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弯腰捡月亮
卷耳推开门走出去,室内就只剩下陈溪和书白两人。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书白看着陈溪。
“三年前你救过我,所以这次,我把这命还你。”
书白道:“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
过了许久,陈溪轻声答应。
*
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味道带着甜香,引来许多对白骨精觊觎的妖怪。
院子周围的老树哗啦啦的响,卷耳皱眉,手落在腰间抽出银白的软剑。
卷耳目光落在虚无一点,声音坚定,“今日有我在这,便不会放任何人进去。”
她话音刚落,身侧便有一股妖力袭来,卷耳转身躲过,手中软剑崩的笔直,卷耳看准方向用力甩出剑芒,树下有有哀嚎声传来,卷耳冷笑,“不自量力。”
门内的血腥味渐浓,门外,卷耳手中的长剑沾满了妖物的血,一下午的时间,不知有多少妖物死在剑下。
捉妖师本就是妖物的克星,她最清楚妖的命脉与死穴。
不大的院子里黑气沉沉,妖气四溢,屋内传出压抑的闷哼声,卷耳握剑的手捏的死紧。
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若不是真的忍不住,他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卷耳抬剑,用尽全力斩下眼前妖物的头颅,那妖物尖啸一声,身体猛然炸开,妖丹在一片血雾里落地,卷耳蹲下身用符纸包好,用力捏碎。
地上还有许多这样的符纸碎片和粉末,四下安静下来,卷耳长发飘在背后,一身绿裙染了血污,可她眼睛明亮,仿佛没有一丝疲惫。
她在守护她要守护的人。
过了一会,门内传来陈溪疲惫至极的声音。
“周姑娘,进来吧。”
天地寂静无声,再无妖气涌动,卷耳收回云青,她把剑缠回腰间,抬手推开房门。
血腥味扑面而来,房琛依旧躺在床上,他全身都缠了许多细布,面色虽然依旧青白,却比上午好了许多。
卷耳的目光在房琛身上落了一瞬便收回,她看到床尾靠坐合目的人。身子一僵。
书白浑身是血的靠在那那轻轻喘息,长发凌乱粘在脸上。身子轻颤。白衣凌乱的散开,却不见皮肉。
触目所及,全是红色血污,森森白骨。
卷耳走到书白身边,看着他一身的伤,不知道从何下手。她欲言又止,却说不出话,只有眼眶微微的红。
陈溪正坐在房琛身边,语气疲惫又欣喜,“我成功了,阿琛,你早点醒来,好不好?”
房琛还要很久才能恢复正常,陈溪紧握着他的手,突然察觉到什么,看向眼书白和卷耳,抿唇低声道:“多谢你们。”
卷耳不理陈溪,她抬手轻捻开书白脸上沾了血的发丝,那人睁了眼,有些涣散的瞳孔里印出卷耳的脸,勉强牵起一个笑。
“没事了。”他轻轻道。
卷耳眼眶里的眼泪落下来,温热的液体滴在书白掌心枯骨上,书白手指动了动,听卷耳道:“我带你走。”
她今天在外面杀了一下午的妖怪,不累也不怕,可如今看到书白这个样子,却忍不住的想哭。
书白眸色干净,点头,“好,你带我走。”
他身上没有一块好的地方,皮肉被陈溪割下来,心脏剖出,此刻连呼吸都痛。
陈溪应该是给书白用过了药,他身上的伤口好在不再流血,卷耳伸手,帮他把衣服系好,盖住身上的嶙峋白骨。
卷耳像上次一样把书白抱起来。
书白皱了皱眉,他双手根本抬不起来,头轻轻靠在卷耳肩上,有气无力的笑,“你怎么,总像……抱女人一样抱着我……”
卷耳眨去眼里的泪意,“抱女人怎么了,你瞧不起女人?”她脚步不停,带着他一步步走出总兵府,没有回头。
从此,他们和陈溪不会再见了。
书白忍着疼,可仿佛如释重负般轻松。
身后的房间里,陈溪目视着两人消失在门口,良久眼泪从面上滑落,她轻喃道:“对不起。”
*
卷耳抱着书白走的平稳,书白靠在她怀里,看她熟练的动作,“你这么熟练,是抱过多少人?”
卷耳勉强笑了笑,“你猜。”她抱着书白跳上云青,软剑虽韧,卷耳却稳稳的踩在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稳。
卷耳低头温声道:“抱稳了。”
她话音刚落,云青瞬间腾空,一瞬间带着两人升了百丈。
御剑飞行对御剑者的熟练度要求极高,也不是没有修仙者在御剑中在御剑中不慎掉下来的,舒窈以前管这个叫剑祸。
云雾缭绕里,卷耳能感觉到手里的人比上次更轻,说是抱着个人,更像是抱着一副骨头架子。
卷耳按了按手下书白的肋骨的位置,却总觉得手感有些不对,像是缺了一块骨头。
书白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扫她一眼。
不哀山在大陆最北端,卷耳御剑行了一整天,在太阳彻底落山前,终于到了不哀山门前。
甫一落地,云青便自动缠回卷耳腰间,剑柄上的淡黄色络子轻轻晃着,秀气灵动。
卷耳抱了书白一天,手已经麻的没有知觉了,可她没有把他放下来的意思,书白先松了松揽在她脖颈间的手。
书白低声道:“就到这吧,剩下我自己走。”
卷耳毕竟是捉妖师,不哀山是白骨精的地盘,书白自然不会让卷耳进山,他如今没什么力气,怕卷耳会有什么意外。
卷耳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把书白放在山门口,他自然有办法联系山内的族人。
她弯腰轻轻把书白放下来,不哀山上终年飞雪,他身上一片的冰凉。
书白唇色苍白,轻轻靠在卷耳怀里,“我这次回山,直到恢复前,都不会出来了。”
而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恢复,五年,十年,抑或是二十年。
卷耳抿唇,“我知道。”她声音有些别的情绪,书白心里一顿。
书白还欲开口,卷耳声音响起,缥缈却温柔,“白骨精,等你好了,我便再来寻你,我家在江南,你一定还没看过那里的景色呢。”
“五年,我们用五年作期限。”卷耳道。
风雪盖了卷耳满头,卷耳低头,看着书白攒了星海的眉眼,雪夜下愈发美的心惊,卷耳忍不住凑近他,樱唇轻轻印在书白的眼睛上。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然后来江南找我,好不好?”
书白长睫轻颤,良久,他轻轻道:“好。”
“下次见面,便不要再穿白衣了,那个不如红色好看。”
“好。”
“陈姐姐对你不好,你以后不要再喜欢她了。”
“好。”
“书白。”
“嗯?”
卷耳抬眸看向山顶,应该是有人察觉的捉妖师的气息下山来查看,卷耳不能再多留。
似有谁在耳畔轻喃,书白意识混沌的前一秒,听到有人在他耳边道。
“书白,我期待下一次相见。”
第6章 白骨精(6)
绿倚春衫薄,三月江南里,樱落漫天,随风纷纷。
卷耳不怕冷,三月的天气里,她只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窄袖衫子,下半身是同色的半裙,头发松松束着,倒像是京城里的娇娇小姐的打扮。
娇娇小姐眼帘微抬,百无聊赖的翻着手里的不哀志。
这几年,周家俨然成了捉妖师家里最强的一支,这世道妖魔横行,捉妖师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便有许多捉妖世家动了联姻的心思。
只是卷耳曾有言,若想娶她,必须要那混沌海的恶蛟龙角做聘礼,一时间倒是杀退了几波凑热闹的人。
五年过去了,双十的姑娘少了点跳脱,倒是多了几分沉稳和温柔来,蝶夕推门进屋,看到卷耳手里的书,不禁奇道:“姑娘最近怎么对不哀山有兴趣了?”
卷耳翻过一页,接过蝶夕手里的茶,温声道:“打算过去看看。”
蝶夕自然不会对她的决定多问,给卷耳倒好了茶,蝶夕嬉笑道:“如今这么多人想要娶你,你去了不哀山以后可千万别出来,不然不知道要被那些媒婆掳到哪里去。”
卷耳无奈,“哪有那么夸张。”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卷耳起身,“这段时间有人来敲门的话,不必放他们进来。”
蝶夕应是,卷耳满意的挥了挥手,“走了。”
她动作洒脱极了,一转眼间就没了身影,蝶夕怀疑自己看错了,不然怎么会觉得卷耳有点心急呢…..
*
不哀山终年被大雪覆盖,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卷耳到山门前的时候,天色刚黑。
守山的是两个瞧着年纪不大的白骨精,卷耳甩了几张符纸过去,那两个人便软软的昏睡了过去。
脚下积雪发出咯吱声,卷耳没用灵力,慢悠悠的往山顶走。
她上次送书白回来也是这样的大雪,五年过去了,今日的雪依旧下着,仿佛这五年来从未停过。
“也不知公主会被送给谁。”前面路上有一名素衣女子声音传来。卷耳步子一停,后退一步隐在林中。
那女子身边的同伴也同样小声道:“谁知道呢。也不知道把公主送来到底有什么用,这白骨精都是没什么感情的,哪比得上我们狐妖?”
“我可是听说这白骨精都是中看不中用呢。”其中一只狐妖说道。
她同伴睁大了眼睛,“哪方面?哪方面不中用?”
“哎呀你烦死了,明知故问干什么……”
旁听了一切的卷耳:“……”
两个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卷耳从林中走出,她理了理沾了枯叶的裙摆,一边思索刚才两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