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斛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行烟念罢帕子上的情诗,变了脸色,孙婵道:“这个字迹你应该很熟悉吧?不知道沈青松有没有为你写过这样的情诗?”
这一世沈青松与她还没有交集,但他的字迹秀气文弱,孙婵没有刻意模仿过,要写出来倒也不难。行烟素有心计,不会不认得沈青松的字。
孙婵走了两步,把丝帕扔进方才升起来的火盆中,故意叹了口气,“这样的帕子,我近来收到了不少。他就像只臭虫,围在我身边,赶也赶不走,”望着行烟,勾唇笑得嘲讽,“让我不胜其烦。”
行烟侧过脑袋避开她的目光,凄婉道:“你是来羞辱我的么?”
孙婵走到她床榻前,坐下,声音轻柔,“不是。我是来跟你合作的。”
“你这样貌美,又这么努力,本来就值得更好的人生。我知道,就算你知晓沈青松有异心,只是用甜言蜜语哄着你,你也不会离开他。因为对你来说,他是最好的选择。相貌堂堂,满腹才华,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家无积累。你这样体贴又隐忍,为了让他心有愧疚,往后功成名就,不忍舍弃了你。”
行烟已经泪流满面,一双妖媚的眼朦胧了远山云雾,“孙小姐是天上皓月,高高在上,自然不懂,奴婢卑微如同腐草荧光,只能用你不齿的种种伎俩,用尽全力苟活。”
“我当然懂。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只是这条路太苦了,我很欣赏你,想让你走一条轻松的路。”孙婵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诱导着,“你想不想做沈青松的正夫人?”
行烟凝眸,“你想让我做什么?”
孙婵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我想让沈青松永远绝了娶我的念头。这个法子,可能会让沈青松和你一同遭人非议。沈青松向来以风流之名为傲,不会对他日后的仕途有任何影响。我想,你应该不会在意吧。”
行烟垂眸苦笑,抬眸间愁绪消散,眉目充满了坚定,“我愿意。”
孙婵颔首,往她枕头底下塞了一包银子,“今日你好好养着,今夜我遣人把你接入国公府。”
正要推门离开,听行烟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想嫁给沈青松,你大可直接拒绝,你是国公府贵女,谁能强迫?”
孙婵手抚着门上的雕花木纹,想着行烟果然多疑,轻声道:“因为傅祎。”
“你是前日晚上被他打成这样的吧?前日我与他在菜市口发生争执,他心情不好,发泄在你身上,我很愧疚。”
这话半真半假,孙婵也没指望着行烟能全然相信,半推开门,回头望着行烟,“你应该这样想,你一无所有,没什么能让我骗了去。”
……
孙婵被侍卫大人公主抱,落到了地面,仍然把他肩膀搂紧,不肯放手。
无视来往行人异样的目光,孙婵十分霸道,“我要去京城最高的地方。”
荀安自然领命,用轻功行了不到一刻钟,把孙婵带到了附近的凤鸣山半腰。
这儿有一个平台,视野极好,可以俯瞰京城盛景,春季里多有行人踏青,可惜现在寒风冷冽,只有他们两个傻子。
孙婵用手擦去荀安精致的鼻翼上冒出的几点汗珠,温柔地笑,“是不是累了?放我下来吧。”
荀安不答,只摇了摇头,要继续往山上走。
孙婵踢了踢腿,拧他的耳朵,“你敢不听我的话了?放我下来。”
“还没到最高的地方。”
“这里就很好。”
冷的空气和热的鼻息交换,孙婵远眺着各自忙碌的芸芸众生,家家户户有袅袅炊烟升起,眼眸里浮了一层水雾。
众生都在挣扎,为了生存下去,为了活得更好。前世她死得几乎没有痛苦,沈青松瞒她到最后,行烟从没到她面前挑衅过,她气的只是他们的背叛。荀安杀了二人,在她心中,这一段恩怨在前世便已了结。
她多幸运,重来一世,有事事护她的爹娘,有一直守护着她的荀安,常人苦苦挣扎的命运,她轻而易举地抓在了手里,她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吧。
“你想你的爹娘吗?”她目光放空,似乎无意发问。
“有过。”
“你想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乡里已经盖棺定论,还不上钱,被放贷的仇家所杀。”
“你以后有何打算?总不能在国公府做一辈子的侍卫吧。”孙婵望向他,打趣道:“等你老得提不起剑,我就解雇了你。”
荀安知道她在玩闹,也目光远眺,“我小时候,想做一个锄强扶弱、惩恶扬善的大侠。”
孙婵笑道:“武艺高强你已经做到了。我给你银子,你深夜往穷困的人家烟囱里投去。你带上我,我们做一对散财侠侣。”
两个人一起笑。
“荀安,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也许是地方空旷,少女的嗓音飘飘渺渺,莫名带了些哀伤。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问,荀安认真回答:“我会。”
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
孙婵依偎进他的怀里,望着远方,喃喃道:“一生很长,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荀安轻轻颔首,发现她看不见,微微“嗯”了声,缓缓抬手,环住了她的腰身。
第17章
及笄的前夜风平浪静,孙婵几次想找她爹问清楚关于死士的事情,以及他到底哪里有愧于先帝,却总被他用话岔开,孙婵想着他这是不想说,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爹娘把府里的钥匙和账本全都正式交到她手上,养着这么强大的死士,需要不少银子,她总能发现端倪的。也许这是她爹对她的考验。
她躺在床上,回忆前世这个时候,志得意满、满心欢喜,期待着这个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期待着繁花着锦地走入人群中,推杯换盏,接受他人羡慕或爱慕的目光。
现在的她却无比平静。
虽然平静,却还是睡不着。总觉得重来一世,她的思虑多了,睡眠也没那么安生了。
她伸出手,挡住煤油灯幽暗的灯光,忍不住唤了声:“绛芷?”
没有回应,她也就放弃了,想翻个身向里去睡,却见那小丫头穿着一身粉红的亵衣,一头秀发披散到腰际,揉着眼睛走了进来。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梦魇了?”
话里还有十足的困意,孙婵笑着朝她伸出手,往床里挪去让出一个人的位置,“是不是吵醒你了?我睡不着,你来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绛芷握住她的手,顺势窝进被窝里,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小姐……想说什么,奴婢好困……”下巴在棉被上一点一点,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今日如何,在教习嬷嬷面前,没露出破绽吧?”
绛芷强撑着睁开眼,似乎思考了一下,迟疑着摇了摇头,“没呢,嬷嬷很好说话。”
孙婵疑惑,为什么她会觉得教习嬷嬷好说话?前世的她被训了一天,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自信心被严重打击。
难道是因为这丫头长得可爱,那几个嬷嬷不忍对她下狠手?
“小姐,我睡着了……我在梦里说话呢……”绛芷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小,让孙婵哭笑不得。
“你怎么这么能睡呢?”孙婵觉得她太可爱了,忍不住伸出手捏捏她的鼻子。
“这么贪睡,还像个小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绛芷闭着眼睛,“奴婢已经十四了,若奴婢是小孩子,小姐也是小孩子。”
“不对,明日我就十五了,我不再是小孩子了,你还是。”
……
第二日孙婵被棠萤和绛芷从床上拉起来时,天色仍旧乌黑朦胧,脑子昏昏沉沉。
沐浴更衣,套了一层又一层衣服,被按坐在椅子上,冰凉的脂粉糊在脸上,全程闭着眼任两人捣鼓,孙婵心里叹气,晚上睡不着,白日醒不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想到今日要先穿着华服拜祭祖先,再行及笄礼,拜见太后、皇后,再到外院去面见受到延请的官家子弟,她就觉得头大。
梳妆的过程中似乎小小地瞌睡了一会儿,待绛芷提醒她,该去祠堂祭祖,她已经清醒了不少。
镜子里的姑娘穿着浅紫的常服,脖子围了一圈兔毛领子,浓妆艳抹在一团稚气的脸上,比平日更大气端庄了些,头顶的发中分后束成两个花苞,余下披散。
浓艳的妆和稚气的发型,介于孩童和成人之间的装扮,孙婵再次见了,觉着的确有些久违。
走到祠堂,爹娘早已经在候着了,见了她,娘亲的眼里竟隐隐有泪光。孙婵握住她的手安慰了好一会儿。
跪在蒲团上,面对列祖列宗的牌位,上香、读祝文、奉献饮食、焚祝文、辞神叩拜,一整套功夫下来,孙婵饿得肚子直叫,趁着爹娘去前院招呼客人的功夫,赶紧到后院饭厅用个早膳。
为了不弄花口脂,戳了个大包子,小口小口地撕开往嘴里塞。正鼓着腮帮子嚼着包子,听棠萤禀道教习嬷嬷已经到了。
孙婵扶额,她怎么忘了待会得由这几个教习嬷嬷陪着她走完笄礼。早晚都要被训,不如再安生用个早膳。
她抿了一口花茶,笑眯眯看向绛芷。那小丫头果然懂她的意思,自觉地往她的房间去。
孙婵继续眯着杏眼享受早膳,见四处无人,正不顾形象呲着牙咧着嘴咬着一条青菜,余光突然看见半开的雕花窗子外,立着一个青色身影。
赶紧把青菜放下,假装无视发生,她偷偷打量,见那人立在窗檐下,挺拔如松,一丝不苟,只能看见个背影,若谁此刻经过,只怕认为他再正常不过在站岗。
可是侍卫都去了前院,以及守在她的房间周围,不需要站在饭厅这一带。侍卫大人之心,路人皆知啊。
孙婵含着笑用了两勺白粥,觉着吃饱了,准备出去逗弄荀安。
面无表情的少年侍卫面前,孙婵曳着裙摆转了个圈,脸颊比毛绒绒的围脖更加白皙,浓妆渡上了十分的好气色,歪着头笑容明朗,眼神专注情意绵绵。
“我好看吗?”少女的眼里盈满了期待,期待心上人的一句赞美。
荀安勾唇浅笑,伸手为她整理了颊边不够整齐的兔毛。
饭厅后的院子四处回廊,静悄悄的,此刻前院人潮涌杂,动静隐隐传到此处,惊了院中梅花的花骨朵儿。孙婵觉着,现在很适合抱一抱他。
她张开双臂,深深投入他的怀抱,荀安僵着身体,上手推拒。
“别动,没人会往这儿来。”孙婵踮着脚在他耳边吹气。
荀安叹气,把推拒的手放下,回抱她。
“不许推开我,我好紧张哦侍卫大人。你记不记得,在青楼那会儿我紧张,你握住我的手,就好了。如今你抱一抱我就好了。”
为了不晕花妆容,孙婵采取了一个高难度的拥抱姿势,身体贴紧,控制着脸颊不蹭上他的肩膀,真挚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
荀安低头看了她这副模样,轻笑,双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似在无声安慰。
两人在空荡的饭厅后院拥抱,孙婵觉着自己大概泡在幸福里了,却听到一声惊呼。
急忙放开双臂,回头见棠萤闯进了一侧回廊,不可置信地眨着眼睛。
虽然孙婵不介意把和荀安的关系宣之于众,但此情此景毕竟有些尴尬,还没说什么,便见棠盈缓了过来,十分着急道:“绛芷出事了,小姐快去看看吧。”
作者:及笄礼全程架空,请勿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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