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弯钩一月
于是薛晴柔便在腊月中旬的时候称病了。
她这一病,桃花诗社少了她这个社主,加上最近天气确实寒冷,没人喜欢冒着风雪出门,因此腊月二十一日的诗会便取消了。
文三姑娘过来串门时,还提起了这件事,“薛姐姐病得真不是时候,我听说靖宁侯府还曾打算让她参加明年春天的选秀,以薛姐姐的才貌,也许还能挣个六皇妃的位置呢!”
林溪听了只是一笑,心里却不以为然。其他人不知道薛晴柔“病”的原因,林溪却是知道的。薛晴柔看着温温柔柔的样子,其实很有主见,这个时候她虽然还没有和顾文轩私定终身,可是她却一点不愿意嫁入皇家。
也正是因为这样,薛晴柔避免了在六皇子死后沦落到在皇寺出家的命运,还成为了首辅夫人。
不过甲之毒药乙之蜜糖,想要六皇子正妃这个位置的人却不少。
比如傅家就对这个位置势在必得。
自从傅老爷子做出让傅六姑娘参选的决定后,傅家就开始为明年春天的选秀做准备。
为此,傅家还特地请了个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傅六姑娘学习宫廷礼仪和规矩。
这日,傅六姑娘学了一天的规矩,正觉腰酸腿乏,就听人说陈三奶奶着人把那两盆茶花送回来了。
那两盆茶花在林溪那里将养了这么些天,已经长得枝繁叶茂,还结了好几个花苞,看着精神得很。
傅六姑娘心下喜欢的不行,可是从小教导的礼仪却让她做不出喜形于色的举动,只是微微笑了笑,觉得那沈二奶奶倒真是有几分好本事。
第95章
这是林溪离开晋城过得第一个新年, 没了长辈约束, 事事都是自己做主,林溪觉得这大概是自己过得最舒心的一个年。不过舒心是舒心了, 银子却流水般的花出去, 光是置办年礼这一项,就用了几百两银子。
好在林溪手头有不少银子, 不过这么花下去,还是让她有些心疼,看来等沈默中了进士以后,自己得早点把书坊开起来。
她这里看完上个月的账本,外面已经响起了鞭炮声。
京城的新年自是要比晋城热闹得多, 过年时各大豪门世家放的烟花炮竹品种多得让人眼花缭乱,林溪便在大年三十这晚给底下人放了一晚上的假, 让他们松快松快。
下人们都出去看烟花炮竹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
沈默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记看书,今日守夜的时候也不例外。
林溪看完了账本,无聊的不知道要干什么,如果是在晋城,每年这个时候,有沈梓馨这个小姑子在,还能玩玩酒令什么的,这样想想, 她又觉得有了几分孤单。
沈默看完一页书, 林溪便凑了过来, 他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不跟他们出去看烟花?”
那些烟花品种虽多,可是在林溪这个后世人眼里却是有些不够看的,“烟花有什么好看的?”
沈默知道她是觉得孤单了,便放下书道:“那你想看什么?”
林溪道:“你不用管我,读书要紧。离会试没有几个月了。”
这段日子沈默不是研究许老先生给他的那些历年的墨卷就是埋首读书,他这样努力,林溪自然不能扯他后腿。
沈默轻笑着伸手给她理了下碎发,“等我考完会试,一定好好陪你。”
林溪笑道:“那我就等着了。”
过了大年初一,林溪和沈默给文二老爷拜了年,沈默又带着林溪去了许家。
许家每年到年节的时候,来拜年的门生弟子几乎要把门槛踩坏,林溪跟着沈默过来的时候,许家宅子门口已经停放了不少马车。
沈默去了招待男客的前院,林溪则跟着许家的丫鬟去了后宅。
许老先生的发妻早逝,独子在外地做官,主持家事的是许老先生丧妻以后纳的一个姨娘,这位姨娘姓陈,家里人都称她为陈姨娘。
陈姨娘看着三十来岁,五官端正有余清丽不足,穿着姜黄色绣芙蓉纹的褙子,看着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不过因着上面没有主母压着,言行举止很是从容。
林溪进来时,陈姨娘正在招待女客们,这些女客们都是许老先生门生弟子的夫人们,许老先生已经很多年不收徒了,这些夫人们的年纪多多少少都比陈姨娘大上几岁,因此林溪一进来,就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林溪在腊月下旬的时候,亲自过来送了份厚厚的年礼,陈姨娘当然记得她,见她进来便笑着过来招呼她,又把她介绍给众位夫人们。
林溪知道许老先生是有名的大儒,但是没想到他的门生中有出息的真不少,这些夫人中有不少身上都有诰命,品级最高的是连夫人,她的夫君是内阁内最年轻的内阁大臣连崇连大人。连大人除了是内阁大臣外还兼任着工部尚书的官职,可以说是许老先生的弟子中最有出息的一位。
自家老爷有如此本事,连夫人的衣着首饰便比在场的其他夫人都要张扬得多,态度也很是傲慢,陈姨娘把林溪介绍给连夫人时,连夫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已。
林溪一点都不在意,她知道这位连崇连大人已经暗地里投靠了六皇子那一边,自家却是太子这边阵营的人,既是如此,她也不必过分在意连夫人的态度。
除掉连夫人,其他夫人对林溪的态度都还算客气,有一位姓姚的夫人还与靖宁侯府那边连着亲,听说林溪认得薛晴柔,便提起了薛晴柔病得不轻的事。
“大夫说是染了风寒,也是今年时节不好,比往年都要冷得多。晴柔这丫头也是硬气,他们府里的一个老姨娘私下抱怨了几句,这丫头便等过了初一就带着丫鬟搬到了别庄。”
林溪知道薛晴柔装病的事,自然知道她搬到别庄也是为了逃避将来的选秀。
靖宁侯府的别庄就在京城的城郊,这地方虽比不得侯府精致舒服,但是作为养病的地方却很相宜,既清净又没什么人打扰。
薛晴柔对外说是外出的时候染了风寒,其实事实是她吹了一晚上的风,因此这病来得气势汹汹,养了这么些天,才刚刚好些。不过前天从侯府搬到别庄这边,许是路上受了寒,这病又加重了一些。
丫鬟敏心递过底下人煎好的药汤,薛晴柔一口气喝完,含了块攒盒里的蜜饯,便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姑娘这病得静静的养上半个多月。”敏心细心的给薛晴柔添了个软枕,“姑娘这又是何苦呢,在府里养病不好吗?”
薛晴柔靠在软枕上,轻轻喘了口气,“府里人多口杂,我这病要想拖到选秀之前,难保不被有心人看出来。与其留人把柄,还不如搬到别庄这边,一来是避人耳目,二来是别让其他人过了我的病气。”
她说了这么几句话,想是耗了些肺气,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薛晴柔这病一直养了半个多月才好,可是因着正月时气不好,天气忽冷忽热,因此病虽去得七七八八,但是咳嗽却一直没好利落。
靖宁侯听了太医的话,眉心皱得更深,本来想着女儿的病等到开春便能好的七七八八还能赶上选秀,没想到病了这么些时日还没养好,真是不争气。
眼见选秀在即,靖宁侯无奈之下,也只好放弃了送女儿参加选秀的念头。
在别庄养病的薛晴柔听到消息,却是松了口气,不过父亲刚放弃她参加选秀的念头,她这边立刻痊愈不免引人怀疑,因此薛晴柔并没有马上回府,而是继续在别庄这边养病。
选秀是在二月初举行的,本来往年的选秀都是在三月份举行的,不过今年的选秀提前了一年,正好逢上会试之年,而会试又是三月份,礼部那边肯定忙不过来,李贵妃就把选秀的时间定在了二月初。
二月二,龙抬头。
京城在这一天有吃春饼的习惯。
厨房的吴二嫂烙得春饼又薄又软,裹上切得细细的青菜丝和酱肉烤鹅肉,林溪一个人就吃了十来个。
她还要再吃,沈默拦住了,“你吃的够多了,再吃就该撑着了。”
林溪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可是仍觉得没吃饱,最近不知怎么了,她的胃口好像又大了,而且还特别喜欢吃肉。她平时也很喜欢吃肉,可是最近几天却馋肉馋的不行。
林溪只好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剩下的那半只烤鹅,“那就留着下午饿了再吃。”
林溪在吃的上一向不肯亏待自己,下午做了会儿针线,出去走了走,觉得肚子饿了,便吩咐厨房把那剩下的半只烤鹅做锅肉丝面。
肉丝面做好以后,林溪就着酱牛肉吃了一大碗,方才满足的放下碗筷。
晚饭厨房做的羊肉饺子,吴嫂子包的饺子越来越对林溪胃口,不仅皮薄馅大而且里面的汤汁浓郁鲜美,林溪一口气吃了满满两碗。
不知道是不是羊肉有些膻的缘故,林溪吃完饺子便有些恶心,不过喝了杯清茶以后,恶心感便消失了。
林溪放下杯子,后知后觉的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不过有上次的例子比着,她怕自己又是空欢喜一场,因此想了想就把这件事放下了,过后该吃吃该喝喝,偶尔觉得有些恶心,便喝杯清茶或是吃个蜜柑。
等到会试临近,林溪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照顾沈默上,加上后面,她肚子老饿和偶尔犯恶心的症状已经消失,因此月信推迟了两天,她也没发觉。
后面沈默参加会试的时候,正赶上选秀结果出来。
不出意外,傅六姑娘被选为了六皇子的正妃,只等秋天的时候完婚。而远香侯的一个庶女则和谢阁老的孙女谢菲菲一起被选为了侧妃。
谢菲菲作为谢阁老的嫡亲孙女,其实是有实力和傅六姑娘竞争一下正妃的位置的。不过谢阁老并不愿意孙女嫁入皇家,事先并没有把孙女列入选秀的名单里,是谢菲菲私下里求了求清平郡主,清平郡主看在与她交好的份上,便答应了她的请求,动用关系把她列入到了选秀名单里。
等谢阁老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只能对着大儿子大发雷霆。
李贵妃知道谢阁老一向不大看得上她这个贵妃所生的六皇子,虽然他面上表现得和太子关系一般,但是心里更为偏向嫡出的太子。
基于这一点,李贵妃自然不会选谢菲菲做正妃,而是把这个位置留给了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傅家。不过谢阁老毕竟是当朝首辅,李贵妃也不肯放过这个拉拢他的机会,便把谢菲菲选为了侧妃。
傅六姑娘相比谢菲菲这个首辅家的孙女来说,无论是名声还是家世,都要略逊一筹,因此这个结果一出来,大家都议论纷纷,不明白谢菲菲怎么输给了声名不显的傅六姑娘。
谢菲菲作为当事人之一,无疑是最气恼的一个。她本以为凭着祖父的地位,自己满可以被选为六皇子的正妃,可是凭空却冒出来一个傅六姑娘,生生把正妃的位置从她手里夺走了。
可是她还没气恼完,就被禁足了。谢阁老恼她不听自己的话,可是事已如此,再责罚只能让李贵妃多想,便禁了她两个月的足,美名其曰学规矩。
第96章
有选秀的事分走众人的注意力, 这年的会试还没等人们怎么留意,已经结束了。
沈默从贡院回来, 就和考乡试一样先睡了好几个时辰,方才起来吃了点东西。
不过会试和乡试不一样, 乡试是秋天,天气还不太冷,会试却是在三月份。三月份在江南来说是草长莺飞的时候,可是在京城却只是比冬天稍微暖和一些,早晚仍有些寒气。
沈默在贡院待了这么几天,里面又没有供暖设施, 难免受了些寒气,睡完一觉起来便有些咳嗽。
林溪一向对他的身体极为着紧,听见他咳嗽, 立刻就要人出去请大夫。
还是方忠提醒了她一句,说是隔壁就住着世代为医的卢家,何不到他家去请人。
这句话倒提醒了林溪,她便派人到隔壁的顾家问了一下,打听到顾家常请卢家大老爷看病,说是卢家大老爷的水平虽稍逊于卢二老爷, 但是寻常病症却是不在话下。
林溪便让方忠备了份厚礼,去请这位卢家大老爷给沈默看病。
沈默觉得林溪有些大题小做,不过知道她担心自己的身体, 还是任由她忙活来忙活去。
卢家大老爷没什么架子, 方忠一请便到了。
他细细给沈默诊了会儿脉, 又看了看舌头,便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着点风寒,我开两副药疏散疏散就好了。”
卢家大老爷开完药方,卢家那边就派人过来,说是曾家的二公子病了,要他去看诊。
卢家大老爷道:“每年会试出来,都要病倒一批人。这曾家二公子考了两回也没考上,倒是每次出来都大病一场。与他相比,贵郎君这病症还算轻的,养上几日便无碍了。”又说了些饮食上注意的地方,便去了曾家。
林溪等他去后,便让人去抓药,又问沈默,“我记得舅舅家的大表哥今年也参加了会试,要不要去派人问问,送些东西过去?”
这些应酬来往的事,林溪一向都做得让人挑不出错来,沈默微微点点头,“这些事由你做主就好。我先睡会儿,等药好了你再叫我。”
林溪知道他考完试身心疲惫,又着了风寒,是该多休息,便扶着他躺下,给他掖好被窝,便出来派人去文家送东西。
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说是文大郎从贡院回来也病了,不过病势较轻,文二太太让他服了一剂桂枝汤,出了汗已经好多了。
沈默的病势也轻,不过他的身子虽然因着林溪的精心调理已经好的差不多,可底子还是比一般人差一些,又因为耗费了心神,养了三四天,才渐渐痊愈。
不过痊愈过后,林溪又打着给他补身子的名义,让他一连喝了好几天的药膳。
沈默皱着眉刚把一碗药膳喝完,林溪把一碟枣泥酥递过去,就听底下人回说有位姓赵的客人求见,说是来自晋城。
林溪便回头看沈默,“这人你可认识?”
沈默道:“应该是和我一起考中举人的那位赵兄,我在考会试的时候,见过他,我们还聊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