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朵蘑菇
至于小儿子,侯夫人就不是很满意了。她眼底暗了暗,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柔声说道:“璟儿,过来。”
贺文璟听到她的声音,顿时皮一紧。此时此刻,终于有些后悔了。硬着头皮走过来,低头道:“母亲。”
“你这孩子,总是打搅你哥哥和嫂子做什么?”侯夫人嗔道,“小两口新婚燕尔,最不好打扰的,记住了么?”
贺文璟看着这样温柔训导的母亲,有些惊疑不定,母亲从前知道他犯了错,都会眉头倒竖,狠狠教训他。此刻这样的温柔,他有些发怵,迟疑着道:“是,母亲,我记住了。”
“嗯。”侯夫人温柔地笑着,“既然如此,一会儿就跟我回去吧,不要总是打扰你哥哥和嫂子。”
贺文璟心里说,不是我想打扰他们,是那个女人,城府太深了,太有心计了,哥哥都被她哄得不知道哪是哪了。
可是他又不能说出实情,因为后果太严重。可不说出实情,他所有的话都没有立足之地,不足为信。
侯夫人看了他一眼,没理会,笑着对于寒舟和贺文璋道:“颜儿,璋儿,这没眼色的我带回去了,你们忙你们的。”对贺文璟使了个眼色,往外走去。
贺文璟犹犹豫豫的,跟出去了。
从侯夫人来到,再离开,统共也没有一盏茶的时间。
于寒舟还懵着,看向贺文璋道:“母亲就这么走啦?”
“嗯。”贺文璋点点头,没告诉她别的,只说道:“你放心,他以后不敢再顶撞你。”
于寒舟不信,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反正贺文璟如果顶撞她,他会护着她的。因而笑道:“好,我知道了。”
贺文璋有点愧疚,说道:“对不住,连累了你。”
如果不是他身体不好,弟弟怎么会动不动就顶撞她?他们都觉得他脆弱,什么也不行,才什么都要替他拿主意。
“这又是什么话?”于寒舟笑道,手里摇着花儿,微微靠近他,小声道:“你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啦?我们可是朋友。”
好朋友,不说连累的话。
贺文璋郁闷的心一下子被戳破了个口子,里面的郁闷全都涌出去了,他情不自禁地低头,目光柔软地看着她:“是,我们是朋友。”
他们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绝不会占她的便宜。他这个没有未来的人,绝不会跟她有感情上的纠葛。
他在心里默默喜欢她就好了。他永远也不会让她知道,他喜欢着她。
做出这个决定,贺文璋心里一瞬间满满涨涨的,有点酸,有点热,却又很充实,仿佛无尽的力气藏在其中。世界犹如扩展开来,缓缓向他展示出别样的一面,更加鲜活,更加绮丽。
于寒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只知道他的心情又起来了,不禁想道,贺家这位病秧秧,挺好哄的啊。
说真的,她本来有点烦恼,要跟一个病秧子过日子。身体不好的人,心情就不会好,脾气也不会好,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很容易把日子过得一团糟。
她都是看在锦衣华服,看在玉石珍馐,看着高床软枕的份上,才决定容忍下来的。但是此刻,她发觉这人不仅品质好,就连脾气也很好,不禁十分感动,又很庆幸。
她的运气真是好,碰到一个近乎完美的合法丈夫。
“我们进去吧。”她仰头冲他笑。
他的时日无多了,又是这样好的人,于寒舟决定好好对他,让他在世上最后的时光里,尽量都是开开心心的生活。
她打算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
虽然他们还没有那么熟,但是他这样好的人,迟早会成为她的好朋友,他有这个资格。现在,她只是提前把属于他的待遇拿出来了。
不能再拖延了,她怕等到那时候,真正值得拿出那样对待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世上了。
活着是很艰难的事,对他尤其是,每一天都很珍贵。
贺文璋看着她充满盈盈笑意的眼睛,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急促。
本来他就打算默默喜欢她了,现在她对他笑得这么好看,他只觉得呼吸都要上不来了,整个人被晕眩感笼罩,手软,脚软。
第018章
见贺文璋扶着门框没有动,于寒舟立刻问道:“怎么,是不舒服了吗?”
贺文璋的手指蜷了蜷,垂下眼睛,摇摇头:“没有。”
抿着唇,用力摒弃她对他带来的那些影响,迈起脚步,慢吞吞地往屋里去了。
不多会儿,外头来了一个小丫鬟,是侯夫人院子里的。跟翠珠说了几句话,又把一个小匣子交给她。
翠珠便带着匣子进屋来了,对于寒舟行了一礼,才道:“奶奶,这是二爷给您的赔礼。”
一边说着,一边把匣子交给于寒舟。
于寒舟好奇:“他真的给我赔礼啊?不知道母亲怎么劝的他?”以贺文璟的性子,侯夫人居然能劝动他,不得不说很是厉害。然而打开匣子一看,不禁一窒。
只见匣子里静静躺着一对金钗。这对金钗,于寒舟曾经见过的,就是她嫁进门来第二日,给公婆敬茶时,贺文璟对她不敬,侯夫人要扣他的媳妇本儿给她赔罪。
当时她没收,侯夫人就扣下了,说是以后贺文璟再顶撞她,就拿这个给她赔罪。
“我不能收。”她立刻将匣子盖上了,站起身,将匣子递给翠珠:“还给二爷。”
如果是别的,比如罚贺文璟拿银子、田产这些给她赔罪,于寒舟就收了。可是媳妇本儿,这个叫人怎么好意思收?
侯夫人也是奇女子,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惩罚自己的儿子。
翠珠接过来,却没有动,只道:“这是夫人那里送来的,奶奶还是收了吧,不然夫人以为奶奶没有原谅二爷。”顿了顿,“二爷刚刚挨了打。”
“什么?!”于寒舟惊讶道,眼睛都微微睁大了,贺文璟挨了打?!
侯夫人带贺文璟走的时候,面上还和和气气的,怎么一扭头就动起手了?她本来以为,训斥一顿也就够了。
想到什么,她扭头看向贺文璋,就见贺文璋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稀奇:“你早就知道了?”
“母亲的规矩一向很严。”贺文璋看过来道,“文璟不敬你,就是不敬我,母亲自然要责罚他。”
于寒舟:“……”
忽然心里有点虚。
侯夫人这么讲规矩的话,那她以后睡懒觉的事……
“你不要怕。”贺文璋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伸出手来,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咱们院子里不必很守规矩。”
顿了顿,补充道:“是我不必守。你,你也不必怕。”
说着,他的目光在翠珠和其他丫鬟的身上扫过。
丫鬟们纷纷垂下头,当做没听见这句话。
于寒舟顿时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不管怎么样,他待她是真的很好了。
“我们去看看二弟吧?”于寒舟转而说道,低了低头,视线落在翠珠怀里的匣子上,“这东西,得还给他才行。”
贺文璋听她要去看弟弟,顿时抿起了唇。乱七八糟的念头,一瞬间涌了上来。
他用力压制住,然后看向翠珠:“二爷伤得重不重?”
翠珠便道:“侯爷回来了,是侯爷亲自行的刑。”
那就是很重了。
“可能下床?”贺文璋又问道。
翠珠摇了摇头,脸上带了不忍:“二爷这会儿在屋里趴着呢。”
听到这里,贺文璋站了起来,说道:“既然文璟伤得这么重,我们去看看他吧。”
于寒舟自然要跟着去,还道:“翠珠,一起去吧。”
她要把金钗还给贺文璟。这是他娶妻用的,意义不同。
贺文璋却道:“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这是你说过的话,我非常认同。文璟得罪了你,这是他的赔礼,况且母亲也同意了的,你就收着罢。”
说什么母亲也同意了的,不就是侯夫人的意思吗?
“收着!”见她没有立刻应下,贺文璋才发现自己媳妇儿的脸皮有点薄,不禁微微笑起来,亲自伸出手,将那匣子拿过来,转递给于寒舟的陪嫁丫鬟,“给你们奶奶收着。”
于寒舟见状,也就不纠结了。总归侯夫人和贺文璋都这么说,那就收着吧。
两人一齐往外走去。
因着贺文璋生着病,于是出门就坐了轮椅。从出门到进贺文璟的院子,一直是坐在轮椅上。
直到进了院子,来到门前,才站起来,往里走去。
“大爷和大奶奶来了。”有下人进去通禀。
贺文璟被侯爷打了十鞭子,正在床上趴着。侯爷是武将,手劲儿不是盖的,十鞭子下去,他后背上皮开肉绽。
他长这么大,就没有受过这么重的责罚。又羞愤,又委屈,此刻趴在床上,咬牙忍着痛。
偏侯夫人说了,伤在背上,不影响走路,叫他明日接着去太学。贺文璟胸口憋闷,趴在床上,怎么也吐不出那一口郁气。
偏在这时,听到大哥和那个女人来了。
“你们来干什么?”他看也不看两人,扭头看着床里,冷漠地道。
对大哥再尊敬,此刻也有了几分怨气。因为大哥告了状,他才挨的鞭子!
“来看望你。”贺文璋说道,“知道错了吗?”
贺文璟见他一进门不先关心他,先问他知道错了吗,顿时气得头顶冒烟!
砰!他捶了下床。
什么哥哥呀!跟一个女人睡了几个晚上,就变得不认弟弟了?
“不知道。”他硬邦邦地道,面朝着床里,看也不看两人。
他赌气的样子,落在贺文璋的眼里,不禁叹了口气。
“都退下。”他道。
待房里的下人尽数退下,翠珠也在门口守着,贺文璋才低声缓缓道:“我知道你委屈。可是文璟,这事是你不对在先。”
贺文璟心里很不服气,但是因为贺文璋的口吻缓下来了,没有再训斥他,倒像要跟他谈话一般,就没有再赌气,扭过头来看他:“我哪里不对?”
他刚刚偏头趴在床上,此刻朝向外面的半张脸,压得全是印子,好好儿的一张俊脸也不俊了。
他还朝于寒舟瞪去一眼。
但是因为他此刻狼狈地趴在床上,发冠不整,脸上还带着印子,贺文璋也就没忍心生他的气。
摇了摇头,他说道:“既然你不明白,我就跟你说一说。”
他拉着于寒舟在桌边坐下,缓缓说了起来:“咱们三个的事,你知道,我知道,颜颜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