
下一瞬,就看到公案后的何于申重重地敲响了惊堂木,朗声道:“封卓氏挑唆收买地痞,辱骂安平长公主母子,罪证确凿,依《大盛律》,当处枷号一个月发落……”
这字字句句全都清晰地涌入到了封太夫人的耳中,封太夫人原本只是装晕,想着现在先把这件事含混过去,却不想事情再一次失控了……
一瞬间,封太夫人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被人抽空了,胸口传来一阵强力的窒息感,似有一口气梗在了那里。
她眼前一黑,意识彻底被黑暗笼罩,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把人带下去!”
何于申可不管封太夫人是真晕还是假晕,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两个衙差带上了一具木枷,套到了封太夫人的头上,又粗鲁地把她好似麻布袋似的拖了下来。
接下来,那四个地痞流氓也被一一判了刑。
何于申见曹由贤没说话,想来对自己的判决还算满意,心里松了一口气,拍着惊堂木道:“退堂!”
这两个字落下的同时,也代表着这场闹剧结束了。
外面围观的那些百姓也开始陆陆续续地散去了,不少人言语间还有几分意犹未尽。
江氏直愣愣站在公堂大门口,脑子里混乱如麻,几乎无法冷静地思考,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心道:这端木纭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难道不担心自己把她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说出去吗?!
这等丑事一旦被外人知道,她必定会声名扫地,怕是会被端木家送去庵堂青灯古佛一辈子!端木纭真的不怕吗?!
先不管端木纭……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呢?!
江氏眸光一闪,飞快地抬手扯了下身旁的老嬷嬷的袖口。
老嬷嬷是江氏的奶嬷嬷,对主子的心意最了解不过,唉声叹气地咕哝道:“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哎,长公主殿下未免也太……”
“夫妻和离和离,本就是以和为贵,闹成这样……哎!”
老嬷嬷的每一句都是欲言又止,每一句也是意味深长,引人多想,语外之音就是在说安平既绝情,又会闹腾。
一旁几个还没离开的学子也听到了,朝江氏与那老嬷嬷看了过来,目露鄙夷之色。
“长公主殿下光明磊落,坚如磐石,韧如蒲草,哪是尔等这等无知卑劣的之人可以抹黑的!”
“不错,安平长公主殿下不愧是崇明帝的胞妹,有乃兄之风!”
听这些人对安平格外推崇的语气,江氏心凉如冰,知道大势已去。想要借着这些迂腐的文人学子造势看来是不可能了……
第642章 私情
都怪端木纭!
端木纭明明答应了自己却没有办到!
江氏一想到端木纭,心中就是一阵怒潮汹涌,眸色越来越深邃。
现在封预之被关在了京兆府的大牢中,太夫人又被问了罪。
江氏脑子里一团混乱,下意识地揉着手里的帕子,已经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氏深吸两口气,稍稍冷静下来,对着一旁的贴身丫鬟吩咐道:“冬儿,你赶紧回府去请二老爷、三老爷……”
说话的同时,就看到端木绯挽着安平,和涵星一起从公堂里走了出来,三人言笑晏晏。
安平唇角噙着一抹明媚的浅笑,神采焕发,步履之间从容不迫,显得高贵明艳。
相比下,此刻的江氏脸色苍白,神色惶惶,狼狈不堪。
一瞬间,江氏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八年前,她刚刚入了封家门,封预之带着她去给安平敬茶,却连公主府的大门都没进去,直接被拒之门外……
江氏几乎无法直视安平,那种在安平面前抬不起头的感觉让她又羞又愤。
端木纭,这一切都是因为端木纭!
“端木四姑娘!”江氏想也不想出声叫住了端木绯,声音冰冷,“你回去问问你姐姐,她就真不怕我把‘那件事’说出去!”江氏蓄意在“那件事”三个字上加重音量。
“……”端木绯一脸莫名地看着江氏,坦然地说道,“我姐姐光明磊落,无不可对人言之事。”
说完,端木绯也不管江氏是什么反应,挽着安平高高兴兴地继续往前走。
涵星看也没看江氏,美滋滋地想着接下来的计划,“绯表妹,我们去露华阁庆祝一下吧。”
端木绯还是有些纠结,她本来打算去直接女学看韩昌的那幅《五马图》的,这样的话,明天就不用早起了!
涵星一看端木绯的样子,就知道她在迟疑些什么。
涵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亲昵地挽起安平的另一边胳膊,撒娇道:“皇姑母,我们一起去露华阁吧!听丹桂说,露华阁最近从江南请了新厨子,手艺很不错。皇姑母您不是喜欢吃江南菜吗?”
“哦?”安平挑了挑眉,似有几分意动。
端木绯见状,摇摇头,妥协了,对着安平道:“殿下,那我们就先去露华阁吃饭,然后去九思班看戏好不好?”
眼看着端木绯跟在安平和涵星身后就要上朱轮车,江氏快步追了过去,她还想说什么,可是话没出口,眼前就闪过一道青色的影子。
曹由贤带来的那个圆脸小内侍突地出现挡在了江氏与端木绯之间。
那圆脸小内侍笑呵呵地看着江氏,笑意却是不及眼底,阴阳怪气地说道:“去去去,别打扰了四姑娘,四姑娘还要去看戏呢!”可没空陪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耽误时间!
说话间,端木绯也上了安平的朱轮车,马夫一声吆喝,朱轮车朝着中盛街的方向去了,渐行渐远……
热闹散场,公堂外围观的百姓学子也陆陆续续地散了一半,还有人意犹未尽地在讨论刚才发生在堂上的事。
一个发须花白的老者摇头叹气地愤愤道:“封预之与封家人委实是无耻,没脸没皮!”
“是啊。”另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文士附和道,“安平长公主也是倒霉,偏偏选了这么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当驸马!”
“有的人啊就是只能同富贵,不能同患难。这要不是崇明帝陨落,又怎么会知道封预之是这种人!”
说到崇明帝,不少人的神色更复杂。
今上实在是太不像样了,荒淫无道,卖国求荣,残杀忠良……把好好的一个大盛弄到如今这般日暮西山的地步。
“哎,要是崇明帝还活着就好了。”不知道是谁发出一阵感慨的叹息声。
说着说着,又是一群人三三两两地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远了。
京兆府的门口越来越冷清疏落。
“是啊。”一个青衣学子仰首望着皇宫的方向,唏嘘地叹道,“这要是没有十八年前的那场逼宫,如今的大盛又会怎么样呢?!”
“十八年?”另一个蓝衣学子忽然停下了脚步,似是若有所思。
“怎么了?”青衣学子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同窗。
蓝衣学子一把扯住了青衣学子的袖子,眸露异彩地又道:“刚刚安平长公主殿下说她的孩子是十八年前抱来养的吧?”
青衣学子点了点头,根本没明白同窗在激动什么,可是另一边的灰衣学子却是若有所思地睁大了眼,喃喃道:“安平长公主是崇明帝的胞妹。我记得十八年前许皇后也怀有身孕吧?”崇明帝当年还曾为了许皇后有孕,大赦天下。
青衣学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双目几乎瞠到极致,“你……你们的意思是……”
四五个同窗停在原地面面相觑,久久说不出话来。
说话间,周围的人都渐渐地走远了,整条街上都变得冷冷清清,最后公堂的大门口只留下了几个封家的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探头探脑。
过了片刻后,一辆马车和几匹马朝京兆府的方向飞驰而来。
一行车马停在了京兆府的大门口,两个衣着华丽、相貌有三四分相似的男子从马上一跃而下。
在公堂口等了好一会儿的江氏连忙上前相迎,福了福:“二老爷,三老爷。”
封二老爷根本就没心思与江氏寒暄,直接问道:“娘呢?”
“被衙差押去大牢了。”江氏如实答道,脸色煞白。
封三老爷连忙道:“二哥,我们得设法走走门路把娘救出来才行。”
说话的同时,后方的那辆马车里一前一后地下来两个容貌姣好的妇人,正是封二夫人与封三夫人。
封三夫人站稳后,抚了抚衣袖,没好气地说道:“门路?我们封家的脸都丢完了!”
“是啊。”封二夫人撇了撇嘴,看向江氏道,“小嫂子,你和大伯做事前能不能为封家考虑考虑?非要把全家都一起坑进去才甘心吗?!”
江氏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咬了咬下唇,几乎咬出血来,楚楚可怜。事情和原本计划得相差太远了。
封二夫人可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对着封二老爷抛了一个不满的眼神。自家老爷在从五品侍读学士上已经待了好几年了,今年好不容易有希望升,现在被大伯和婆母这么一闹怕是又没戏了。
封二老爷本来只是一心想着救母,被封二夫人这么一提醒,面色就变得有些怪异,对着妻子叹气道:“你就少说几句吧!”
“是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娘从大牢里救出来。”封三老爷皱眉道。
“怎么?!只许他们给家里添乱还不许我说几句了?!”封二夫人昂了昂下巴,不太服气。
“二嫂说得是……”
这两对夫妇三言两语间就朝吵成了一团。
“好了,都别吵了,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封二老爷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打断了吵吵嚷嚷的其他几人,“还是去找端木四姑娘说说情吧,只要端木四姑娘一句话,肯定能把娘放出来。”
封三老爷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般,急忙点头附和道:“没错!二哥,去求求端木四姑娘吧。”
“……”江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开口道,“不如我去吧!”
她正想去端木家看看,尤其是想要问问那端木纭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把事情办妥!
封二老爷几人也打算再去找找别的门口,比如亲朋故友什么的,于是一行人便兵分两路。
江氏的马车在一炷香后抵达了权舆街的端木府。
她的大丫鬟亲自过去叩响端木家的一侧角门,客气地对着门房表明了身份,道:“我们夫人想求见贵府的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