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弯钩一月
有位女客道:“知州大人的任期是不是快到了?”
知州三年一任,现在的这位知州大人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两年多了。
林二太太道:“是快到了,我听人说,这位知州大人最近得罪了上司,所以将来别说往上升,只怕再放到我们这样富庶的地方都是难事。不然你当知州夫人为什么急着张罗婚事,还不是怕将来找不到更好的人家。可是谁也不是傻子,放在这个时候,哪会轻易和她结亲,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下一任知州吗?”
接下来众人感叹了一回,想当初知州夫人刚来晋城时是何等风光,如今却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林溪静静听着,不发一言,书中关于晋城的描写非常少,只在男主来晋城时提了一笔,所以这位现任的知州是如何得罪上司的,她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沈二奶奶,我记得你小姑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是不是?”
林溪正吃着螃蟹,就听有人问了这么一句。
林溪不防有人扯上了沈梓馨,便道:“是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是大伯母到底怎么打算的,我却是不知道。”
说话的那人是孟家的二太太,她坐在客首的位置笑道:“我这么问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上次见了沈大姑娘一面,觉得那姑娘挺文静的,正好我娘家有个侄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去年刚考中了秀才,父母都是老实人,家里也有些祖产。沈二奶奶回去可以问一句,要是有意,便往我们府里递个消息。我那侄子下个月正好要去府城,可以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
林二太太插话问道:“您侄子要去府城?”
孟二太太笑道:“后年不是乡试之年吗,我哥哥嫂子性急,想提前在府城买个宅子,将来侄子考乡试的时候就不用跟人挤在客栈里了。你们不知道,每逢乡试的时候,听说客栈里挤满了各地的秀才公们,要是去的晚,别说中等房,连下等房都抢不到。好在我娘家还有些薄产,所以我哥嫂就打算花钱在府城买处宅子。”
林溪不知道乡试的时候,客栈的房间会那么紧张,如今听孟二太太一说,当下便生出了一个念头,等到她的茶铺将来挣了大钱,她也要为沈默在府城买一处宅子。
林家举办菊花宴的时候,林二老爷已经坐上了从襄阳南下的船。
临到湘江的时候,船夫好意提醒了林二老爷一句,“客官,这湘江上常有上八洞出现,您可要收好自己的财物。”
林二老爷早就按着林溪说的那个方法往装银钱的箱子里塞满了稻米,如今听到船家的嘱咐只说知道了。
不知是不是这个方法有效,还是这一路并未遇到上八洞,总之直到福州,那箱子里的银钱还好好的待在里面。
林二老爷到此时终于松了口气,跟着接船的人去了朋友的居处。
林二老爷在外这么多年,结识的朋友虽多,可是交情好的也不过只有两三个,这个姓黄名通的朋友就是其中之一。
黄通家世代经商,他虽是当地有名的纨绔,讲究吃喝玩乐,可是论到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眼光也很独特。
林二老爷曾经帮过他一点小忙,加上林二老爷本来就有经商才能,所以两人后来越相处越投机,虽没有结为异性兄弟,但是感情却非同寻常。
早先林二老爷要他帮忙联络茶园时,黄通已经跟自家有过生意来往的两个茶园打好了招呼。
因此林二老爷一来,黄通给他接过洗尘宴后,就带他去了那两个茶园。
路上,黄通问起他采购茶叶的缘由,“我记得你家老太爷不是不喜欢你开铺子经商吗,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林二老爷道:“他老人家何时改过主意。这茶铺不是我开的,我只在里面占了两份股。”
黄通道:“那这铺子是谁开的?”
林二老爷道:“是我的亲侄女开的。她父亲去得早,我这个做二伯父的能帮点就多少帮点。”
黄通道:“既然这茶铺是你亲侄女开的,那也不是外人。待会儿你去了茶园,只管看茶叶成色,至于价格,由我来谈。”
林二老爷知道他是本地人,家里又与两个茶园有生意来往,当下便拍了下他的肩,“多谢。”
黄通笑道:“你我兄弟,客气什么。”
两个茶园都是当地有名的大茶园,不光有本地最有名的乌龙茶和红茶,还有白茶、花茶和绿茶。
林二老爷先看绿茶,而且言明只要春茶。
茶园的主人看他说话就知道是行家,加上有黄通陪着,便道:“今年春茶收的多,我们就留了一半做茉莉花茶,如今还放着没动。不知老爷要多少?”
林二老爷道:“有多少要多少。”
茶园的主人就看了黄通一眼,后者道:“看我做什么,放心,银钱方面短不了你们的。”
林二老爷到了绿茶存放的地方,就知道茶园的主人为何会先看黄通一眼了,实在是这些绿茶的数量多得出乎他的预料。
不过林二老爷既然先前已经放下了话,品过茶叶,觉得质量没问题后,便给黄通使了个眼色。
黄通便开始和茶园的主人讲价,有他压价,加上当地的绿茶本来就比别处价低,因此绿茶这一项花得银子并不算多,只有一千多两银子。
接着,茶园的主人又带他们去看了乌龙茶和白茶。
有黄通作陪,茶园的主人倒是一点不藏私,拿出的乌龙茶都是上好的铁观音和水仙茶,而且都是当年的新茶。
林二老爷也是懂茶之人,茶汤一入口就觉出这几样乌龙茶比刚才喝的绿茶味道要好上不少。
可是口感上去了,价钱自然也要贵上许多。
黄通看出林二老爷的犹豫之色,便问茶园的主人能拿出多少斤茶叶,价格又是多少。
茶园的主人就说了个数。
虽然尚在林二老爷的接受范围内,可是这样一来,便没多少银子买其他茶叶了。
林二老爷正在犹豫,黄通在旁轻声道,“银子的事,你不用管,还有我呢。”
茶园的主人知机,寻了个机会退下留给他们两人说话。
林二老爷方道:“茶是好茶,可是我来时没带那么多银子。”
依着他原本的打算,六千两银子已经足够买茶了,可是他想到南方这两年的不太平,有心要多采购一些茶叶回去,所以才犹豫不决。
黄通道:“银子的事你不用操心。我那里还有一两万银子的私房,先借与你就是。”
林二老爷也就没有跟黄通多客气,“我来时带了六千两银子,你借我四千两,凑个一万两就是了。”借的多了,他怕茶叶卖不出去,迟迟还不了黄通的银子。
黄通听了,就吩咐人回去拿银票。
等他和茶园的主人谈好了价,银票也送来了。
四张一千两的银票都是出自福州最大的钱庄,加上林二老爷带来的六千两银子,最后都买了茶叶。
临走的时候,茶园的主人还额外多赠了他们一些茉莉花茶。
从茶园回来,林二老爷又在福州多停留了几天,然后经由黄通介绍,联络了一个运茶的船队。林二老爷跟着船队把这价值一万两银子的茶叶运送到湘江时,已是九月中旬。
九月二十日是江吟秋出阁的日子。
成亲前一天,林溪早早就去了林家,送了江吟秋一对镂刻双凤穿花金掩鬓做添妆。
江吟秋觉得太贵重了,有些不敢收。
林溪笑道:“这一阵子的花茶生意很好,说到底都是江姐姐你的功劳,这一对掩鬓根本不算什么,你就收下吧!”
江吟秋正要说什么,就听底下的小丫鬟们说唐姑娘来了,她方才把这对掩鬓放到了一边起身迎接唐悦薇。
唐悦薇一进来就笑道:“我以为我来的够早了,没想到沈二奶奶比我来得还早。”
林溪好长时间没见到唐悦薇了,闻言便笑道:“马上就要出嫁了,还能有这样的好心情,看来你的嫁妆一定绣得差不多了。”
唐悦薇要上前去拧她的脸,两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过后,江吟秋去招待其他过来添妆的女孩子,唐悦薇找到机会便问道:“我听说孟二太太要把她侄子说给你小姑子是不是?”
“你消息还挺灵通,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大伯母嫌远,就婉拒了。”林溪虽然对沈大太太和沈大奶奶仍心存芥蒂,可是沈梓馨却又另当别论,所以菊花宴当晚,林溪就把孟二太太的意思派人告诉给了沈大太太。
沈大太太听说对方已经中了秀才,就有几分肯了,过后打听到对方的家境是他们县里有名的富户,就有几分心动,可是美中不足的是孟二太太的那位姓吴的侄子是三代单传。
有沈家的例子比着,沈大太太便有些犹豫,生怕吴家也会早早的给儿子备下通房妾室,到时梓馨嫁过去若能头胎得男自是最好,可要是不能,再遇到一个精明厉害的妾室,以梓馨的性子还不被人吃的死死的。
所以她虽然觉得吴家这门亲事不错,可是想了想还是婉拒了。
唐悦薇轻声道:“没成最好,我听我娘说,那个吴秀才不喜欢女人,早年迷上了一个戏子,后来吴家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这事压下去。要不是我哥的一个同窗认识那吴秀才,我们也不知道这件事。我原打算今日跟你说的,让你们家别结这门婚事,那吴家真嫁不得。”
林溪没想到和吴家的这门亲事还有这个隐忧,不由道:“若是这样,那吴家真是嫁不得。”
唐悦薇道:“所以结亲这件事,还是找知根知底的人家最好。我说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娘曾在你们家见了你小姑子一面,觉得她挺文静懂事的,想把她说给我二哥。”
林溪真没想到待字闺中的沈梓馨成了香馍馍,她最近两次出门做客,都有人给她说亲事。
只是这次还没等到沈大太太打听唐家二少爷的情况,沈老太太就知道了这件事,把她叫了过去。
“梓馨的婚事先放一放再说。”
沈大太太道:“母亲为什么这么说?”
沈老太太道:“我的意思是说梓馨还小,今年还不到十三岁,再过两年定婚事也不迟。”
“可是......”
“后年就是乡试之年了,若是二郎能够中举,将来说亲的人家只会比现在更好。”沈老太太一锤定音,“所以这事等两年再说。”
沈大太太有心想说万一沈默考不中,岂不耽误了梓馨,可是这话还未出口,就见沈老太太端起了茶,只好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沈大太太和沈老太太商议沈梓馨的婚事之时,沈默正在尝林溪递过来的一杯药酒。
那株灵芝本来就只有巴掌大小,林溪后来又把它分为了两半,那一半虽然每天只用指甲一点,但是喝了这么些天,也差不多喝完了。
而另一半灵芝泡了一个多月,药效也差不多要出来了。今天林溪就舀了一勺,试着让沈默喝一杯。
灵芝味苦,放在药膳里,有其他食材中和那股味道还好,可是泡在药酒里,加上沈默不喜饮酒,因此他只喝了一口就皱了皱眉头。
林溪道:“良药苦口,这道理不用我多说吧!”
这一个多月,沈默几乎天天喝那放了灵芝的药膳,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起码自他懂事起,每逢秋天换季的时候,总要病上一场,可是今年一直到重阳节,他还一直好好的,晚上睡得着觉的时间也比平时多了一些。
而这一切,沈默知道这都是林溪的功劳。所以他停顿了一下,还是把那杯药酒一饮而尽。
林溪赶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枣泥酥道:“知道你怕苦,赶紧吃一块吧!”
沈默拈了一块枣泥酥放进口中,那股药酒的苦味马上就冲淡许多。
林溪笑道:“好吃吧,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做得。也不知道你上辈子走了什么好运,能娶到我这么能干的媳妇,又能煲药膳,还能给你做点心吃......”
自从两人关系一天近似一天后,林溪便有意无意开始释放自己的真性情。
沈默一块枣泥酥还没有吃完,就听到林溪这两句话,当即呛了一下,咳嗽了起来。
林溪一边给他拍背一边道:“怎么这么不小心,那枣泥酥我做了很多,没人跟你抢,慢点吃。”
话刚落音,就听到沈珣的声音,“二婶,我也要吃枣泥酥。”
沈珣现在是远香堂的常客,有事无事要过来一两趟,丫鬟们都已经习惯了。
林溪从匣子里拿出一块枣泥酥递给他,就见沈珣又扑到了沈默怀里。
沈默把沈珣抱在怀里后,忽然想起一事,“我记得明日是那位江姑娘回门的日子吧!”
林溪道:“是,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明日有萧彦这个新姑爷在,肯定没人盯着沈默喝酒,所以林溪没什么不放心的。
沈默道:“上次我和你大哥相谈甚欢,这次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
林溪道:“我大哥应该是不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