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弯钩一月
沈默谋算这件事的目的只是摆脱长宁公主,并不打算伤及无辜,他是在打听清楚虚昙和尚并不无辜后,方才下定决心谋划此事的。
林溪听到虚昙和尚手里有两条人命后,也就不再为他感到可怜,转而问起这件事是怎么传到圣上耳边的。
沈默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舅舅家吗,那时舅舅无意跟我提过一句,说是左都御史与李贵妃一派结下了仇怨,要我日后小心一些。”
沈默一直记得文二老爷跟他提过的这件事,这次谋划此事的时候,便想到了与李贵妃一派结下仇怨的左都御史,果然左都御史不肯放过这次机会,知道这件事以后立马就做出了反应。
林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明白,不由暗暗叹服沈默的这番谋略本事,不过嘴上却道:“夫君,没想到你面上看着一派风光霁月,内里却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改天你不会把这心思也用在我身上吧?”
沈默闻言,不由抬眸看她,“你觉得呢?”
林溪故意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你这么一说,我好怕呀!”
沈默便轻轻一笑,林溪没忍住,上前抱了抱他,“不过就算你对我用心思,我也不怕。”
沈默轻轻回抱了她一下,“傻瓜,我怎么会对你使什么心思呢!”
这句情话说得太好,林溪声音不由软了几分,百转千回的在他耳边喊了声,“夫君。”
沈默心间就是一紧,跟着胸前就多出一只小手。他忍不住握住那只作乱的小手,“好好的,别乱动。”
林溪却没听他的话,左手缠上他的衣带,“夫君,晚上你想吃什么?”
沈默深深吸了口气,“别玩了。”
林溪知道他的心思,大概是长宁公主的事情解决后她心情大好,加上她已经满三个月身孕,林溪便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沈默有些不相信,“真的可以?”
林溪点点头:“这种事我怎么会骗你?”
前三个月过后,确实可以做些轻一点的运动,林溪又最清楚沈默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因此便试着提了这么几句。虽然她知道沈默在那种事上特别能忍,但是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当晚,沈宅上房这边旖旎无边的时候,长宁公主却在大发雷霆。
元洪帝得知她与虚昙和尚私通的事以后,不仅把她叫到宫里狠狠训责了一番,还把她禁足在公主府让她斋戒百日。
因此中午和晚上,厨房那边送来的便都是一桌素斋。
公主府的厨子还是元洪帝特地赏下来的一个御厨,最擅长烹饪荤菜。如今元洪帝下旨让长宁公主斋戒,御厨也只好使劲浑身解数,用萝卜青菜豆腐做了一桌卖相比较好的素菜。
可是素菜就是素菜,即便卖相再好,可是少了荤油和鸡汤入味,味道便寡淡许多。
长宁公主自然是吃不下这样的饭菜的,当场就把一桌精心烹制的素菜掀了个底朝天。
可是还没等长宁公主发泄完自己的不满,李贵妃的关雎宫来人了。
来人是李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秋雁,她看着内殿满地的狼藉,就知道长宁公主肯定刚发过一场脾气,作为看着长宁公主长大的人,秋雁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劝说公主,肯定是落不着什么好的。
因此秋雁只做看不见地上的那些碟碟碗碗,先给长宁公主请了个安,方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贵妃让我来告诉公主一声,圣上有意在几个勋贵人家里为公主挑一个合适的人选,等公主解足以后,便会下旨为公主赐婚。”
“什么?”长宁公主不明白父皇为何忽然改了主意,明明他答应她驸马一事可以由自己做主的,“不行,这事本公主绝不答应。”
长宁公主的反应早在秋雁意料之中,她平静的把李贵妃所说的话转达给了对方,“贵妃让我告诉公主,此事圣上已经决定,并无转圜的余地。公主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好好想一想那些勋贵之家里可有看得上的子弟,若是真有看得上的人,贵妃还能帮你在圣上面前说两句好话。若是公主铁了心要与圣上拧着干,那贵妃也没有办法,只求公主多想一想她和六皇子的处境。”
秋雁把话说得极为清楚,李贵妃对她这个被禁足的女儿的态度也表达出来了。
长宁公主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就知道在母妃心里,她是怎么也比不过六皇子这个亲弟弟的,六皇子将来要抢太子的宝座,若有一个声名狼藉的亲姐姐,其成功的可能性势必要打几分折扣,所以她这个亲姐姐是一定要成全对方的。
凭什么,长宁公主明白李贵妃的意思以后,一张脸气得通红。
可是秋雁却不由她再发脾气,行了一礼就告退了。
秋燕走后,长宁公主再也无所顾忌,扔了一晚上的东西,几乎把内殿砸的满地狼藉。
不过发泄归发泄,她这个做女儿的终究没能违抗得了元洪帝的圣命。
五月中旬的时候,元洪帝为长宁公主精挑细选了一门婚事,对方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翟靖。镇国公府是武将世家,世子翟靖更是鼎鼎有名的一员武将。
这位将军二十岁就进了兵营,如今刚过三十岁就立下了赫赫战功,更被封为了威远将军。
这位威远将军不到二十岁成亲,被封为威远将军那一年丧妻,底下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
长宁公主嫁过去以后既是续弦,还当了人家后娘。
林溪听闻此事,觉得圣上定下这门婚事肯定也是想了许久。翟靖出身武将世家,又有赫赫战功,肯定不会被长宁公主的身份压制,也不会重蹈徐驸马的覆辙。
而翟靖底下有子有女,还有几房受宠的姬妾,就算长宁公主将来不愿为翟靖生孩子,对方也无所谓,只当她白占了主母的身份而已。
如此,长宁公主既受镇国公府的束缚将来不会为非作歹,镇国公府那边也不会因为娶了公主而受什么影响。毕竟武将不同于文官,威远将军本来就是个虚职,即便翟靖的前途受些影响,可是却还有镇国公府这个爵位在。
而且圣上既然这么打算,内里肯定会对镇国公府有所补偿。
果然,元洪帝为长宁公主赐下这门婚事不久,就特赐了翟靖一个世袭的忠勇伯的爵位。这样将来翟靖继任镇国公以后,嫡长子是世子将来可以继承爵位不说,就是嫡次子也可以继承这个忠勇伯的爵位。
如此,除了长宁公主外,包括镇国公府在内的其他人都觉得这桩婚事不错。
第105章
五月中旬的京城已经初显炎热, 袁师傅一行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到得。
本来林溪之前还觉得租的这处宅院比较宽敞, 可是袁师傅一家和方家其他人一来, 宅子顿时就有些不够住了。
不过林溪对此早有打算, 袁师傅并不算沈家的下人,不用非挤在一起住。早在半个月前, 林溪就命方忠出去找一处宅子,地方不用多大, 但是要离这边比较近,环境也要清幽一点。
这些要求并不算过分, 可是合适的宅子却不是那么好寻的。因此袁师傅来了以后, 林溪便安排袁家人先在宅子的偏院住下,等找着合适的宅子再说。
偏院种了一棵紫藤树,这时正值花季,一串串紫色的花朵低垂下来, 看上去特别绚烂。
袁师傅扶着孙子的手绕着院子转了一圈, 对这住处很满意,“回去告诉你媳妇,不用另寻宅子了,这院子我住着挺好, 何苦白花银子。”
沈默上前扶住袁师傅的左手,帮着袁世昌一起扶着袁师傅坐在紫藤花下的石凳上,“银子是小事, 这院子住着确实有点逼仄, 而且出来进去也不方便。”
袁师傅看了眼孙儿, 觉得沈默的话也有道理,自己一个人倒没什么干系,但是孙儿大了,却是得避嫌的。
“你说的也是,不过宅子不用多大,够住就行。”袁师傅说完宅子的事,便吩咐袁世昌,“你去帮你娘收拾东西,我和二少爷说说话。”
袁世昌知道祖父和二少爷有话要说,便退了下去。
袁师傅看着袁世昌的背影消失不见,方才转过身来。
“这孩子年纪越大,话越少。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袁师傅叹道,“本来我想让他走我的老路做幕僚,可是这孩子却不上心。”
袁师傅感叹完孙子,便看向沈默这个得意门生,“不说他了,今日是我们师生重逢的日子,说点高兴的事。”
如果说袁世昌让他忧心不已,沈默却是让他格外觉得满意和自豪,袁师傅只要一想到沈默获得的那份三元及第的殊荣,就不由得露出笑容,“你这一中状元,可把我们高兴坏了。我听人说,你家的老太太在家里摆了几十桌的喜宴。你沈默现在在晋城可谓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啊!”
“这都是袁师傅您教导有功。”沈默听到这则消息,也只是微微一笑。
袁师傅笑着看向他,“这话我可不敢当,我听方家大小子说,你得了许老先生的看重,有没有这回事?”
“是有这么回事。”沈默略过许老先生收徒的事,把许老先生看重他那幅画作的事说了一遍。
袁师傅抚须道:“原来此事还有内情。许老先生后来可曾提起此事?”
沈默道:“没有,他从来没跟我提过,我自然也不好问。”
袁师傅道:“不问是对的,这事就这么过去吧!不过你这次能得中状元,许老先生却是功不可没。过后,你可曾登门道谢?”
沈默道:“我去了,可是许老先生自那以后却不曾见过我。”
沈默中进士以后,林溪很快就特地备了份厚礼,可是许家那边把礼收下了,许老先生却以有客为由没有见他。过后沈默再次登门,许老先生用的还是上一次的借口,沈默有所领悟,就没有再去。
袁师傅想了想:“你把京城的局势跟我说一下,最近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也都跟我说说。”
许老先生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袁师傅做过沈二老爷的幕僚,对政治极为敏感,一听沈默这么说,当即就觉得京城的局势比他所想的还要复杂。
沈默便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包括长宁公主那件事的始末。
袁师傅听了久久未言,好半天才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把那颗夜明珠留下来。单单失窃一事,就已经足够让长宁公主提心吊胆,过后你再用这夜明珠敲打敲打她,这事也能解决。可能你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是难保有一天会被有心人看出来。”他说完又道,“也许是我老了,想事情总会往最稳妥的方向打算。不过你这样做也没有错。”
沈默道:“我知道这件事有些冒险,可是当时已经别无选择。”
袁师傅道:“我知道,我没怪你的意思。你这个年纪,能想到这个办法已经很不错了。”
师徒两个在偏院这边说话,林溪也在跟方家的女人们聊天。
方忠的媳妇韩氏是个言辞很爽利的人,她那两个儿媳看着都是老实人,因为从未见过世面,言行举止有些局促。
方家的大儿媳妇身边还跟着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子,林溪跟她们婆媳三个说了会儿话,一人给了她们一对镯子做见面礼,又给了方忠的那个小孙子一副长命玉锁。
韩氏客气的不行,一再推辞。
林溪笑道:“大娘别推辞了,我和夫君这段日子仰仗方叔的事情多了去了,再说以后我还想让方叔做管家,大娘要当管家娘子,也得有身行头。这镯子不算什么,回头我再叫人给你们送几匹布料。”
林溪这段日子已经用惯了方忠,对方不仅忠心,而且办事很牢靠,目光也放得比较长远。现在方忠对她的重要性已经不亚于袁师傅对于沈默,所以袁师傅那边要优待,方家这边也不能落下。
韩氏自然高兴得不行,觉得自家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林溪见过她们婆媳三个后,又见了一下方二郎,方二郎看上去没方大郎那么稳重,林溪想了想,决定要他到商队里帮忙,先历练几年再说。
商队的事,林溪在之前交给了陈管事负责,要他去挑选合适的人手。如今这么些天过去,陈管事也雇好了人,如今只等林溪一声令下,便启程去南方贩茶。
林溪把方二郎安插到商队后,便把陈管事叫来,与他商议了半个多时辰后,便把早已兑换好的银票和金锭交到了对方手上。
有江吟秋送来的李勇和刘卫这两个护卫,加上方二郎,林溪倒是不担心陈管事会席卷这些钱财逃跑。
不过商队此行足足带去了她一小半的身家,加上袁师傅和方家这么多人来了以后,开销也大了许多,林溪的手头一下子紧了许多,自然更盼着书坊那边走上正轨了。为此,她把黄管事叫来了好几次,问他可曾收到过什么话本。
黄管事如今忙着书坊装修的事,听林溪问起,才想起书坊贴出那张告示外,的确收到过几本书稿,便又跑了一趟,从店里把书稿取了过来。
林溪看过以后,有些失望,这几个话本不仅不是辛世卿所写,而且都是跟风之作,与辛世卿的话本差之千里,根本不是她要的话本。
黄管事见她有些失望,便借机进言,“最近市面上半山道人的文集卖的很好,二奶奶您看,我们要不要印刷一批文集出来?”
林溪道:“这些你看着办就是。不过好的话本要继续寻。”
黄管事不明白对方为何一定要主卖话本,但是东家有命,他这个做管事的却不能不听,因此心里尽管不以为然,还是领命而去。
从沈宅出来回到书坊这边,黄管事刚看着两个伙计安放好书架,就有个伙计过来说刚过来一个穷酸书生,那个穷酸书生一定要先付钱才肯把话本给他。伙计不好做主,便来请他示下。
黄管事本待不理,哪有话本都不看就付钱的道理,不过记着林溪的叮嘱,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辛世卿等了这么半天,差不多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终于等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辛世卿便拱手道:“掌柜的有礼了。”
黄管事扫了他一眼,对方高高瘦瘦,约有二十来岁的样子,五官倒是挺清秀,就是面色有些青黄,身上穿着件洗的发白的细布直裰,两只袖子处还被磨得有些破损,看上去完全是一副落魄读书人的样子。
黄管事不觉得这样的人能写出什么多好的话本,但还是问了一句:“我听伙计说,你一定要我们先付钱再给我们看话本,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还怕我们诓骗你吗?”
“那倒不是。”辛世卿苦笑道,“不瞒掌柜,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真要是等你们把这话本看完,就算是给我好消息,只怕我已经饿得走不到这店里了。所以才厚颜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