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点加水
林青山答非所问,“你是什么事乱闯?”
林紫茵跟林一芙这个半路认回来的不同,是他花费许多心里培养的贵女,在城里这个地方,不止是各贵女之间会形成无形的竞争,贵女的父亲也会因为尊荣而形成竞争,谁家女儿是贵女典范,那父母也都是共殊荣的。
林青山一直以林紫茵为傲,经这一次的冒冒失失,突然生出一点点失落感,言语之间不免有怒意。
同时感到失落的,不止是林青山,还有林紫茵,虽然她已经知道了林青山的真面目,就算是亲女儿,就算是她,若是可以用来交换荣华富贵,也会丝毫不眨眼交换出去。
但她总是公主心肝肉疼养大,除了当初逼她做妾那事,也没听过林青山一句责备,今日不止让林一芙怼了,闯进书房,遇上王辰希,又被责备了。
林紫茵想深一层,深觉从林一芙出现开始,林青山对她没有以前好了。
她倔强地抬起头,“我看见…姐姐了,她是不是被王大人赶出来了?全都城都在传首辅府上后院的女人都被赶出来了。”
林紫茵心中的恨意和怒意交织着。
“王大人的出现是不是和林一芙有关?”
林紫茵想起林一芙那毫不遮掩的模样,却又不承认被送入王府的事情,心底里有个捉不住而又模糊的想法,她的心底因为这个模糊的想法止不住的颤抖。
林一芙说一直都住在驸马府的时候,她就猜到她是为了圆一个清白之身的慌,当时她只以为林一芙和林青山单方面的痴心妄想,想要找个官位不高的人家嫁了去做正头夫人。
但凡有身份的人家,如何会娶一个妾侍做正妻的,就算真有,图的不过是公主府的名头罢了。
王辰希的出现,让她的心头剧震,起初的心动已经没了,余下的只是源源不断的恐慌。
林青山从不做亏本买卖,普通的官女婿,他怎么看得上,他看上的从来就是王首辅,王辰希大人。
可是王辰希怎么会答应……
林一芙……
林青山摇了摇头,“你姐姐因为从小流落在外面,她不是很适应突然有了亲人,所以我就把她安排在驸马府,打算给你和你母亲,还有你姐姐,一个彼此适应对方的缓冲期。”
林紫茵听出他话里的维护。
“你也不承认林一芙她曾经在首辅府上做着最下贱的妾侍吗?爹爹你忘了是你亲自弄来一顶小轿把人送过去的吗?”
“啪”地一声,林青山站了起来,隔着书桌,身子往前倾,一掌打在林紫茵的脸上,她脸上瞬间起红肿起来。
“看来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了,你姐姐她纵使流落在外,那也是你姐姐,编排的话休得再说。”
两父女在书房的吵闹声惊了外面的下人,立刻有人悄悄去了找宜曦公主,宜曦公主知道不好了,让下人去把林梓朗带了过来,两母子匆匆赶去,临到书房的时候,又刻意放慢脚步,宜曦公主还把拉着林梓朗的手放开了。
林梓朗的手被宜曦公主牵得太紧,他很不舒服,但是看母亲一脸严肃,并没有发现他被捉疼,就也默默忍着,不说话,一被放开,他就跑了起来,他要去告诉父亲,母亲欺负他了。
林青山对女儿无情,对张春花这个糟糠之妻无情,对给他带来荣华富贵的公主无情,可对亲儿子那是不同的,林青山对林梓朗赋予了非常高的期望,从小读书写字都是他亲自教导的,感情自是不一般。
只有林梓朗可以不管不顾地推开这扇书房的门,他一看见林青山,眼眶就红了,可是再看清楚,发现他的姐姐林紫茵也在,而且林紫茵眼眶也红红的,还捂着一边的脸,十分委屈又愤恨地看着他爹。
林梓朗十岁了,说年纪小也不小了,很多大人们的情况,他都能看出来,很明显他爹和他姐姐发生矛盾,很不开心了。
林梓朗瞬间就忘记了自己的委屈,转头去问他姐姐,“二姐姐,你怎么了?”
岂料他的这句“二姐姐”更是让林紫茵的委屈达到了顶点,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了。
她做了十几年的“大姐姐”,何以林一芙一出现,她就成了“二姐姐”了,而且林梓朗对这个称呼一点儿都不反感,他已经承认了林一芙这位“大姐姐”了。
林紫茵这个模样,林梓朗一下子就慌了,他能从她的情绪里看出她对自己的怨怼,他无助地看向屋里唯一的大人。
如果说之前林青山只是对林紫茵冒失的行为有些怨怼,此时见她吓到林梓朗了,心里更是窝火,但是他却不好当着林梓朗的面发作。
宜曦公主的步伐比较散漫,正好这个档口进了书房的门。
“哎哟,都挤到这儿来凑热闹呢!”
林青山见宜曦公主正笑嘻嘻地走了过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向她使了个颜色,宜曦公主意会地颔首,三两下把林紫茵领出了书房。
一回到林紫茵的院子,宜曦公主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她转过身,回头看自己的女儿,冷冷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林紫茵满腔的委屈,如冲垮堤坝的洪水,来势汹汹地,她再也不忍了,不管不顾地抱住宜曦公主大哭起来。
宜曦公主任由她哭着,叹了声,轻拍她的背。
此时下人都很识趣地,全都离开了,只余母女俩在院子里。
直到林紫茵慢慢地止住了哭声,宜曦公主再次出声问道:“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林紫茵抽抽噎噎地把遇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宜曦公主听着不无震惊。
但是她又很快平复下来,她不了解林一芙这位半路女儿,还能不了解林青山吗,似乎这样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若是林一芙是被王府扫地出门的,又何以能瞒着他们住进驸马府,毕竟前面十几年,林青山并不是不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他只是觉得没有利用价值,便不去理会,没有利用价值的林一芙,回的只能是溪尾村,而不是驸马府。
宜曦公主不想林紫茵沉浸在对林一芙的怨恨里,而且她发现不仅仅是怨恨,这怨恨还夹杂着嫉妒。
宜曦公主是打心底里不喜欢林一芙的,但她的女儿被嫉妒和怨恨这种情绪控制却不是好事。
王辰希是一个他们都得罪不起的人。
她一边哄着林紫茵,一边想着怎么给林紫茵选一门更好的夫婿,但纵观整个都城,怕只那一人了。
可王辰希以前看着端方有礼,怕内里是个疯的,为了林一芙,遣走了整个后院。
男人三妻四妾怎么了,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此时的宜曦公主已然忘了她连林一芙已故的母亲的神位放在林家祠堂里都容忍不了。
……
不管宜曦公主母女俩怎么想的,林一芙岁月静好地住着驸马府,林青山每日定时地来打卡一下,不仅他来,还带着林梓朗过来,偶尔林青山有要事要离开,就把林梓朗留在驸马府,一留就是一两个时辰。
林青山打的主意,林一芙一清二楚,就是想着让自己与这个异母弟弟亲近些,可林一芙虽对他没有讨厌,却也喜欢不起来。
无关别的,就因为林青山区别对待的缘故,父母的偏心是子女产生分歧的源头。
月余过去了,这日林青山没有来定时打卡,待他再次出现时,身边不仅有久未见的宜曦公主,还有林紫茵林梓朗姐弟两,他们身后跟着的是一位脸白如纸的官人,还有一队算是阵仗的人马。
林一芙虽然从没有进出过宫门,但是隐约猜测到这位官人是位公公。
果然林青山跪了下去,传旨太监面前跪了一地人,林一芙紧跟着也跪了下去,传旨太监宣读圣旨,林一芙叩拜圣旨,谢陛下隆恩。
太监把圣旨交给她,特意看了她两眼,微笑着避过她的礼,这位可是未来的首辅夫人啊,他可受不起她的礼啊,刚才给圣人的礼已经叩谢过了。
春花悄悄地给太监递了个荷包,太监推拒了一番,总算是收了。
林青山一路把他们送出了门,林一芙收了圣旨,往屋里走。
院子里剩下宜曦公主母子三人面面相觑,宜曦公主眼看事情已成定局,她收起了过往在林一芙面前显露的蛮狠和张牙舞爪,识时务为骏捷,她此刻看得很开。
领着一双儿女就跟着林一芙往里走,林紫茵不想走,她身边的丫鬟在宜曦公主的犀利眼神下扯着她的袖子,林紫茵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一块走了。
临进屋前,宜曦公主停在一双儿女前,“你们姐姐得圣上赐婚,做为亲人,我们理应祝贺她。”
她扫过他们一眼,林梓朗连日来在驸马府玩耍,和林一芙是产生了亲近之情的,此刻面上都是兴奋,而林紫茵眼眸低垂,不知在心里想些什么。
林紫茵是知道的,母亲的意思是就是说,不能在林一芙面前表现的不情不愿,她虽贵为公主之女,但此刻也要低头。
林梓朗率先走到林一芙跟前,乖乖巧巧地道:“恭喜大姐姐,良缘天赐。”
林一芙微笑点头,让秋月给了他一个小荷包,宜曦公主面带微笑,她在林紫茵身后推了她一把,林一芙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随着林梓朗一起看着位列而出的林紫茵。
林紫茵吞了口水,仿佛咽下一口老血般痛苦,她眼看地面,对着地面道:“恭喜大姐姐觅得良缘,愿你们在天愿作比翼鸟。”
话是好话,但林一芙总感觉出一种违和感,仿佛不是祝福,而是咒骂。
她抿了抿唇,“谢二妹妹。”
秋月依样给了林紫茵一个小荷包。
宜曦公主看差不多了,便也上前说了一些恭喜的话,直到林青山回来了,几人又聊了几句,一行人便返回了公主府。
遣走了人,林一芙才松了口气,她把圣旨交给春花放好,便让下人送了点吃的上来,饱腹之后去了院子里消失,就去睡午觉了。
躺在床上时,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真的可以摆脱妾侍的身份,嫁给王辰希做正头妻子了。虽说本朝并无这样的例子,但王辰希他做到了。
心底一股暖流,想到不久前他趁着夜深,偷偷地潜进驸马府,因为不再是他后院里的妾侍了,身份的不同,她不愿像是偷、情的男女一般,从而拒绝了她的亲热,两人克己守礼,她一直等着这道圣旨的下来,如今总算是完了一件心事。
想了一会,就慢慢地沉入了梦乡,再起来已是日落时分,她微微察觉出一些不对,喉咙干涩,春花听到声音敲了敲门进来,林一芙吩咐她倒杯水过来。
“姑娘怎么了?”春花摸了摸她满是香汗的额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发烧了。”
回到了娘家,做回了待嫁女,春花秋月都重新唤她做“姑娘”。
林一芙喝了一大杯热水,感觉喉咙好多了,正想说没事,却听春花迫不及待让秋月去请大夫过来,想想还是算了,请就请吧。
大夫很快就来了,是位年过五十的花白夫子大夫,他把了把脉,却眉毛皱得老高,看得春花秋月两人的心都紧张起来,生怕林一芙有个万一,这才刚收到圣旨,熹从天来,可不能再生波折啊。
大夫终于放开了林一芙的手,但是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就很一言难尽,林一芙见他看着自己的发髻,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又看向旁边的春花,眼里问着,我头发乱了吗?
春花摇了摇头。
大夫是个老古板,他脸色赤红,不知如何叙说,看主仆俩一脸懵,也不见心虚,叹了口气,便道:“是滑脉,已一月有余。”
林一芙正想问滑脉是个什么东西,被春花一脸惊喜打断了话,“姑娘,你有喜了。”
喜?她确实是有喜的,都快出嫁了,还不是喜吗!
只一息,林一芙就想明白喜从何来,她福灵心至地摸向下腹的位置,眼带疑问地看向大夫,大夫一脸猪肝色地点了点头,他顽固的脑袋里想不明白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听到有喜了,怎么好意思露出喜出望外的模样。
林一芙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脸还是茫然的,倒是春花和秋月连忙问大夫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白夫子大夫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是出于医者本心,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注意事项,还留了一张保胎的药方,拿了赏银,终是红着一张脸地离开了。
春花送走大夫,回到屋里,脸上十分兴奋地问道,“姑娘,是不是要告诉大人啊?”
林一芙还在怔楞中,随后又听春花自言自语似的道:“倒是我们太粗心了,虽然记着姑娘小日子的日期,可是也没醒觉。”
之所以为什么没有醒觉是因为林一芙偶尔也会有小日子不准的时候,在刚去王府的时候就试过一次这样的情况,那时也差点搞得很大阵仗,当时林一芙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身边的两位心腹丫鬟,只叫他们再等等,果不其然这一等就去了半月,小日子来了。
这次两位丫鬟明知没有来,但还是惯性地以为是又迟了。
她对着春花点头,“派人去告诉他吧。”
那个他,自然是王辰希。
春花哎了声,便出去吩咐王辰希留在这里的侍卫去了。
林一芙还在怔楞,待完全消化了这个消息,她却是一阵喜一阵忧的,喜的是终于和喜欢的人有了爱情的结晶,忧的是,她还没过门啊,肚子就大起来,在这个时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娘已经是这样了,她还要步这个后尘吗?
林一芙低喃,“这到底是怎么来的啊!”
果然,所谓的避孕手段都不是百分之分成功的。
侍卫的脚程十分快,但是到了王府之后,王辰希并不在府上,等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王辰希回来得了侍卫的汇报,忍住了强烈想要过去的渴望,坐立难安地等到了夜晚。
林一芙刚沐浴过后,从净房出来,就看王辰希坐在她的屋里,秋月伺候完林一芙,很识趣地退出了屋。
她走了过去,王辰希把她抱到腿上坐着,替她擦着头发,两人一时什么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