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弯钩一月
花宴过后的第二天,林溪去安寿堂给林老太太请安,老远就看见廊下多了好几个脸生的丫鬟。
霁月得了林溪的吩咐便去问安寿堂廊下的一个打帘的小丫鬟,小丫鬟道:“是老姑太太来了。”
林溪进到安寿堂的正厅,就见客首的位置坐了一个和林老太太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穿着秋香色四合如意纹长衣,头上戴着银鎏金点翠镶玉大抹额,发髻的正中位置还插了支金镶松竹梅寿星挑心,一副富贵老太太的模样。
老姑太太的身后还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少年生的浓眉大眼,身形高大,穿着玄色直裰,气质清冷,虽然立在那里不言不语,可是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存在感。
“三丫头,还不快来给你老姑太太和你萧表哥请安。”
老姑太太却是不等林溪行完礼,就把她扶了起来,“这是老三家的三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林溪被老姑太太握着手,只觉她老人家从头把她打量到底,才松开右手,笑着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装有一对金雁衔梅钗的小锦匣,“不是什么好东西,戴着玩吧!”
林溪笑着谢过,走到那少年跟前,轻轻福了福身,喊了声:“表哥。”
那少年才抬眼朝她看去,眼中无波无澜,表情冷漠的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对于这少年浑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息,林溪微微感到了一丝不舒服,与这位表哥打过招呼后就坐回到了林老太太身边。
老姑太太已是继续和林老太太聊起了家常,“本来寿辰那日该来的,谁知遇到朝廷缉拿白莲教的人,全城戒严了好几日,这才来晚了。”
林溪听到“白莲教”三字,心内却是一动,这本书的时代背景虽然不是乱世,可要说是太平盛世也算不上,起码南方一直有白莲教四处起事,北方则有游牧民族不时的犯扰边关。
比起游牧民族只犯扰边关等少数几个城池,这白莲教的传播就远多了。
尤其是在男主顾文轩中秀才后的第二年,白莲教联合了几万教众在南方的几个省份起事,直接影响了当年的生丝和茶叶价格。
尤其是茶叶,因为战火波及的面积比较大,茶园不是被毁就是无人敢去收茶。最后导致茶叶的价格涨到了之前的五六倍,让那些茶商们狠狠的挣了一笔。
不过这时距离白莲教起事还有一年多,而且她现在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因此这个信息对她来说也是无用。
林溪只好把心里升起来的念头压下去,继续听老姑太太讲些路上的事,差不多听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后,才听老姑太太说起这次的来意,“我这次来倒也没旁的事,阿彦老大不小了,要是由着他那混账父亲做主,只怕耽误了这孩子。所以我想请嫂子帮忙打听着,给阿彦说一门亲事。”
刚才听林老太太说了句萧表哥,如今老姑太太叫他阿彦,原来这少年姓萧名彦。
萧彦萧彦,这名字怎么好生耳熟,想起来了,这萧彦便是书中提到过的赫赫有名的玉面将军萧彦,将来领着边关将士把北方游牧民族赶到漠北之地的人。
没想到,这人却是林家的一门表亲。
林溪抱着好奇心,就把这位将来赫赫有名的将军打量了好几遍。
等老姑太太带着萧彦去客房休息时,她便靠上去问道:“祖母,我怎么记得老姑太太嫁的是林城的邱家啊,这位表哥怎么姓萧?”
林老太太叹道:“你这表哥阿彦也是个苦命孩子,他不姓邱是因为他是你老姑太太的亲外孙。你老姑太太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淑姐,后来嫁到了萧家。可是没想到萧家二公子宠妾灭妻,没几年便把淑姐气死了。这些年要不是有你老姑太太照应着,时不时把他接到邱家常住,萧家指不定怎么苛待他呢!”
林溪听了没说话,暗道怪不得那少年的气质那么清冷,原来玉面将军的童年这么悲惨。
她正这样想着,林老太太那边又道:“你老姑太太的话你也听见了,她想让我在晋城给你萧表哥寻一门亲事。多半是萧家在你萧表哥的婚事上动了什么坏脑筋,才让你老姑太太带着他避到了这里来。”
“那祖母怎么想的?”
林老太太沉吟道:“如果她托我寻门亲事,我倒有一个人选。你觉得江丫头怎么样?”
当林溪抬头对上林老太太那双慈和深邃的眼睛时,她忽然有一个很奇怪的感觉,也许江吟秋和林泽的事,不仅有自己一个知情人。
她想到这个可能,眼睛便微微移开,“这事还要问江姐姐的意思。”如果江吟秋真能嫁给萧彦,那也是一件好事。
“说来江丫头也快及笄了,这两年我倒是曾留心过合适的人选,可是家底一般人品一般的我又觉得辱没了她,家底好的人家却又......”林老太太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然后才继续道,“阿彦是你老姑太太一手教养大的,他的人品我信得过,萧家那边虽关系复杂了点,可我看阿彦那孩子不是个能被人左右的。依我看这门亲事做得。你和江丫头年纪相近,不妨去探探她的口风。”
“我一切都听老太太的意思。”
当林溪试探着把林老太太想给她说门亲事的意思透露出来时,江吟秋便低头说了这么一句。
林溪不信江吟秋真没半点想法,“你就没什么想问的,难道你就不怕老太太给你找一个歪瓜裂枣?”
听到这句话,江吟秋方才笑了笑:“老太太不是那样的人,我信得过她老人家。”
林溪盯着她沉静的脸庞看了一会儿,觉得在某一方面,她和那萧彦还真是很相像,两人真挺般配的。
也不知林老太太怎么跟老姑太太说的,三月三上巳节那天出去踏青时,护送林溪和江吟秋到清水河河边的便是萧彦。
萧彦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骑着一匹枣红马走在马车右侧。
林溪掀起帘子问江吟秋,“江姐姐你真不要看一眼?”
江吟秋轻轻摇了摇头,雪珠却不像她那么矜持,借着这个机会,偷看了萧彦好几眼。
林溪撒了手便问雪珠,“怎么样?”
雪珠道:“这位萧公子长得挺好看的,就是看着好像不大好接近的样子。”和林大少爷的温淡随和完全不同,这位萧公子气质太冷了。
林溪一直在留意着江吟秋的一举一动,看她听到雪珠说萧公子长什么样的时候,她的手便不自觉的捏成了拳状。
看来江吟秋的心里也并不像外表那样表现得那样无动于衷,看来自己的担忧是多余了,江吟秋确实如她所说,真的把林泽放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做了点修改,忘了上传。,,
第18章
晋城的上巳节与别处不同,别地都是到水边踏青,晋城人则喜欢在这一天去白云寺看桃花。
鉴于白云寺人太多,而林溪和江吟秋都不是爱热闹的人,因此一行人去的是郊外的清水河边。马车到达清水河中游旁边的空地时,河畔只有星星落落的几点人影。
林溪有意要给萧彦和江吟秋制造独处的机会,便带着霁月顺着河边往上游走。
那清水河的中下游种着桃花,上游却种着一大片玉兰花树,几十株白玉兰中点缀着几棵红玉兰,在这明媚的春光下,赫然地开着玉雪明霞般的花朵。
林溪身处其中,闻着空气中淡淡的玉兰花香,心内忽然涌现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在后世买的房子附近有一个不大的公园,里面种着十几株玉兰花树。春天花开的时候,她总要在玉兰树下的长椅上静静地坐上一会儿,在淡淡的玉兰花香中神游一会儿,想些不着边际的事。
她正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就听见对岸飘来一缕箫声。
林溪自己没什么音乐上的天赋,可是却很喜欢听人弹琴和吹箫,她便带着霁月穿过这片玉兰树林,在一座掩映在垂柳中的青石小桥上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凉亭里立着一个穿浅青色飞云团花直襟长衫的人影,他背对着林溪,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指按着箫管,沉缓的箫音便从他的指下流泻而出。
远处青山隐隐在望,近处垂柳疏疏郎朗,天空淡蓝深远,白云飘飘渺渺,空气中飘荡着呜呜咽咽的箫声,这一切都好似一幅画一般,带给林溪一种难得的静谧。
她便没有再往前走,就立在桥上听那边传来的箫声。
一首箫曲还未听完,旁边的霁月忽然拉了林溪一下,“姑娘,刚才好像有人掉进河里了?”
林溪忙朝对岸看去,可是隔着甚远,又有桃花树的遮挡,只能看见有人下去救人,虽然觉得这事很大可能不会发生在江吟秋主仆和萧彦身上,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匆匆带着霁月返回到了对岸。
等她二人回到原来的地方时,却没有发现江吟秋等人的身影,等两人走到停放马车的地方,这才看见守在马车外的雪珠。
雪珠见到林溪便是一喜,“三姑娘,你可回来了。”
“你们姑娘呢?”
“我们姑娘在里头。”雪珠说着话,便掀起了帘子。
林溪往里一看,就见江吟秋披着一件玄色长袍,头发上还往下滴沥着水。
“江姐姐,你这是?”不会是落水了吧!
江吟秋一向沉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原来自林溪走后,江吟秋和萧彦默契的各守一边看风景。
雪珠看两人的气氛太过沉闷,便提议去河边折几枝桃花赏玩。江吟秋也觉得这么站着很是尴尬,便带着雪珠去了河边。
哪知雪珠去摘桃花的时候,冒失的往前多走了一步,一脚踩进了河边的淤泥里。眼看自家丫鬟要掉进水里,江吟秋赶紧伸手去拉。结果,雪珠借着她的力道上了岸,她自己却掉进了河里。
雪珠不会水,情急之下只会大喊“姑娘”。
还是站在原地看风景的萧彦听到动静,脱下外衣跳下去把江吟秋捞了上来。
林溪到此方才知道,江吟秋身上披的那件玄色长袍原来是萧彦的外衣,怪不得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这样看来,萧彦对江吟秋的观感不算差,这门亲事多半能成。
果然,上巳节过后没几天,老姑太太就请相熟的孟太太做媒,定下了这门婚事,婚期也被定在了当年的九月份。
这个时候,林溪才从林老太太那里知道,萧彦为了不让继母插手他的婚事已经和他的父亲闹到决裂的地步,老姑太太这次过来一是为了他的婚事,二是想让他在晋城安家落户。
为此,这门婚事定下没几天,老姑太太就替萧彦在晋城买了处两进的宅院。
老姑太太办完这件事后,就带着萧彦回去备办聘礼去了。
江吟秋这边定下婚事后,整个人像是尘埃落定一样,除了去安寿堂请安就是在梨花苑绣嫁妆。
这天,林溪正坐在她房里看她绣嫁妆,就见从厨房取点心回来的雪珠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林溪摸摸自己的脸,“你这丫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雪珠嘻嘻笑道:“三姑娘大喜了,沈府那边来人了,听说是来商议婚期的。”
这消息来得突然,林溪心里惊明显多于喜,面上佯装镇定,“别胡说,你怎么知道沈家是来商议什么的。”
雪珠笑道:“是安寿堂的金桃姐姐说的,我去厨房要点心的时候她也在,说沈老太太和沈大太太都来了。”
那就不会有错了,林溪惊讶过后心里就浮现出了一丝复杂的感觉,两世为人,难道真的这么快就要把自己嫁出去吗?
她这样想着,便顺手拿起了手边的一个绣件,边看边道,“婚期一定,我就要和江姐姐你一样绣这被面和嫁衣了,可是我女红一点也不好,这么一想,我又不想嫁人了。”
她的语气平铺直叙,既没有一般女孩子的害羞忸怩,也没有要嫁人的期盼欣喜,当然更没有心中另有意中人的怅惘伤心。只是很平淡很平淡的说出了这一番话,毫无情绪可言。
雪珠摸不透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就不敢再打趣什么,把点心放下便悄悄退下了。
江吟秋绣好一片叶子,细心的剪去线头,方抬头道:“其实我女红也不是很好,是来府上以后才练出来的。可见这天下就没有什么难事,只要沉下心,就没有做不好的事。”
她话里隐藏的意思,林溪听得懂,她笑笑没有说话,拈起一块点心送到了嘴边。
沈老太太命人看好的日期是明年春天,可是林老太太却不愿意林溪那么早出嫁,在她的坚持下,婚期被定在了明年秋天。
“这个沈老太太,她以为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还不是想早点抱重孙。可是她也不想想,三丫头明年夏天才会及笄。幸好她不是三丫头的婆母,不然我看三丫头嫁过去怕是要受苦。”林老太太正在私下里对两个儿媳抱怨,就见林溪从外面走了进来,忙住了口。
林大太太和林二太太一见林溪便笑道:“恭喜三姑娘了。”
林溪当着她二人的面,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两位伯母取笑我呢!”
林老太太笑道:“三丫头脸皮嫩得很,你们快别笑话她了。”
林二太太道:“知道老太太心疼她,我们也不敢再说了,赶紧麻利的给三姑娘预备嫁妆,免得明年秋天备不出嫁妆来老太太拿拐棍给我们几下。”
林老太太便顺着她的话,笑着去摸拐棍,作势要打她,吓得林二太太赶紧笑着跑了,离得老远还能听见她的笑声。
林老太太笑道:“这个老二家的,就是贫嘴多舌。不过她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三丫头的嫁妆倒是该预备起来了。”看了林溪一眼又道,“正好三丫头也在,老大家的你跟我说说打算怎么置办?”
林大太太道:“先前大丫头和二丫头出嫁的时候,公中都是拿的两千两。三丫头当然......”
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林老太太截断了,“三丫头和她前面两个姐姐不一样。老三就三丫头这么一个骨血,怎么也得多给她点银子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