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朵蘑菇
陆雪蓉的母亲出身贫寒,这几年虽然陆家生意做大了,但都是陆雪蓉一手扛起来,陆母并没怎么搭手。因而,她的眼界摆在那里,必然宽阔不了。
另一桩,陆母的性子十分软弱,每当家里有什么事,她总要先低头,向对方认错,不论己方有没有错。
如果贺文璟住过去了,时不时见她低头跟邻居们赔小心,定然看不过去,一准要闹起来。而陆母的性子,又不愿意跟邻里算得明白,势必会怪文璟大题小做。但她还不敢说,多半会偷偷抹眼泪。
“以文璟的性子,住上三两日还没什么,倘若住得久了,他不难受才怪。”贺文璋总结道。
于寒舟偎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道:“所以,母亲生他的气,嫌他不长心,故意叫他出去受些罪?”
贺文璋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文璟太顺了。他这二十年来,就没受过气。这才成日大大咧咧的,说得好听点叫不拘小节,说得难听叫没脑子。
也许他对着外人时不这样,会谨慎几分,但是家里人就合该容忍他吗?
曾经他年少,大家都包容他几分。但如今他成人了,成家立业了,还这样没分寸,便要给他点敲打了。
“也不知母亲怎么打算的?”于寒舟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要敲打他多久?”
之前没想到,现在被贺文璋一分析,于寒舟顿时觉得,必然不是陆雪蓉主动要回去的,贺文璟也想不到这里,所以应当是侯夫人从中插了一手。
她不消气,恐怕贺文璟就回不来。
“管他呢?”贺文璋道,捏了捏她的腰,叮嘱道:“你可不许求情。”
他被弟弟连累,跪了半日,膝上的痕迹才消下去,现在是一点也不想照顾弟弟了。
人长大了,做了事就要担得起后果,别总要人扶。
“嗯。”于寒舟果断点头,“你不说,我也不会求情的。他连累你挨罚,我记着仇呢!”
说话时,她还捏了捏拳头:“没打他一顿就算好的了!”
又说:“不然我在母亲那边吹吹风,让母亲多罚他们一阵子?”
“这倒不用。”贺文璋有些好笑,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忘了,你在母亲身边是什么形象了?维持了多年,怎么能堕落?”
他背了好些锅,才使她维住了乖巧可人的形象,她要崩人设,他都不舍得。
“你对人设的理解不到位。”于寒舟便教训他,“再乖巧的人,也有脾气的,不是有句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他连累你吃苦头,我就记恨他,这才是正常心理。”
又说:“若我一言不发,倒叫母亲觉得我心思深,把心思都藏起来了。母亲喜人直爽,不喜人藏着掖着。”
贺文璋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还叮嘱道:“那也不要过火,你可是宽容和善的长嫂。”
“知道了。”于寒舟道。
这一日,她去正院寻侯夫人说话,并试探侯夫人,打算几时让文璟两口子回来?
侯夫人懒懒看她一眼:“你要为他们求情?”
“不,不不!”于寒舟立刻摆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是想对母亲说,如果母亲打算叫他们回来了,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再叫他们晚回来两日?”
侯夫人听她这么说,好不意外,本来没什么精神的,都坐直了几分:“你怎么这样想?”
“文璟连累我璋哥挨罚,我对他有气。”于寒舟低头摆弄着衣带,“他惹母亲生气,母亲罚他。但他也惹了我生气,我请求母亲加罚。”
侯夫人哈哈大笑!
“不就是两日?算得了什么?”笑罢,侯夫人爽快地一挥手,“我给颜儿面子,再罚他在丈母娘家住半个月!”
本来侯夫人的打算是先罚上半个月,后面再说。
如今半个月都过了一多半了,侯夫人这阵子只觉得天也蓝了,空气也清新了,自在得不得了。至于想念小儿子?一点也没有。
如今听大儿媳说要加罚,侯夫人还觉得说到了心坎里,拉着她的手道:“我知你温和宽厚,但是人哪有没脾气的?心里有了气,便不要忍着,发作出来才好。”
竟是觉着她此举,非常合心意!
于寒舟便埋进她怀里:“多谢母亲疼我。”
回到长青院,她跟贺文璋一说,贺文璋便对她竖起拇指:“还是舟舟厉害。”
侯府中一片气氛和睦,没有人想念在外的贺文璟和陆雪蓉两口子。
侯爷不想,侯夫人不想,贺文璋和于寒舟更不想。
至于下人们?少两个主子伺候,还少做事呢,更加不想了!
而此刻,贺文璟的日子过得很难受。
原本他陪陆雪蓉回来,还不觉得什么。但是住上三四日,他便觉得不自在了。
首先是陆母,明明是长辈,待他时却总是诚惶诚恐,一点长辈的自尊都没有,看得他难受。
但他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太高,陆母会如此也是人之常情。他不想媳妇难做,就没说什么。
再就是陆母的脾气实在软和,因为他来这里住着,不少邻居都来家里,各种攀谈,陆母从来不拒绝。很多时候,他们吃着饭,就有邻居上门,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吃,还大声说笑。
贺文璟非常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还有一件令贺文璟非常不适的地方,那就是家里地方太小,他和媳妇过夫妻生活时,要把动静放得很小!
这令他非常郁闷。
而且,过完夫妻生活,总要叫水。从前在侯府时,他都习惯了的,并不觉得什么。但是住在这里,每次叫水,总会想起丈母娘和小舅子就在周围住着,一次也瞒不过他们,便郁闷极了。
这是刚住了三四日,他发现的不适。
更多的不适应,随着住得时间便久,他渐渐发觉出来了。
其中有一点就是,陆母很喜欢使唤陆雪蓉。并不是故意使唤,而是下意识的使唤。虽然他们带了丫鬟过去,但是陆母不习惯丫鬟伺候,有什么就喊陆雪蓉。
“蓉蓉,给我倒杯水。”
“蓉蓉,给我拿个扇子。”
“蓉蓉,给我捶捶这里。”
陆雪蓉并不觉得怎样,每次都应。这是她母亲,身为子女,孝顺长辈是应该的。但是落在贺文璟眼中,就很不舒服了。
这是他媳妇!
他母亲都不曾使唤过的!
第147章
一日又一日过去,贺文璟渐渐发现,还是自己母亲对媳妇好。
不曾要求她端茶递水,不曾要求她捏肩捶背,也很少拉着她各种抱怨和诉苦。
这一晚,贺文璟对媳妇说道:“岳母的身子,我瞧着并无大碍,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因着陆雪蓉说,陆母的身子不太好,她要找大夫给陆母调理身体,并且盯着陆母吃药,所以才来小住。贺文璟舍不得跟她分开,又想着作为女婿,侍奉一下岳母也是应当,便一起来了。
只是住了这些日子,他处处难受,便想回去了。
陆雪蓉心说,几时回去,她说了可不算。
这些日子她也渐渐明白过来,只怕侯夫人的确抱着将她们支出来的心思。侯夫人不喜她,却也从来没难为过她,此番被嫌弃,应当是贺文璟做得不妥当。
但他便是这样不拘小节,陆雪蓉几次提点他,收效甚微,便知这不是一时半刻能拧过来的。
她想着,徐徐图之便也罢了。因此,对他说道:“你若是住不惯,自己回去罢,我要等母亲吃完一个疗程的药。”
贺文璟便道:“我们一同来的,我一个人先回了,像什么话?”
便又继续住着。
他每天下差回来,总能听到邻居们的大声说话,见到来串门的人,有的年长妇人带着儿媳前来,让儿媳站在身后侍奉着。
看得久了,贺文璟愈发的不舒服。他从小便是高门公子,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中长久生活过,所接触的人都是光鲜亮丽的,哪怕有些小心思,面上总是很难挑出毛病的。
如今跟平民百姓生活在一起,他格外的不适应。耳边没有父亲的教诲,没有母亲的提点,没有大哥和大嫂的照顾,全是邻居们蹩脚的恭敬,一个个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一样。
除了陆雪蓉,他找不到第二个可以说话的人。
他在这里生活得难受,过了几日,又问陆雪蓉:“岳母的药还要吃多久?”
陆雪蓉听他这么问,就知道他住得难受。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虽然她也觉得母亲的软弱、邻居们的没界限有些不讨喜,但是相对侯府的生活,她在这里生活得更自在。
她这样想着,声音就有些低落:“我知你住不惯。你先回吧。”
“那怎么行?我和你一起回。”贺文璟说道。
他没有回侯府住,却挑了一日空闲时,回府吃了顿午饭。
府里的规矩,早饭和晚饭是一起用,午饭却是各自在院子里用。但贺文璟太想念大哥、大嫂和母亲了,便使人叫了大哥大嫂到正院,和母亲一起用饭。
侯夫人见着小儿子的急切,心里明白了几分。面上不显,还关切地问:“陆夫人的身子如何了?”
“并没什么大碍。”贺文璟答道。
侯夫人点点头,然后道:“虽然如此,却也不能掉以轻心,还要仔细照顾着才是。”
贺文璟听了这话,就有点噎住。
本来他以为母亲会问,既然没有大碍,你们几时回来啊?
可是母亲没有问!
“嗯。”他闷闷地应了一声,低头吃饭了。
合胃口的饭菜,却有些难以下咽。吃了几口,他抬起头来,笑着道:“母亲都不想我的吗?”
“自然是想的。”侯夫人说道,抬眼看着小儿子,面上一片慈爱,“但是亲家的身子不好,我再想你们,也不好叫你们回来。”
贺文璟听了,心里更憋闷了,很勉强地一笑,低下头吃饭了。
他打算吃过饭,跟大哥说说话。
然而侯夫人又道:“蓉蓉是个孝顺孩子,虽然久住娘家不好,但她乃是侍疾,这便是纯孝。你们既然在那边侍奉,便要处处仔细周到,务必把陆夫人的身子调养好了,明白了吗?”
走的时候,贺文璟心里满是郁闷。
本来还想着,早些回府里来,结果听母亲的意思,还要他多住些时候!
侯夫人不叫回,陆雪蓉不敢回。她不回,贺文璟便不好一个人回。
两人在陆家住着,陆母先察觉到不妥了,私底下问陆雪蓉:“蓉蓉,你们还要住多久啊?”
“住到你的身子调养好了为止。”陆雪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