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韧枝
彭煜身后是一辆马车。
林罗云瞧着气氛有些静默,主动上前对彭煜道“多谢将军护送。”
楚尤嫤没看他,扶着林罗云上了马车。
门帘还未放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嫤儿妹妹。”
楚尤嫤探出头去,看见蒲柳之被小厮掺着朝她走过来。
“这是我派人去灵岩寺求得护身符,听说灵验的很。”
蒲柳之着一袭白衣,袖口用丝线绣着青竹,颇为淡雅。
白净的手中躺着一个红色黄穗的护身符。
楚尤嫤看向他,眉宇间皆透露着他的希冀。淡色衣袖拂过青竹,顷刻间,那枚护身符就到了她手中。
“谢谢哥哥。”说罢,转身入了马车。
见她收了,蒲柳之眉梢带笑,却在听到她的称呼时,眸子里的光又暗了下去。
哥哥,他算她哪门子的哥哥?
彭煜自瞧见蒲柳之,脸色就没好过,如今眼瞧着楚尤嫤收了他的东西,心中更是既酸涩又恼怒。
直至楚尤嫤进了马车,彭煜才恨恨的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蒲柳之,随后收了目光,上马掉头前行。
第40章
因着林罗云怀着身子,赶往荆州的速度便慢了不少。
路途中, 楚尤嫤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略略说与她听, 但也只讲了冯羽是如何死的,除此之外, 那些腌臜事一个字也没与她提。
走的不是官道,坐在马车里颇为颠簸, 林罗云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捏紧帕子, 心里有些歉疚, 凑到楚尤嫤耳边, 小声问道“彭将军一路护送,会不会误了他的时间?”
楚尤嫤撩了小窗帘子, 微微侧头看去,那厮慢慢悠悠的骑着马, 背影挺拔, 瞧着不像是急的模样。
遂放下帘子, “他既然不急, 我们也无需替他担心。”
“那就好。”林罗云松了一口气,相比护送她们这两个女子回城, 自然是国之大事最重要,可当事人都不急,她也只能坦然。
随后林罗云也伸了手去撩帘子,悄悄看了一眼,见那骑着马的男人离马车有一小段距离后, 小声问道“瞧着彭将军做的这些事,不像是对你没有情意的,他长得也俊硕,性情瞧着也不错,又是个有大作为的,你与他怎么就和离了呢?”
林罗云以为这是一桩好婚事,是以对两个人和离之事颇为惋惜。
“嫂嫂,两个人成婚过日子,只有一个人有情意哪够,需得两个人互诉衷肠这日子才能过得和美,如今我对他没了情意,何必拖着两个人,倒不如一纸和离书来的痛快。”
两人皆是压着声音说的,自以为声音极小,殊不知前边骑着马的那个男人,脊背越来越僵,面色愈发一言难尽。
彭煜拉着缰绳,可心思全然不在骑马赶路上,他征战多年,耳目极佳,是以身后马车里的声音虚虚入了他耳。
听的越多,心沉的愈发厉害。
入了官道,临近荆州城门,林罗云突觉腹中疼痛难忍。
“嫤儿,你问问,何时,能到荆州,我,肚子疼。”林罗云面色发白,疼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楚尤嫤一下子慌了神,急急探出头去问马车夫“还有多长时间进城?”声音急切。
“快了,不过半个时辰。”
楚尤嫤一听还有半个时辰有些着急,将手腕上的镯子退下来,塞给马车夫。
“麻烦您稳着些,再快当点。”
马车内林罗云有些坐不住,额头上冷汗连连,楚尤嫤内心焦急担忧,却也无法。
只能沉着心安慰林罗云“嫂嫂,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进城了。”
这番动静,彭煜自是听到了,掉过马头,急急过来在小窗处问道“出何事了?”
“嫂嫂她肚子疼。”
说话间,林罗云从软垫上跌落,痛声不止。
耳边是林罗云粗喘声和忍不住溢出来的呼痛声,楚尤嫤连忙拿了帕子擦拭林罗云头上的冷汗,却在那一瞬,瞧见了方才她的软垫上的血迹。
楚尤嫤不自主的喊道“血。”声音有些发颤。
彭煜让马车夫停下,他上去接替了马车夫,开始驾马。
他马术精湛,如今又是花了功夫驾马,又快又稳。
看守城门的人认得他,很快便放了行,城门不远处便有一家医馆,看见医馆的牌匾后,彭煜驾车直奔医馆。
将马车停稳,彭煜连忙搭手将林罗云从马车里抱出来。
“郎中,郎中。”进了医馆,楚尤嫤便开始喊。
前堂的学徒见此状况,放下手中的活计,“您来的不巧,我家郎中出门采药去了,今日太阳下山前回不来。”
“郎中的公子在后院睡觉,公子睡觉时最忌人打扰,不然,您换家医馆。”
这位公子在扬州远近闻名,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医术精湛,只是脾气怪了些。
“前头还有一家。”学徒好心提醒道。
粘稠的血顺着林罗云的衣裙滴到地上,楚尤嫤心知再找一家怕是来不及,嫂嫂她也受不住来回折腾。
遂不顾小厮阻拦,往医馆后面闯,医馆后面连着一座院子,如目是晒着草药的藤架,那位公子正躺在院中央的那张竹编椅上。
听见动静后,抬眼虚虚瞥向她,随后紧接着又闭上了眼,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楚尤嫤硬着头皮道“冒昧打扰公子了,只是人命关天的事情,等不得,还望公子能出手相救。”
“救人虽是我的本行,但我也有我的规矩。”清冷的眸子瞥了她一眼,随她闯进来的身影亦入了他眼。
“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
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位公子从竹编椅上快速起身,朝彭煜迎了过去。
方才彭煜抱着林罗云一块随楚尤嫤闯了进来。
“随我进屋。”
这位公子引着彭煜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干净整洁,彭煜小心翼翼的将林罗云放在榻上,身上沾了不少血。
那公子把了脉后,神色大变,催促道“这是要生了,快,去差人找稳婆。”
随后又吩咐院子里的丫鬟赶紧烧些热水,备好参汤。
楚尤嫤赶紧让善书善画二人去找稳婆。
彭煜放下林罗云后,便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此时楚尤嫤的心思都放在了林罗云身上,是以未注意到彭煜有些惨白的脸色。
屋内,楚尤嫤紧张问道“公子,我嫂嫂她身孕未满九个月,怎会这个时候生?”
那公子没看她,声音有些清冷,带着些许责备“她怀有身孕,哪能受得住颠簸疲累。”
善书善画二人动作极快,二人分头寻来了两位稳婆。
待稳婆来了,那公子便开始赶人,只留下了稳婆和供使唤的婢子。
楚尤嫤在外边焦急的等着,也没发觉彭煜人不见了。
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道混杂。楚尤嫤搅着手腕上的手串,面露忧色。
令人揪心的声嘶力竭声从屋内穿出,丫鬟不过一会儿便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出来。
一褐衣学徒搬来张木藤椅,瞧见楚尤嫤的焦忧之状,随口安慰“我家公子名扬荆州,女郎无需过分忧心。”
这家医馆的名头在外,她自然是信任的。
可她对这位公子的了解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姓柳名宴,脾气甚怪。
“快去端参汤。”清冷的声音从屋内穿出来,伴着焦急。
随着话音消逝,屋门被打开,从里面跑出来一个青衣小婢。
楚尤嫤透过门缝虚虚往里瞧了一眼,只见柳宴正给躺在榻上的林罗云扎针。
日光渐渐转色,天上烧起一片红云,一声婴孩哭啼声穿入楚尤嫤的耳朵。
待一位稳婆从屋子里出来,楚尤嫤急急问道“我嫂嫂可还好?”
“母女平安。”
楚尤嫤送了一口气,道过谢给了礼后进了屋子。
柳宴见她进来,一言不发的主动退了出去,楚尤嫤向他道谢,他亦恍若未闻。
榻上,林罗云面色虚弱,鬓发浸湿,唇色寡淡。
楚尤嫤拿帕子给她擦汗,“嫂嫂,你辛苦了。”
林罗云强打起精神朝她笑笑。
“孩子呢?”林罗云虚弱问道。
稳婆抱着孩子弯了身子让她瞧。
片刻后,善画推门而入,在楚尤嫤耳边耳语几句。
楚尤嫤神色微变,心里满是不虞。
瞧着那边正看着孩子笑的林罗云后,楚尤嫤更是生气。
她哥哥也忒没心了,那外室生了个儿子,就抽不得空来看看她嫂嫂了吗?
心里怨愤,面上却不显,林罗云刚生产完,这些糟心事她不知晓最好。
青衣婢子又端来一碗参汤,说是奉公子之命。
楚尤嫤心道,都说这位公子脾气怪的很,如今看来,原是世人想错了,这柳公子医术高,且细心仁德。
楚尤嫤在林罗云脑后垫了个软枕,从婢子手里接过参汤。
“嫂嫂可曾想过什么好名字?”
喝过参汤后,稍微恢复了些体力,林罗云轻声道“待回了府,让你哥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