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烬霜
声音轻缓温柔,像每一个他所见过的柔弱女子一般,有着出谷黄莺一样的好嗓音。
岑行戈倒吸一口冷气,可是!
没有哪个弱女子有这么大的力气!
除了他家祖母。
所以,他看着碧荒。
看到的不是他要捧在掌心细心呵护的妻子,而是——
祖!母!二!号!
岑行戈被这个认知打击得精神都恍惚了,他还记得小时候祖父在祖母的铁掌下抱头鼠窜的样子,在他年幼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碧荒……她会吗?
他抬头就看到碧荒那双水润的眼眸里带着的关切,以及那几乎要渗透出眸子的如水温柔。
岑行戈打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有着超出常人的力气,碧荒还是那个碧荒,温柔可人又善解人意。
不是每一个力气大的女孩子都会变成暴力女,更多的或许是会因为这一点的异于常人的奇异而受到人的怀疑和排斥。
想到碧荒可能经受过的众口铄金的伤害,岑行戈觉得呼吸都快停了。
心疼的。
碧荒:?
不明所以的碧荒看着岑行戈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定格在快要满溢出来的心疼和怜惜上面。
她似乎看见岑行戈的变化是在看到了她手里提着的水桶上面的,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想起这里的女子大多养在深闺之中,平时的活动也就做做饭绣绣花,富裕开明的家庭或许还会让女孩子在女先生的教育下读书写字。
她沉默的看了一眼手下和寻常女子几乎无缘的一大桶水,忽然就觉得异常沉重起来。
她尝试着解释。
“其实……我在家中经常做这样的事情的。”
岑行戈看了一眼碧荒白白嫩嫩仿佛牛乳泡过的细嫩小手,眼里的怜惜之意更甚,“没关系的,我都明白。”
碧荒不确定岑行戈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她只能虚弱笑着解释,“其实一点都不重的。”
岑行戈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发髻,“我知道的,我提过,特别轻,就这点重量,祖母一只手都能提两个呢。”
碧荒顿时就放心了。
同时察觉她对于这个世界的女性的认知可能有了一点点的偏差,孱弱的老人都能够单手提起两桶水,她这样又算得了什么呢!
果然,书册毕竟是前人记载的,或许在时光流逝中,早就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却无人更改。
碧荒不禁唏嘘,看来书中的内容也不能全然信任,以后有不明白的还是观察观察祖母学习一下吧。
柔弱少女和孱弱老人,定位大概都差不多。
碧荒满意了。
岑行戈放心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之后,碧荒轻踩着莲步回了房间。
另一边的岑老夫人已经把饭端上了桌了。
介于碧荒曾经一界之主的身份,早以习惯了被人伺候,丝毫不觉得新嫁娘顺理成章让长辈做饭操劳有什么不对。
至于岑行戈则是知道自家祖母对于做饭的喜爱,那不是任务,而是兴趣。
而岑老夫人,心里就没有娶个新媳妇回来就是伺候她做家务的,要真是这样,她这把老胳膊老腿早晚也要废了。
而这一切在别人的眼里看着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在这个五家一邻的村落里,邻居之间的小院是挨在一起的,中间也就隔着层只到成人腰间的篱笆,基本上若不是关着门待在屋内,院子里面有哪些人在做些什么邻人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是以,在这顿早饭之后,岑家娘子是个和岑行戈一样的毫无作为的懒人的消息就这么给传了出去。
有人叹息岑老夫人一大把年纪还要养着两个巨婴的艰苦,但是更多的人都无暇去关注这些以往作为辛苦务农回来精神食粮的八卦。
一年的收成废了这个消息,就足以将这些精神奕奕的农家人打击得抬不起头来。
没有人还有精神心力去嚼这些闲话,有颓唐绝望行尸走肉一般茫然望天的农人,却也有拾掇好了心情苦思冥想另外生活的门路的人。
但是所有人在听到岑家小两口真诚的说是有办法解决稻子事情的时候都是不耐烦的无视过去了。
毕竟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嘴碎无聊的妇人了。
哪怕是没心情闲谈的,别人嘴碎的时候还是能听一耳朵。
谁能信两个懒散混账的话呢?
于是在岑行戈拦住人说是能在交田税之前让稻子再长一期的话说出口,就立马被脾气暴躁的痛骂出声了。
“天杀的惫懒汉!”
“自家不作为,还偏要拦我害我!”
“滚一边去,这里不该是你撒野的地。”
骂得岑行戈暴跳如雷,几乎就想要动手了。
却在紧要的关头被碧荒一把拉过,安抚的揉了揉他的肩,“这事按后再提,大家现在都在慌乱急切当中难免有失分寸,莫要与他们动气。”
岑行戈这才被哄回来,哼哼唧唧的在屋里抱着碧荒在娘子娇软的声音里被哄了好久才好。
虽说如此,岑行戈心里多少还是带着气,在他的想法里,他们这是想要帮他们,却被兜头骂了一通,情绪能好吗?
这是这气在第二天看到一个个肿着脸行色匆匆的村人的时候就消散了。
“他、他们这是怎么了?”岑行戈目瞪口呆。
岑老夫人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哦,是昨天他们出村的时候被有毒的草藤给刮了下,没什么大事,肿两天就好了。”
碧荒踩着莲步走到岑行戈身边,眉眼弯弯的对着他笑,“这大概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吧。夫君一片赤诚却被误解谩骂,这可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呢。”
岑行戈不会把这样的话当真,却也十分愉悦的接受了碧荒的一通彩虹屁,一早上都是飘飘然的。
“娘子,既然他们不相信我们,正巧我们自家也有田了,等我们把稻子种出来了他们自然就会相信了。”
碧荒咬着唇有些发愁,“可是那时候相信也该晚了。”
岑行戈十分不赞同,“娘子你就是太善良了!”
昨夜指挥着毒藤从山林里一路跑到村子里把昨天骂过岑行戈的人全给蛰了个大肿脸的碧荒眼神游移,愧对岑行戈善良的夸赞。
只能弱气的反驳,“其实我……”
“娘子!你要知道,你本没有义务要帮助他们,你的好心不能被当做是理所当然!”岑行戈无比义正言辞的教育自家过于良善,瞧着就容易被人欺负的娘子,要知道昨天如果不是他出面而是碧荒被骂的话,他怕是连夜都要把那些人套着麻袋打个半身不遂。
实际上真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碧荒:……
算了,相公开心就好。
“那你按你说的办吧,不过相公,你也未曾亲眼见过,就不担心我所说的两季稻是骗人的吗?”
岑行戈看向她。
碧荒歪着头,有几缕发丝调皮的擦过她的脸颊,莹润如玉的洁白小脸上是纯粹的好奇。
岑行戈很难忍住不去糅一把娘子可爱的小脸蛋,他闷笑着将碧荒搂进了自己怀里,点了点她微微有些凉的鼻尖。
“小脑瓜怎么想这么多,你是我娘子,不相信你又能相信谁?只要是你说的,我全部都相信。”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什么微不足道的话,只有在尾音落下的瞬间含着一丝宠溺的颤音。
碧荒愣了一下,几乎要被溺毙在岑行戈的宠溺里面,她的心口突然有些痒痒的,像是有新的芽尖要不受控制的冒出来。
碧荒有些慌,心乱之下她不加思考的就把自己埋进了岑行戈的怀里,难得慌乱的开始转移话题,“收了稻之后田里还会种其他的吗?”
“不种了,天冷,种什么死什么。”
“那田到明天播种的时间就荒废了?”
“也不说荒废吧,好像还要翻一翻土地之类的。”岑行戈对于这些也不太了解,都是道听途说的。
听碧荒这么一问,也察觉出了自己这样说仿佛很无能似的,赧然道,“你要想知道的话,我帮你去问问?”
“不用了。”碧荒双眼亮晶晶的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我想到办法了,我们去把大家的田借过来,在上面种新的稻种秧苗,到时候有了收成再作为租钱还给他们就够了。”
岑行戈想了一下,觉得碧荒的这个想法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宠溺的笑了笑,“娘子真是聪明机智。”
机智得让他只想亲亲她。
“咳——”
一声响亮无比的咳嗽声自身后响起,岑行戈猛的打了个哆嗦。
抬起头就看到自家祖母满脸鄙视的看着他,眼里只写了两个字——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
岑老夫人教育课堂:夫君就是用来揍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当沙包发泄,他不听你话的时候打到他听话
碧荒拿着小本本奋笔疾书
身后的岑行戈拖着条断腿对曾经的自己那天真的想法悔不当初
……
昨天每一章留言的小可爱都发了红包
今天开始只在当天章节留爪的宝贝才发啦
爱你们哦~
第17章 里正
因为在不合时宜的场合做出了不合时宜的行为,岑行戈被自家祖母无情的赶出了碧荒的身边,被强令要求去上山砍柴,在砍完一旬的柴火前不准下来。
而碧荒则是在岑老夫人的陪同下准备去找里正说一下地的事情。
里正家里同样是有地的,这次的空壳灾难同样未能幸免,但是比起其他除了种地几乎没有收入来源的家庭,里正家有一个在县上念书的秀才儿子,每月皆有廪米可供家中,是以在接待岑老夫人和碧荒的时候还算是平和且淡定。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会为在这村中出了大事本就繁忙的日子里不请自来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