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狐绥
慕墟三两句简单解释过,一指点在她额上:“这种情况下修为更高的会强烈一点, 仅此而已。”
为什么双修这个词在他嘴里跟喝喝水没什么区别, 白璃奇怪地扫去一眼。
算了,这只龙总是没脸没皮的。
她开始掰着指头算, 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在他脑袋里安一次二十四小时全自动摄像头。
读心术这种好东西, 必须搞一手!
但从炼虚境到大乘境整整两个大境界, 要知道天衍除龙以外修为最高的宋山长, 如今也不过堪堪合体境, 哪是说跨就跨的。
白璃眉尾耸拉下来,掐算结果:
……做梦来得比较快。
慕墟终又被她生动的神态逗笑了,低下头在那樱红唇角边烙上一吻。
这般闹了大半个早晨。
石墙边的灵气逐渐收拢,隐隐向某个中心处汇集。
白璃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 用望气术打眼瞧过,正思考接下来要去哪儿,听见慕墟说,“走了。”
“这个秘境你来过?”怎么看上去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慕墟似笑非笑:“这个玲珑阵局,至少讲过七八遍。”
白璃:我上课就睡过那么几次,回回都能错过重点。
这能怪她吗?
不能啊。
白璃清了清嗓子,搜刮知识的粮仓,指点江山:“那这一路寻过去,便是大阵中心所在!”
慕墟:“不错。”
不过他没接茬,这意思多半叫她自己想。
“中心灵域,一般为阵眼所在。”白璃皱眉思索,“若是人为布置,多半和个人领域有关系。”
“都对。”他说着上手捏了捏她那耳垂,指骨在小灯上一点。
白璃睨他一眼,拍开那只作怪的手,捧读:“那还得是先生教得好。”
慕墟闷笑:“先生能教的还多。”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白璃捂了耳朵,先行两步。
心说,您这还想搞一手师生play不成?
*
去往中心灵域这一路出奇的顺利,一直走到形似水帘洞的地方。
白璃还觉得不对劲,停下来觑了一眼身后人,这种欧皇的待遇难不成是因为阿墟?
汹涌深流中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抱着长琴逆溯而上。
白璃定睛一瞧,竟是苏凰!
羽翼划过粘稠的灵气,捞回深流中盘旋的师妹,白璃又从空间里取出斗篷兜头裹住。还没来得及细细询问,苏凰哆哆嗦嗦道:“小师姐,道、道非在里面!”
慕墟同她交换过一个眼神,旋腕使瀑布分流。水灵如臂使指,那藏在其后的洞穴一下子曝露出来。
洞穴中生着焦黄的干草,根系扎根在石壁缝隙中顽强生长,却好似被凭空抽走了所有生息。
灵风中血腥气扑鼻。
再瞧去,这不大的石窟中赫然布满诡谲的阵纹,赤红的纹路中带着一点焦黑,仿佛教徒的献祭。
白璃仔细看过,整体走向有点像血沼中风玺用火灵晶汇成的。
“觉醒法阵?”
没有人应声。
水帘洞中迎来诡异的沉默。
庭道非忍不住攥紧了长剑,闭上眼,只觉难堪极了。
终于……被发现了。
偷来的岁月,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这片大陆上没有人会喜欢魔人血脉,任谁听见一个魔字,都会想起大陆上臭名昭著的冥魔。这一支穷途末路的种族,原本就该终结在他这里。
自我毁灭的心思,迎着新生的魔气疯长。
盘膝而坐的剑修在那血脉重塑的煎熬中迷了本心,几乎想要就此放弃。
慕墟掠向阵心,手搭在他肩上,精纯的本源之力一股脑向下灌注。
“……慕长老。”庭道非睁开眼,气血上涌,唇齿间血腥气充盈。
“凝神静气,顺着我的力梳理灵脉。”
阵眼中,庭道非一路瞧过水洞前的心上人、小师姐、尊者,心口酸胀得厉害。张了张口,竟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
慕墟拧眉,薄唇抿成一道线,指节点过几道奇穴。声音冷得出奇,不耐道:“不想死就照着我说的做。”
张扬的黑色灵气从庭道非掌中弥漫,丝丝缕缕填入焦黑石壁。
半晌,法阵灵纹尽数隐去。
那石壁上却陡然生出一面水镜,默默水流中流淌出一段段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白璃:“?”
他们这一族觉醒血脉这么多幺蛾子呢?
人族姑娘被束缚在山岳之间,赤金色的鲜血汇聚成长河。蹩脚的凤族咒语遥遥响起,那血河中腾起一片火海,火舌舐过裙裾,掠过眉眼。
最后,竟生出一颗小巧精致的凤纹灵丹。
彻底入魔的剑修来迟一步,七七剑阵掠过山前贪婪的修士。经脉中魔气与灵气相撞,几乎浑无人形,跪倒在焦土上,死死握住那颗心上人所化的灵丹
难道说这就是原著里既定的剧情?
但苏凰和庭道非身为主角,怎么下场也如此惨烈?
白璃脑海中乱成一团浆糊,如果那枚灵丹是……以人炼药,那火海中助燃的血,又怎会和她的血如此相似。
所有人都很疑惑。
苏凰面色苍白,纷乱琴声从指尖掠过,那座眼熟的山岳几乎是压在心头的最后一根稻草;庭道非握紧刀鞘,想起觉醒法阵中神秘声音指引的传承,生生呕出一口血。
而更让人惊讶的“剧情”还在缓慢铺展。
恶龙湛蓝竖瞳中浑浊一片,磅礴海域淹没大陆,雷电肆虐过大半个修真界。
终于天衍宋远山领导下的五方部族联手之下,以上百位半步大乘境大能献祭元丹为代价,困囚南冥深海。
白璃目光从熟悉的龙角上掠过,呼吸几近凝滞。
画面的最后,停留在大陆边缘的深渊之下——
银发翼族少女撑着长弓半跪,羽翼破空,掌中缓缓祭出上古法阵,流金色的火焰如同长河洗过诞生灾厄的深渊。
而那阵中的少女却在胜利前夕,彻底化为一捧焦灰,神魂俱灭。
慕墟眉宇间掠过一股戾气,叩住她的手掌忍不住用力蜷握。
对于自个儿的“死法”,白璃没有太惊讶。
恶毒女配嘛,大抵都会惨淡收场。这样近乎英烈的下场,反倒不算窝囊。
她小指一勾,结结实实握了回去。
半晌,仰头瞧去一眼。
四目相对。
眼底烙进彼此小小影子,那掌心相抵之处同是一片濡湿。
水镜中演过血淋淋的“结局”,那石壁之上竟又浮现出四句话:
窃运者抵命为凰,陌路囚徒道非可道。
长鳞之祖叫天地无存,百翼之王早向死而生。
这一串仿佛电影中的判词,又好似七星门修士常常挂在嘴边的“命箴”。但词句不算隐晦,正正好能对应刚才闪过的画面,或许会是冥冥中给他们四人安排好的结局。
几乎静默了半个世纪那么长。
白璃清了清嗓子,主动开腔:“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过个眼就算了,没多大参考价值。”
苏凰声音有些哑,“小师姐……”
“命理之说向来都是神棍哄人的,什么抵命不抵命,瞎说。”
“要是你想做这个凤凰,那我宣布师妹现在就是了!”
白璃弯了眉,心说,反正这世上就我一只凤凰了,选族人这个事那不妥妥的是我一言堂。
“还有啊,咱们天衍何时会因道种不同,而拒人于门外?那么多种稀奇古怪的道统都在小小的天衍山中存续了,传说中的魔人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目光移向庭道非,正想再来一剂猛药,就听慕墟不咸不淡补上一句:“灵气从无好坏。”
白璃于是想:这只龙其实会对颇有渊源的人类多一重照顾,就是态度差极了。
也或许会是恨铁不成钢。
若说在场三人中谁对族群排斥最有发言权,那还得是大龙本人。白璃垂了眼,他破壳那一日种种重上心头,汇成沉甸甸的心疼。
“什么天地不存,万物归墟,一天天就它有嘴叭叭的。”
她抱着大龙手臂,尾音一软:“那我就想辩上一句了,墟里春山,万物从无到有,这不一样是种解法。对吧?”
慕墟唇角一弯,眉眼一下子清润起来。
从前这样的箴语或许会对他造成一点影响,现在却全然无用。恶龙有了他想守护的宝贝,又怎会轻易自毁?他手掌拂过银白长发,指节在她下巴边挠了挠。
苏、庭二人还有几分沉默。
紧赶慢赶走到中心领域,恰好听完这一番总结陈词。
原幼扶着叶萝喘口粗气,带头呦嚯一声:“我们雀灵族最小的崽,平日里看起来或许不着调,这个时候就是很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