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月歌
周兴生心里涌起一股酸意,这声爸叫的他心里很不得劲,“哎!你先回家,你二哥在家里呢!我去请个假!”
“你家在几号楼?”周妍问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她是真的不知道在周家在哪里!
气氛一度尴尬,就连在一旁坐着的门卫大叔都觉得气氛过于尴尬的,连忙上前活络气氛,“小姑娘,你不会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吧!以后得经常回家才行!”
周兴生打断门卫大叔的话,“那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请个假!”孩子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他这个当爹的做的可是够失败的。
现在他们住的都是机械厂提供的家属楼,周家分到的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后来他们给隔成了两室没有厅的房子,顶多就是有个小饭厅,今天周妍就算是回到周家都没有她的地方住。
周兴生很快的请好假,领着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家属楼那边。周家在三楼,这是个老式的筒子楼,一层估计有个十家左右,楼道里面摆的全是杂物,甚至还有腌酸菜的人家,可能是没有做好,整个楼道里面都是一股子酸臭味。
来到比较靠里侧的周家门前,周兴生敲了敲门,现在他大儿子还在上班,小儿子还在家里没什么事做,当初让这小子下乡去就好了!把小女儿送到乡下去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屋门被打开,一个还带着少许稚嫩的青年露出身影来,脸上带着一些惊讶:“爸,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青年见到他爸身后的两个人,才明白他爸这么早回来的原因,“哟!有客人啊!”
“什么客人!这是你妹!”周兴生的脸有点挂不住了,这小子一贯是吊儿郎当的,平时也没个正形!
青年可能是被他爸吼习惯了,也没在意,“我妹!我的妹妹多了!哪个?”他下面好几个叔叔,堂妹大大小小的五六个,他又不经常回乡下,不认识也很正常。
“你亲妹!”周兴生对这个不会看脸色的儿子不报什么希望了,直接吼了出来。
“我亲妹!我哪有亲妹!我……!”还没等说完,他就想起被遗忘在老家,然后替他去下乡的亲妹妹,十几年没见过的亲妹。“快,快进来!”
周杨对妹妹是有那么一点愧疚的,他不像是他爸不知道周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当年是回去过一次的,见到生活在后院的狗窝里面的小不点,他也跟奶奶闹过一次,可惜他的年龄太小,闹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没几天就传出燕子丢了的事情。
后来才知道是他奶奶把燕子给扔到后山去了,幸亏被老猎人给救了,要不然燕子这条小命真的就没有了!
等到下乡的时候,他是真的不想去,他一起玩的铁哥们就被送去下乡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原本白白净净的小青年就变成了黑煤球,而且跟他们诉苦乡下过的如何苦,他都想逃回来。周杨对下乡充满了恐惧,才死活闹着不要去。
那时候每家都要出下乡的人,除非是独生子。可他大哥刚有了工作不可能放弃工作去下乡,只能他下去。后来,他娘想了一个办法,让在乡下已经被遗忘的妹妹去当知青,毕竟她从小就在乡下生活,就算是到外地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
他当时是真的懦弱了,觉得有人替他去就行,只要他不下去受苦,剩下的爱谁去谁去!可真等到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替他下乡以后,他才觉得他真不是人,让从小就没过上好日子的妹妹去过那种日子!
周杨让开身子,让周兴生和周妍让他们进屋,原主对这个家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她站在窄小的门口处,觉得住在这里得多难受,她还从没住过这么小的房子,太憋屈了!不管是前世的她还是这一世的原主记忆中都是在宽敞的房子中。
唯一例外的就是原主小时候在狗窝里面住过一个月,好在那个时候不算太冷,否则原主早就被冻死了。后来被李爷爷带回去养着,李爷爷的家是那种很大的三间房子,她单独住一个屋子当然觉得宽敞。
后来周妍到来搬到了石头屋子这边,屋子也是不小的,所以才会觉得看起来不过三十几平的房子被隔成两居室,太过于逼仄。
周兴生打算拿上粮油本去买点菜回来,孩子这个时候回来应该是有探亲假,也不会住很久,大不了他去厂子里的集体宿舍住两天,总不能让孩子大老远回来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燕子,你先和你二哥坐会儿,我去买点菜,咱们晚上一起吃顿饭,还有这个……!”
周兴生发现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女儿身后跟着的小青年是谁?能大老远的跟着女儿回来关系肯定不一般!
“叔叔你好,我叫简阳,是小妍的未婚夫!”简阳对周家人的印象很不好,在来的路上小姑娘就给他说了小时候的遭遇,包括在狗窝里面住的事。
周妍告诉简阳的本意是为了让简阳不用对周家人太客气,并不是让简阳同情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客人没走,这一章是挤出来的,大家见谅!
第68章 六十八章
周家的两个男人听到简阳的话有些惊呆了, 什么叫做未婚夫?燕子才多大,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就给自己找了一个未婚夫,这有点太不像话了!
简阳看出这两人的想法, 心中冷笑一声, “很奇怪吗?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能自己做主把一辈子都定下来, 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她刚到那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不会有人关心的。”
简阳回想起小姑娘刚到周家沟还没有得到杂货店时候过的日子,心中对周家这群人更加不满, 他不满的是周家人对小姑娘的忽视和苛待,却有些感激周家人把小姑娘送到周家沟去,否则他不会遇上小姑娘,得到活下去的机缘,还有能与小姑娘共度一生的机会。
周兴生和周杨顿时觉得他们没资格去过问燕子的决定, 既然这个人愿意带着燕子回来见一见家里人,就证明这个小子还算是个负责的人, 周兴生虽然觉得这事有些不合适,想到这里也就没有了反驳的理由。
周妍也不想跟周家的人有过多的来往,只是看着周兴生进到屋里面打算去拿粮油本,“爸, 你也不要忙活了, 我们这次回来的时间比较紧,大概明天我就要回一趟老家,去给我爷爷上个坟就回去了!我能出来还是简阳出差,我跟着回来一趟。”
周兴生脚下一顿, “才回来就走啊!不多呆几天吗?”他觉得他是个当爹的, 多少也要让孩子找到回家的感觉!
“嗯,我这次回来就是把户口问题解决了, 以后跟着简阳的户口走,以后回来的次数可能会很少!”周妍把她的目的说了出来,也不想见最不待见她的妈妈,估计她妈妈见到她就会拿着扫帚赶她出去。
周兴生没想到女儿回来是为了户口的问题,也有些惊讶的!他出身乡下,也很清楚乡下的人想要改作城里人户口有多难,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有返乡的知青,有户口在城里才能回得来,若不然只能做一辈子乡下人。
现在的人都是脑袋削个尖的想做个城里人,哪里还有主动改户口的。虽然现在知青下乡以后都是农村户口,但终有能返乡的时候。
犹豫了片刻,周兴生还是问出了口:“燕子,你想清楚了吗?一旦真的改了户口你就回不来了!”
还没等周妍回答,外面出来一个有些刻薄的声音,“老周,我听说家里来客人了?”
还没关上的门口处突然冒出来一个穿着浅灰色工作服的中年妇女,周妍一看就知道是原主记忆中的妈妈,这个女人大概四十几岁的样子,可能是长期心气不顺脸上带着一些郁气和刻薄。
季春儿今天有些不舒服,才这么早从厂子里面回来,她在制衣厂当了十年临时工,直到前几年才转正。以前他们家周围的邻居都是双职工,她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直到转正后她才觉得扬眉吐气起来。
刚才路过的时候听到认识的人说她家男人请假回家了,说是家里来了客人,她本以为是老家过来人了,她男人前几天刚发的工资,老家现在过来就是为了取钱。
她可不同意,早就跟她男人闹过,不用再给老家的人那么多钱,养了他们那么多年足够了,还能养一辈子吗!
匆匆忙忙赶回家,就发现她家的门开着,在楼道里面就开始喊话。一进门就看到一对年轻的男女站在她家的小饭厅门口,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长相不俗的简阳,这个小青年长得实在是太俊了,看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她男人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了!
至于旁边的小丫头,她只是略扫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恍惚了一下,这不是她家那个倒霉蛋死丫头嘛!怎么还敢回来!
“你来干什么?这个家里不欢迎你!”当初把她送去当知青就没打算再让她回来,没想到这个死丫头不仅回来,还带着一个野男人回来。这男人长得是好,可只要和死丫头有了关系她都会躲得远远的,万一再沾染上霉运怎么办?
周妍也没给她留面子,“妈,我没死在外面你很失望吧!你放心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把户口迁走,以后跟你们周家再也没有关系,也不会再碍着你的眼的。”
想到当初原主下乡的时候,就是这个亲妈连件衣服都没给准备,就更别说是粮票和钱了。也幸亏李爷爷给她留下来一点钱,她还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活过来的。
“你就该死在外面,你的户口不是早就迁走了吗!都是一个下乡的知青了,这里哪有你的户口了!”季春儿一听到周妍说要把户口迁走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轻松。
之前由于女儿还在户口上,粮食关系也在他们家这里,每个月都能多领一些,即便是这丫头一口都没吃到过。
周兴生在一旁也觉得他媳妇说的有点过分了,上前扯了一把季春儿的后衣襟,示意她别乱说话,毕竟还有一个简阳在呢!要是简阳知道家里的人这么不重视燕子,以后还会对燕子好吗?一个连家人都不重视的女孩,婆家能有多重视!
季春儿有些不高兴她男人的动作,“你扯的干什么!我说的有错吗!要不是她克的,你早就是小组长了!哪能到现在还是普通工人!”
要知道小组长的工资要比普通工人多上六七块钱呢!加上她男人的工龄工资和小组长的工资差不多能领七十块钱,这是多大的一笔钱啊!可惜没有当上小组长,就是这个死丫头给克的,赶紧把户口迁走才好。
不过他们想要迁走户口也不能那么容易,怎么也要付出点代价才行,没有五十……不,一百块都不能迁走,这样大儿子娶媳妇的钱就出来了,她还能再攒下一点。
周兴生今天从见到周妍开始脸色就没好看过,也没办法好看,这一遍遍的给他丢脸。任何一个岳父在女婿面前都是很要脸的。
更何况这个女婿看起来不是乡下人家的孩子,他们家也是城里人,正好的门当户对的,现在这么一闹把脸都丢尽了!好在周围没有厂子的人,周妍他们也呆不了几天。
“你去买点菜回来,咱们晚上怎么也要吃顿饭的!”总不能女婿千里迢迢的过来了,连顿饭都不给吃。
在季春儿要炸之前,周妍先制止了周兴生的动作,“不用了,我们早点去把户口给迁了,我也就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
季春儿一听现在就要去迁户口,立刻就精神了,“你想把户口迁走可以啊!你怎么说也是周家的人,想走可以,拿一百块钱来!就当是买断关系了,我们以后再也没有关系!”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季春儿会这么操作,要知道季春儿可以用要彩礼的方式跟简阳要钱,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语,这不就证明周妍以后是没有娘家的人,连条后路都没有。
简阳也没想到女人会这么无耻,这个时候他刚想站出来,被小姑娘给拉扯了一下,他看出来了,小姑娘的意思是这是她的战场,不需要简阳出面。
事实上就是简阳想的那样,这是她必须要做的,就算是为了原主,她也给季春儿一点教训,“断绝关系可以,断绝了关系以后我就不是你们家的人,那么周家是不是还应该出去一个知青?或者我去哪个部门能举报!篡改我的年龄让我去下乡,有些人逃避责任!我是不介意丢脸的,毕竟我最多三天就走了!”
听到这话,周家的人都慌乱了起来,毕竟这样一举报,周家的人不光是丢脸,更有可能受到处分,他们在城里有两份正经的工作不容易,一定的保住才行。
周杨也就是心里决定有那么一点愧疚,但是真让他下乡他才不去呢!连忙跳出来,“不能举报!不能举报!”
周家夫妻两个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周妍,他们心里都明白周妍对他们是一点感情都能没有,把她惹火了,她真能跑去举报自家。
“不举报也行,我有什么好处!”周妍本来还真没想做什么,这毕竟是原主的亲生父母,她没有在原主的记忆中感受到一点对周家的怨恨,她不能擅作主张的帮原主做决定。
季春儿明白了周妍的意思,这是冲着她刚才的话来的,“你想要多少?别太过分!大不了你就去举报!”她是一个略抠门的人,能让她出钱可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你要多少,我就要多少!按照你的想法来!”她也不过是给季春儿一个教训而已,又不是真的在乎那点钱。她这次在外面卖青菜赚的可不少,对于一百块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
在周妍的强硬态度之下,周妍还是从季春儿手中拿到了一百块,无所谓的把十张大团结甩了两下,脸色带着得意的笑容。
周兴生夫妻带着户口本跟在周妍的身后,季春儿心疼刚失去的一百块钱,那可是她攒了很久才攒起来的,准备给大儿子娶媳妇用的,就这么被黄毛丫头给讹诈走了,早知道这样她刚才就不说一百块钱的是事情了。
周兴生心里也很郁闷,这一百钱真的是他们一家需要很久才能攒起来的。今天被周妍就这么要走,他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不要传播负能量了!
第69章 六十九章
当一行人和户口本都到了派出所, 更改户口的速度就很快,不过十几分钟,一行人就安静的离开了派出所。
站在路口上, 周兴生看着这个才到他胸口的女儿, “燕子, 你们今晚打算去哪里住?”这两个孩子今晚能去哪里住, 招待所人员太杂了,也不安全。
“我们今晚去找个招待所住, 您就不用担心了!您以后多保重!”周妍对着周兴生还算和气,这个不合格的父亲是周家唯一还对她有一点善意的人,她也没必要去跟他闹得太僵,虽然她现在跟周家已经不能更僵了。
季春儿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你管那这些外人干什么?自己家里的人都管不过来, 一个白眼狼刚出生的时候打死她就对了!省的给我找这么多事!”
她现在是恨不得把周妍掐死,那一百块钱就跟挖她的肉一样, 她现在是盼着死丫头赶紧离开辽省,回到江省那犄角旮旯去最好,最好死在外面永远别回来!
周杨也没想到这个没见过几次的便宜妹妹够狠的,能从她娘手里抠出来那么多钱, 但是他不喜欢被威胁的感觉, 对周妍的感觉从原来的稍有愧疚变成了带着些不满。钱少了他们家就要紧张一些,他当然不高兴!
几人在路口分开,也许他们以后不会再相见,未来如何就看自己的努力吧!
简阳两人来到省城的宾馆中, 这时候的宾馆住宿费也不算很便宜, 他们依旧是要了一个套间,这次还有从季春儿手里拿来的一百块钱, 他们也不必节省,这宾馆一晚上是十五块钱,不过供应一日三餐。
两人明面上也没带什么行李来,只是跟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附近能走走的地方,他们也是随便逛一下而已,对于辽省没有什么好奇的,也不打算多呆,明天去给李爷爷扫完墓,他们就转道去京都。
一夜平静无波的过去了,两人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坐上了去周妍生活了十年的村子--西里村。
李爷爷的墓就西里村的山上,西里村的大部分人的墓都在这里。她当初是亲眼看着李爷爷下葬的,虽然第二天她就被赶出了西里村,可她还是很感激村长能帮忙打理李爷爷的后事。
西里村算是附近比较大的村子,他们刚走进村子就被人看到了,一个拎着布包的老太太见到周妍的到来,眯了眯眼睛想了半天才认出面前的小姑娘的身份,试探的问了一句:“燕子?”
周妍也看到了跟着打招呼的老人家,这个人在原主的记忆中是带着一点温暖的色彩的,她的针线活就是跟这位老人家学的,虽然是她拿着二斤玉米面去跟老人家秋来的学习机会。
要知道那个时候她的血缘亲奶奶把她霉星的传闻到处说,当然也传到西里村这边,然后村里的人都对她敬而远之。这位老人家犹豫了很久还是答应下来。
“于奶奶,是我!”周妍对于奶奶的印象不错,她本来也打算给李爷爷上完坟后,去探望一下于奶奶的。
这位于奶奶是位独居的老人,她的丈夫是死在侵略者的手上,独生子也没活过十岁,从那以后于奶奶就一个人生活了几十年。
于奶奶擦了一下湿润了的眼眶,她本以为她对这小丫头没多少感情,没想到今天见到还觉得心里酸酸的,“回来就好!你这是?”于奶奶看到周妍身旁高大的简阳,有些疑惑的看向周妍。
“于奶奶,这是我未婚夫,简阳。这次我下乡是他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要不然,我都不一定能活下去!”既然在周家已经承认了简阳的身份,那就索性定下来吧!“我这次就是带着他来给我爷爷和您看看!”
旁边的简阳听到小姑娘主动跟别人这么介绍他的身份,心里简直是欣喜若狂,小姑娘这是愿意定下来了!
于奶奶仔细打量了一下简阳,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就是太俊了,燕子不一定能压得住,她注意到周妍手上拎着的东西,知道里面肯定是有上坟用的东西。“好孩子!快跟我回家吧!”
周妍也知道现在不让上坟祭祀之类的,她杂货店里面有不少黄表纸,打算等晚上的时候去李爷爷有上坟,那时候应该不会被人抓到了。
两人跟着于奶奶一起回了于家,于家是一个两间的房子,老太太一个人打理的很干净,就连栅栏都很整齐,进到院离里面还听到了几声狗叫。
一只土黄色的田园犬也就是土狗从角落里面窜出来,冲着简阳凶狠的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