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泠
她本来也没打算掩饰自己的意图,她就是来闹事的,她就是要故意把事情闹大!
她要让母后看看她偏要和谢家闹翻,那母后又当如何?!
承恩公完全没想到舞阳会是这副态度,反而怔住了。
他到现在才骤然明白了,舞阳帮着谢向薇和离,帮着谢向薇去京兆府打官司,恐怕根本就是冲着承恩公府来的。
承恩公心下有些混乱,一时摸不着头绪:舞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她要这般闹事?!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谢向薇的院子里,舞阳、端木绯和涵星在东次间里坐下了,承恩公夫妇和谢二老爷夫妇也跟来了,把这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
舞阳随口吩咐护卫长道:“王护卫长,你带人帮着薇表妹一起‘收拾’东西吧!”
“是,王妃。”王护卫长立刻抱拳领命,带着六个护卫就随谢向薇搬东西去了。
青枫和玲珑也没闲着,在屋子里翻找了一番,就自行给主子们准备起茶水干果来。
没一会儿,水壶的水烧热了,舞阳、端木绯和涵星的手边都多了一盅茶,茶香袅袅,仿佛她们三个不过是来此吃个茶而已。
与此同时,简王府的护卫们也没闲着,在屋里屋外翻箱倒柜了一番,手下一点也没客气,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这院子捣得一片狼藉,堪堪的整出了半箱子东西,全都堆放在了院子里。
“王妃,”王护卫长拿着嫁妆单子来回禀舞阳,“谢五姑娘这院子里能整理的东西,已经都整出来了,不过这嫁妆单子上的东西,除了一套旧家具和一套旧料子,都不在这里。”
舞阳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道:“既然东西还不齐,那就‘找齐’了便是。”
“是,王妃,属下这就去‘找’。”王护卫长恭敬地抱拳领命。
王护卫长又看向谢向薇,客气地说道:“谢五姑娘,劳烦你带路吧。”
一众王府护卫们风风火火地跟随谢向薇出了院子,朝着东北方去了。
谢二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问道:“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舞阳淡淡地说道:“嫁妆在哪里,他们自然是去哪里找!”
果然!谢二夫人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脸色霎时变了。
“谢向薇,你敢!”
谢二夫人扯着嗓门对着外面的谢向薇吼道。
谢向薇自然也听到了谢二夫人的喊叫声,却是充耳不闻,昂首阔步地往前走着,神色泰然。
多的她也不要,她仅仅是要拿回她母亲的嫁妆而已!
“谢向薇,你给我站住!”谢二夫人一边叫喊着,一边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她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渐渐远去……
端木绯和涵星伸长脖子朝外面张望着谢二夫人的背影。表姐妹俩脸上都是兴致勃勃,觉得今天跟着舞阳吃一顿饭吃得真是太值了。
端木绯从荷包里摸出一把椒盐瓜子,还分了涵星一些,表姐妹俩美滋滋地嗑起瓜子来。
这一幕看在承恩公夫妇俩的眼里,委实是刺眼得很。
承恩公夫人冷笑了一声,下了逐客令:“四公主殿下,端木四姑娘,李公子,这里是谢家,我们谢家不欢迎三位,三位请回吧!”
她管不了舞阳,总能赶走涵星、端木绯和李廷攸这几个与他们谢家完全不相干的人吧!
几个承恩公府的护卫立即上前了几步,分别朝涵星、端木绯和李廷攸三人走去,其中一人对着端木绯伸手做请状,“端木四姑娘,请……哎呦!”
那护卫捂着手腕惨叫了起来,与此同时,只听“咚”的一声,一块龙眼大小的石子从他腕上摔落在地,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李廷攸朝窗外的一棵大树望了一眼,唇角微微翘了翘,而他自己已经挡在了涵星的身前,出脚一踢,准确地踢在了另一个护卫的小腿胫骨上,把人直接踹倒在地。
涵星乐呵呵地摸了把瓜子也分给李廷攸,意思是,干得好!
承恩公夫人看着这一幕简直要疯了。
她还想再叫人,但是承恩公已经拉住了她,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三尊大佛怕是没那么容易送走了。
外面的夕阳渐渐低垂,当它落下一半时,谢向薇和王护卫长等人就回来了,这一次,以板车拉回了足足十几箱子的东西。
谢二夫人被一个老嬷嬷搀扶了回来了,就跟在后面,脸色发白,却是束手无措,看来三魂七魄掉了一半。
她一看到承恩公和谢二老爷,就像是看到了支柱般,哭天喊地起来:“国公爷,老爷,你们一定要给妾身做主啊!他们把我们的院子砸得乱七八糟,还把东西全都抢走了,这……这根本就是强盗啊!”
“胡闹!”承恩公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墨来,以长辈的姿态训斥道,“舞阳,你到底想怎么样?!还没闹够吗?!你瞧瞧你自己,这哪里还有公主的样子,简直就是泼妇!”
“国公爷,本宫怎么闹了?”舞阳淡淡地反问道,“本宫不过是来帮薇表妹拿回属于她的东西而已!”
舞阳自然是没闹够,要不是谢家,母后怎么会越走越偏,回不了头。
她不过是来砸点东西,够客气了!
“……”承恩公被噎了一口,瞪了谢二老爷一眼,心里暗骂老二夫妇真是钻到钱眼里了,竟然连前头原配留下的嫁妆都要贪,害得他们谢家今天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谢二老爷缩了缩身子,不敢说话。
舞阳抬眼朝王护卫长看去,问道:“嫁妆可找齐了?”
王护卫长连忙抱拳答道:“王妃,有些嫁妆没齐,比如这张单子的古董玉器还缺了十几样。”
“这古董玉器难免有个磕碰折损!”谢二老爷阴沉着脸抢着说道。
“说得是。”舞阳微微点头。
谢二老爷才松了半口气,就听舞阳又吩咐道:“王护卫长,你去砸了这国公府的库房大门,要是看到什么相似的物件,就拿来补上吧。”
“是,王妃。”王护卫长再次领命。
他正要带人离开,院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似乎是有人朝这边来了。
脚步声渐渐走近,帘外传来了下人们行礼的声音:“三皇子殿下,三皇子妃!”
呦!更热闹了!端木绯和涵星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涵星已经在心里琢磨起来,要不要干脆今天别回宫了,在外祖父家住下了算了,明早她可以去女学上课,顺便和丹桂、蓝庭筠她们说说今天的事。
承恩公和谢二老爷皆是面上一喜,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门帘的方向。
门帘被人从外面打起,接着三皇子慕祐景和谢向菱就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谢向菱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昨天才出嫁,按规矩今天是不该回娘家的,会被人笑话,但是她才刚嫁,娘家这边就闹成了这样,一样是让人看笑话。谢向菱纠结了一番后,还是和慕祐景一起回来了。
方才进府后看到府里被搅得一片鸡飞狗跳,谢向菱心里越发怒不可遏,觉得舞阳分明是故意想让自己在皇家没脸。
“大皇姐,”谢向菱眉宇深锁地看着舞阳,也没心思与她见礼,率先质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谢向菱当然也看到了谢向薇,实在搞不明白舞阳到底在发什么疯。
舞阳冷淡的目光在谢向菱身上扫过,根本懒得理会她,目光落在了慕祐景身上,训道:“三皇弟,好好管管你的皇子妃,你们虽然成了亲,但是她还没诰封,就敢对本宫这个公主无礼了?”
“……”谢向菱微微睁眼,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是一拳反而打在了她自己的脸上。
按照大盛规矩,皇子妃可是要等上了玉牒,得了诰封,才有品衔,才算真正入了皇家。
这时,舞阳轻描淡写地又道:“再说了,舅父舅母都很欢迎本宫,一个外嫁女管什么闲事!”
承恩公等人嘴角抽了一下,皆是暗道:谁欢迎她啊!
然而,谢家人是真的是拿舞阳没办法了。
他们强势相逼,可简王府的护卫们身手委实厉害,府里的护卫根本连他们一根汗毛都碰不到,就被人撂倒了;他们软言相劝,可舞阳任性刁蛮,软硬不吃。
至于报官?!
今天这事要是传出去,承恩公府脸都要丢尽了!
承恩公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慕祐景。
慕祐景眸色微沉,他还想得到简王府的支持,所以这个时候,他并不想和舞阳翻脸,但是他才刚和谢家攀上关系,也不想谢家像弃了四皇弟一样弃了自己。
谢家可以嫁一个女儿给皇子,就可以嫁第二个女儿。
慕祐景定了定神,朝舞阳走近了两步,微微一笑,软言道:“大皇姐,五姐的事,小弟方才也听说了。不如由承恩公府先出个庄子,让五姐先住着,多给岳父他们一点时间,把嫁妆整理出来后,就立刻送过去。”
“大皇姐,终究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的。”慕祐景好声好气地说道。
承恩公也不想再折腾了,对着谢二老爷使了一个眼色。
谢二老爷毫不犹豫地立刻应声:“三皇子殿下说得是,就这么办!”
想着自己的院子被简王府的人捣得乱七八糟,谢二夫人心里还有些不平,但终究还是没说话,紧紧地抿着唇。毕竟三皇子都在做和事佬了,她总不能不给自己的女婿几分面子吧。
舞阳还是似笑非笑,淡淡道:“不行。”
她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又吩咐道:“王护卫长,继续抄!嫁妆单子上少什么,就给本宫补上什么!一间库房找不到,就找两间,三间……”
抄?!承恩公气疯了,舞阳这是当她在抄家了吗!他们已经退了一步又一步,舞阳她实在是欺人太甚!
王护卫长直接带人从慕祐景身旁走过,看也没看他一眼。
慕祐景唇畔的笑意僵住了。
这是舞阳今日第二次不给他一点颜面了……
慕祐景眸色幽深,一眨不眨地看着舞阳,与她四目对视,“大皇姐,你一定要闹到和承恩公府撕破脸吗?你有没有想过母后?母后夹在你和承恩公府之间当如何?”
慕祐景以为说到皇后,舞阳会因此收敛,毕竟谢家是舞阳的舅家,出嫁女都是得靠娘家的,公主更是如此。无所依靠的公主就会像安平那样受尽打压,受尽折辱。
舞阳微微一笑,鬓角的白玉梅花簪闪着莹润的光泽,映衬得她一双乌眸璀璨如烈焰,熠熠生辉。
“行啊,那就撕破吧。”舞阳用一种平静而坚定的语气说道。
“……”慕祐景眼角抽动了一下。他以前一直觉得他这个大皇姐是聪明人,可是现在却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她不会以为有了简王府为靠山,她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吧?!
承恩公心中的怒火本就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听到舞阳方才这句话,终于爆发了出来:“舞阳,你是要与本公划清界限,从此不认本公这舅父了吗?!”
“你以为你还配当本宫的舅父吗?”舞阳还是那般平静,眼神冰冷地抬眼看着承恩公和慕祐景,“你们一个背信弃义,一个不认亲母,无情无义,还真是绝配。”
舞阳抬手掸了掸肩头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今天本宫就把话说清楚了,你们这种人本宫可瞧不上,你们想怎么勾搭就自己勾搭去,别仗着和本宫有血亲,就在本宫面前套近乎,你们还不配!”
舞阳这话已经说得极为难听,完全把面子里子全都撕破了。
端木绯和涵星倒是不意外,这是舞阳会说得话。
说得好!
表姐妹俩在一旁点头如捣蒜,仿佛在说,就是就是!
两人在一旁看热闹,看得愉快极了,她俩身前已经多了一小堆瓜子壳。
慕祐景的眸子里明明暗暗,心底羞愤交加,真恨不得甩袖走人,可是一想到他的大业,他又忍住了。
韩信受胯下之辱,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自古以来,要成就大业者,自当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磨难。
只要能登上那至尊之位,便是受一时之辱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