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侯骨
对,就是这句。是他自己在误会,他想知道什么自己来问好了,她干嘛要主动去解释。
张若琪现在十分庆幸,还好谢羿琛出差了,要是不出差她巴巴地跑去解释,岂不是跟二傻子似的。
想通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张若琪一点也不着急了,天天泡在练功房。新疆舞的成功演出使得舞蹈队信心倍增,大家都嚷着叫张若琪再排一个新的舞蹈出来,张若琪先把舞单独跳了一段,看看大家想不想学,如果不想学这个,可以换别的,反正她的原创舞蹈还有好多。
张若琪的舞蹈就跟自带音乐似的,又美又飒,大家看她跳完一遍,强烈要求跟着学。眼看着就到了要去首都参加培训的时间,张若琪让大家把新疆舞的动作再巩固巩固,等她培训回来就排这支舞。
新疆舞接连参与了两场慰问演出,场场爆满,上至首长下到士兵,都获得了肯定。时间过得飞快,紧接着就到了去首都培训学习的时间。
团里集体买的火车票,由宋凯带队。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王娇来帮张若琪收拾东西,王娇不在学习的名单上,不能跟张若琪一起出去玩,心里有点小遗憾。
张若琪安慰她:“以后有时间再一起去。”
该带的东西张若琪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王娇仔细检查了一遍,又把自己新买的还没穿的棉衣给她带上,首都此刻正是深冬,说不定还会下雪。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张若琪起床后端着脸盆刷牙缸子去洗漱,完事后提着行李在楼下集合。她到的不算早,很长时间没露面的叶婷婷已经在了,她瘦了好多,眼眶深陷,拿围巾厚厚地围了一圈,只能看见两只眼睛。八卦流言都只是暂时的,过了那一阵新鲜感,大家都各忙各的,没人会把这话天天挂嘴边上,毕竟叶婷婷是刘莉的私生女这件事情,跟别人关系都不大。
但是身为当事人的叶婷婷感觉却不一样,她现在疑神疑鬼的,总觉得谁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指指点点,让她抬不起头来。本来她不打算参加这次培训学习的,可刘莉非要她去,拗不过,只好跟着去了。
张若琪跟她一向不对付,点了点头就算打招呼,各自拎着行李等其他人,人都到齐后,团里的车统一送她们到火车站,拿着火车票在站台等着上车。
上车后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好多人头一次坐火车,心里激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张若琪可一点都不激动,她以前坐飞机坐高铁,从没坐过这种绿皮的长途火车,坐着难受,站起来更难受,好在她的座位靠窗,一上车她就趴着睡觉,火车由慢到快,窗外的景色也成了剪影,一闪而过。
每到一站停车的时候,张若琪就下去透透气,赶在列车员扯着嗓门喊“站台上的快上车,马上发车了。”之前上车,一上去倒头就睡。
宋凯带队,时刻关注着张若琪的动向,不到站张若琪就一直趴着睡,离开上一站到下一站之间距离远,眼看到了中午,车厢里的人都掏出干粮准备吃午饭,条件好点的泡北京方便面,整个车厢里弥漫着各种混杂的味道,张若琪还睡着,宋凯端着饭盒接了热水回来,面饼放进去,倒上调料包,盖上盖子泡了几分钟后,他喊醒张若琪。
张若琪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宋凯递过来的饭盒,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拒绝了。
“谢谢,我不喜欢吃方便面,你自己吃吧。”
张若琪把饭盒推回去,从挎包里拿出王娇昨晚给她的巧克力,随便嚼了两口,早上起太早,火车上睡觉怎么都不舒服,她是真的累,没胃口。
宋凯知道她打定了主意的事情不会改变,再没勉强她,端了饭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用余光看到这一切的叶婷婷,看了宋凯一眼,迅速低下头吃面。
一路北上,天气越来越冷,车窗外逐渐能看到坐住不化的雪,风也更冷。凌晨三点到达首都火车站,前天刚下过雪,站台上阴面的雪还未完全划开。张若琪提着行李从火车上下来,冷风灌了一脖子,冷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宋凯带大家在火车站附近的宾馆休息,第二天早上八点半乘车赶往首都军区文工团。这边早就有安排接待的人,住处也早就安排好了,除了文工团的招待所,由于这次培训规模大,参训人员来自五湖四海,招待所房间有限,还在文工团外面的宾馆定了几间。
张若琪一行就被安排在外面的宾馆,负责接待他们的小干事把他们的行李放进吉普车,让司机拉到宾馆门口,小干事则步行带他们去到宾馆。
其实也不远,走路也就五分钟路程,不过从文工团门口到会场又得五分钟。
“实在不好意思,你们来得晚了,招待所已经住满了,培训这几天就辛苦你们跑跑。”
各地文工团参训的人员名单早就递上来了,都是兄弟单位,领导经常开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提前定好谁谁住招待所谁谁住外面宾馆,容易得罪人,团里就想了个办法,不提前定,先来后到,先来的先选住哪儿,来得早的都选了文工团的招待所,下楼拐弯就是培训会场,后面来的就只能选离得远点的宾馆了。
宋凯深知这不是小干事能决定的事情,他客气道:“没事情,也不远,走两步路就到了。”
小干事帮她们把行李搬上楼,安顿好,又带他们返回文工团。
“这边是一食堂,二楼时清真餐厅,东边还有个二食堂,一食堂地方宽敞,我们平时都在这边吃饭,二食堂平时不开放,只有领导来或者有检查的时候才开,你们运气好,这次参训人员吃饭都在二食堂,都是按照领导的标准来的。”
“食堂后面那幢楼是活动楼,你们白天培训,晚上自由活动,有时间可以去里面活动活动,乒乓球、羽毛球都有,篮球场在活动楼外面,平时打的人也多。”
“活动楼南面那三间是练功房,再往旁边就是排练厅,我们团演出多节目多,很多时候排练厅都不够,有时候都得抢。”
杨春喜惊讶道:“这么多排练厅,每一间都那么大,还要抢吗?”
首都文工团的排练厅和练功房时分开的,一间排练厅的面积抵得上她们三间那么大。
小干事说起来还挺自豪:“那当然了,我们团好几个节目都是上过大型文艺晚会的,排练厅小了人都站不下还怎么排练。”
张若琪听小干事介绍,心里感叹不已,首都文工团到底比地方文工团阔气。
小干事介绍完,正准备送她们会宾馆休息,和张若琪住一间宾馆的女兵指着远处一幢通体洁白的建筑问道:“那是什么楼?看上去挺新的,也是文工团的吗?”
小干事看着那幢建筑,眼中的自豪被羡慕所替代:“那是中国剧院,是总政歌舞团的,接待过好多外国艺术表演。”
首都文工团再牛逼,级别上跟地方文工团一样,总政歌舞团就不一样了,人家是真牛逼。
第33章
小干事说完, 一行人都露出羡慕向往的目光,首都文工团都够他们向往一阵的了, 总政歌舞团想都不敢想。
参观完后, 小干事又尽职尽责送大家回宾馆休息,从首都文工团出来,天空飘着雪花,有人提议培训结束后晚一两天回去, 在首都好好逛逛,宋凯是带队,大家都看着他。
大家出来一趟不容易,临走之前莫团长也说可以晚一两天,宋凯答应下来。先看看这边培训的时间安排, 再决定。张若琪紧了紧大衣,小跑回到宾馆,一进宾馆大门脚底下传来阵阵暖意, 北方最好的一点就是冬天有暖气,不过皮肤有点干燥, 外面冷冽的空气都是干燥的, 不像南方,湿冷湿冷的。
张若琪更能适应北方的生活。回到房间, 张若琪去洗澡, 洗完一身舒服,和她同屋的女兵家就在首都,家里有人来接, 出去了。
一个人呆着还挺清闲,张若琪窝在沙发上,头发湿淋淋地散在肩膀上,拿出指甲剪修剪脚指甲,刚剪完洗了手出来,宋凯来敲门。
“我们打算去附近逛逛买点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不去了,我头发没干,怪冷的。”
他们走后,张若琪继续窝回沙发,拿起一本杂志看,她把头靠着暖气片烘头发,被暖气片烘得昏昏欲睡,坐火车的疲惫感涌上来,她沉沉睡去,一觉睡到晚上八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屋里没开灯,马路上微黄的路灯透过窗子洒进来。
张若琪打开灯,头发已经干了,她动了动睡僵的脖子,穿上棉衣,围上围巾,拿了房门钥匙和钱包出门。
雪停了,马路上能看到薄薄一层雪,风一吹就被吹进了两边光秃秃的绿化带,在楼下路边摊随便买了几样小吃填饱肚子,张若琪沿着主干道散步。
路灯下张若琪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走到十字路口处,她一阵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这时候,她忽然就想起了谢羿琛,他十几岁就离开了家乡,之后上学、进部队,一直都在这座城市,这座城市他应该是很熟悉的,张若琪不禁在想,曾几何时,他是不是也在这条路上走过。
要是他也在这里就好了。
不知怎的,张若琪脑海里冒出这么一句话,一阵冷风吹来,把她混沌的神经也吹清醒了,她很快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扫出去,裹紧衣服,原路返回宾馆。
和她同房的女兵还没回来,张若琪简单洗漱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盘磁带,戴上耳机在歌声里入眠。
第二天培训正式开始,前几天是理论政策学习,大会堂里乌泱泱坐满了人。从各位领导的授课中可以解读出今后的政策,精简裁人是不可避免的趋势。话题一引出,会场上窃窃私语起来。其实大家之前都或多或少听到了风声,只不过都当做是谣传,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一刻亲口听到政策宣读,心里就有些不大好受。
“琪琪,你有什么打算吗?”同屋的女兵悄悄问道。
张若琪:“我还没想好,你呢?”
“我打算转业,回家。家里给我介绍了对象,催我结婚呢。”
昨晚回家就是相亲去了。
张若琪问她:“相亲对象人怎么样?”
“人长得一般,个子有点小,不过说话挺幽默的,我妈说结婚过日子,俊不俊都是次要,长得太俊花心,只要人有本事对我好就行。”
张若琪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老一辈人都觉得女儿嫁一个条件不如自己家里的,会被抬举,她并不认同这种观点,长得帅不一定都花心,长得丑也不见得专情。她笑了笑,再没说话。
两天的理论精神培训之后,培训地点换到了练功房,互相交流学习舞蹈。首都文工团作为东道主,首先亮相了几支舞蹈,紧接着就是地方文工团拿出节目,在舞蹈交流中,多看看别人的长处,找找自己的差距。
这次参加培训的加上张若琪总共三个跳舞的,都跳过新疆舞,她们准备的就是新疆舞。
最近流行跳新疆舞的热潮,首都文工团有一支新疆舞,还有一家地方文工团也跳了新疆舞,细细比较下来,首都文工团和另一家跳的新疆舞的动作多有重复,而张若琪排的新疆舞更有特色,舞蹈动作新颖不死板,等一场跳下来,好多文工团舞蹈队的都围上来,想学。
张若琪在台上这么一跳,吴团长一下子就认出了张若琪,从刘金兰那里搜出来的那盘录像带上,吴团长看见过张若琪。
下午的培训结束后,大家纷纷散开去食堂吃饭,吴团长叫住张若琪。
“跳得不错,很别致。”吴团长夸赞道。
张若琪谦虚了几句,她不明白吴团长为什么要留下她。
吴团长给她倒了杯水:“这几天最新政策也听说了吧,有什么想法?”
这是最新的政策,文件很快下发地方,在首都文工团,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好多人业务能力一般的都已经开始托关系专业了,越早准备就能进到好一些的机关单位,倒是这一帮业务能力比较好的比较纠结,团心希望能留住人,往总政歌舞团推荐,可是又怕耽误人家的前程,最近的政策瞬息万变,能进总政歌舞团的名额毕竟有限,如果到时候只是分配到地方歌舞团,对很多人来说还不如一开始就专业到政府机关。
自从上次刘金兰的事情之后,吴团长就一直惦记着张若琪,这回看到她在台上表演的那股张力,越发的喜欢。
张若琪接过水杯,淡淡道:“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等回去了再说吧。”
吴团长:“你舞跳得好,还很有编舞的天赋,有没有考虑来首都?这里机会更多。”
张若琪眼前一亮,她听出了吴团长的话外之音,如果想一直留在部队,最高的奔头就是进总政了,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进,从首都文工团进总政,比在地方文工团起跳会容易些。
“我可以吗?”
吴团长是真喜欢她,也怕自己不把话说全让她产生误解,索性把一切都挑明了说:“凭你的本事,想进首都文工团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想进总政,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吴团长叹了口气:“如果我在两年之前发现你,把你调过来,再推荐你进总政,应该差不多,但是今年,想进总政的太多了,总政歌舞团招人提高了要求,单单凭业务水平是不够的。就算把你调过来,最多也只能给你一个推荐的名额,但不会主推。而且自从恢复高考以来,国家有意提高参军人员的整体学历,总政积极响应这一号召,今年打算在大学毕业生中招一批优秀的毕业生,不光舞蹈队,创作室、合唱队、乐队、舞台美术这些部门都需要高学历的人才,虽然经验可能比不上文工团的女兵,但她们都是受过系统的舞蹈培训的,这也将是今后总政招人的趋势。我看过你的个人档案,你的学历,可能会被刷下来。”
张若琪眸色黯淡下去,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小学毕业也能算学历么?吴团长没有当面戳破,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吴团长很惋惜,张若琪的业务水平能够达到总政招人的标准,要是学历要是稍稍高一点,哪怕是初中毕业,或许还有机会。
张若琪收起情绪,轻声说:“那这样的话,我来首都文工团也就没有意义了。”
吴团长:“如果你想一直跳舞的话,进首都的歌舞团比进地方歌舞团还是要好一些的。”
张若琪体谅吴团长的苦心,她道:“我会考虑的。”
“行,如果想来,随时都欢迎。”吴团长把她送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情,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报名表:“对了,明年三月份要举办第一届全国原创舞蹈大赛,正在报名阶段,你如果想参加,可以报名试试。”
张若琪接过报名表,说了谢谢,就听吴团长又说:“第一名还有八千块钱奖金呢。”
吴团长感觉在她说出八千块的时候,小姑娘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张若琪最近正为筹不到钱而发愁,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简直就是天意,之前裴素华给了她一千块钱,总共九千块钱,她就用这九千入股姜焕的生意。
想到这里,张若琪对第一名志在必得,她拿着报名表回到宾馆,工工整整填好个人信息,还缺一张一寸的红底免冠相片,她换了一件白色的毛衣,裹上大衣出门去了照相馆。
第二天把张若琪报名表交给吴团长,在练功房培训交流了几天之后,首都文工团有一场慰问演出,给参训团放了一天假。
前一晚上,宋凯跟手风琴手规划好了路线,打算第二天带大家一起去逛逛,宋凯问张若琪有没有想去逛的地方。
张若琪:“我有点感冒,就不去了。”
宋凯看她脸色不好,再没勉强:“严重吗?我去给你买点药。”
“不用,不严重,睡一觉就好了。”
宋凯以为她在为裁人的事情伤身,也没再打扰她。
第二天张若琪醒来的时候,室友已经出去了。水壶里没水了,她提着空水壶下楼,灌了热水的水壶放在一楼,把空水壶放在一边,提了一壶上楼。刚进屋,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前台打来的:“请问张若琪在吗?前台有人找。”
张若琪倒了一一杯开水晾着,拿钥匙下楼的时候还在嘀咕,她在首都并没有认识的人,谁会来找她?
一楼大厅,当张若琪站在楼梯上看见谢羿琛的时候,明显愣住了。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长款呢子大衣,坐在藤椅上,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从侧面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耸动的喉结,感受到她的目光,谢羿琛抬头看过来。
想到最后一次见面两人的不欢而散,张若琪像是心口被针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