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朵蘑菇
贺文璋没有得到侯夫人的应允,失望地回到长青院。
媳妇还没回来。
他一个人坐在檐下,打不起兴致来。
他是个孝顺的人,母亲不许他出门,是为了他好,他更不忍母亲担忧,因此就不会出去了。
可是什么时候才能跟她一起上街去玩?
他一边劝自己忍耐克制,一边又根本克制不住,两股情绪在他胸中打架。
等于寒舟回来的时候,就见他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顿时一惊,快步走过去道:“怎么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
贺文璋抬头看她一眼,又垂下去,摇摇头:“没什么。”
于寒舟便看向翠珠。
这院子里,没什么是瞒着翠珠的,她立刻走过来,在于寒舟耳边低语几句。
于寒舟立时就懂了。沉吟了下,她说道:“如果你明天早上没生病,我带你出门。”
贺文璋猛地抬起头:“你要带我出门?”
“是。”于寒舟点点头,“不过,要你身体没事才行。我看你这会儿脸色不好,若是晚上病了,明早起来不大好,就去不成了。”
贺文璋连连摇头:“不行的,就算没生病,也不行的,母亲不同意。”
其实,他特别想出去。
侯府纵然修建得十分漂亮,但是十年如一日的看着,还有什么好看的?
他想出去,见见外面的人,看看外面的景物,听听热闹,吃点不一样的食物,喝点不一样的茶水。
他非常非常想,可是母亲不允许,他碍于孝道,不能违逆母亲。此刻见了于寒舟,又听她说可以去,整个人就有点委屈起来。
“母亲那边我去说。”于寒舟拉着他的袖子,扯着他进屋,将他按在炕上坐了,才说起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你可以出门,而且也应该出门。”
第030章
贺文璋自诩男子汉大丈夫,纵然身子病弱,却也是铁骨铮铮的真男儿。
可是此刻,看着媳妇艳若桃花的面孔,看着她纤细玲珑的身量,不知怎么,他竟有种被她罩着的感觉。
更令人难为情的是,他看着她清明澄澈的眸子,竟然有点受用,还生出了一丝委屈。
“你怎么会这样觉得?”他垂下眼睛,掩住自己的真实情绪,语气清淡,好似这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然而于寒舟根本不会被他的假象所欺骗。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十分闷闷不乐,原因就是他想出去,而侯夫人不许。
因此,就正正经经跟他说道:“你身子比从前好些了,如果注意得当,并不会轻易被冲撞到。你看,过去的一个月当中,你就没有怎么生病,是不是?你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娇弱。”
贺文璋虽然仍垂着眼睛,可是掩在袖口下的手指却攥起来了。就是!他哪有那么娇弱!母亲也太小心,太不放心他了!
“再说,你想出门,若是不给你去,难免心里失望。常大夫说,你不能心中郁结,郁气伤肝,反而对身体不好。”于寒舟缓下声音说道,“所以啊,出门和不出门都可能让身体不好,何不出门,还能让自己快乐一点。”
贺文璋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他抬起头,看着她道:“颜颜好生聪慧。”
他是真心实意这样觉得。她不仅心地善良,而且聪慧过人。
“那我再去和母亲说。”他说着,便站起身来。
他自己的事,当然要自己去说,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媳妇已经表示支持了,这样就够了。
“别急。”于寒舟拦下他,仰头看着他说道:“你下午不高兴了,是不是?我瞧着你脸色不好。且先别去和母亲说,过一晚看看吧。如果今晚你没有生病,明日我陪你去跟母亲说。”
贺文璋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如果他今天急慌慌去跟侯夫人说了,而明天早上却病了,岂不是白说了?
“是我太急躁了。”他有些赧然地坐下来。
于寒舟便笑道:“你这不算急了,真正急的人,等也不会等,早跑出去了。”
将他一阵宽慰。
她的小伙伴有点细腻敏感,她要多夸夸他,宽慰宽慰他,才使得他不总是郁闷着。
屋里的丫鬟们见大奶奶又开始哄大爷了,眼里都露出羡慕之情。
大奶奶为人也太好了。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哄起人来耐心之极,又有法子,叫她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听了都觉得心里舒坦。
最高兴的莫过于翠珠了。她从七八岁的时候就来到贺文璋身边了,这些年一直服侍着贺文璋,心里将他当弟弟来看待。如今见到他过着顺心快乐的日子,心里别提多高兴。
长青院上上下下都为贺文璋感到高兴。这院子里就没有掐尖要强的人,便是有,也都聪明地收起来,不敢流露在外。
侯夫人治家可是极严厉的,敢在长青院掐尖要强,招了贺文璋的眼,那就别想活了!从前被打个半死,又发卖出去的下人,也不是没有过。
用过晚饭,又稍作一会儿,下了两盘棋,便到了就寝的时候了。
因记挂着明天要出去玩的事,贺文璋就有些兴奋,躺床上久久睡不着。
他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出门了。上回出门,还是跟着弟弟去参加宴会。便是那一回,撞上了她。
后来回到家,他就病了,病势缠绵,他在屋里闷了两个多月。足足一年,没有出门,让他想到明天可以出门,简直定不下心来。
于寒舟睡不那么快,察觉到他也没有睡意,而且呼吸一会儿急促了,一会儿缓慢下来,反反复复多次,就猜到他静不下心。
她索性坐了起来,将被子搭在腿上,轻轻戳了下他的胳膊:“喂。”
贺文璋便道:“怎么?”
“你睡不着,是不是?”于寒舟问。
贺文璋沉默了下,选择了实话实说:“我想到明天就要出门,静不下心来。”
于寒舟有点好笑,心里说,你还不一定能出门呢,侯夫人不一定答应你呀!
但是此刻若说这个,他一晚上就纠结吧,更别想睡了。
于是她道:“我给你揉揉脑袋怎么样?”
揉一揉,他肯定就很快睡着了。
贺文璋一听,什么明天出去玩,瞬间抛到脑后。此刻能想到的,全是枕在她柔软的腿上,鼻尖萦绕着淡雅的香气,被她纤细食指轻揉慢抚的一幕幕。
“不行。”他绷着身子,喉头都有点干,“我,我要睡了。”
说着,就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着。
于寒舟托着腮,静静看着他。行,如果他能睡着,她就不这么干。
想到这里,略有些手痒。自从小伙伴的病好了,就再也不肯被她碰头发了。明明按摩脑袋那么舒服,他也不肯。
他还是记着男女之别,不肯跟她过分亲近。于寒舟当然不能强迫他,他如果不愿意那就不是互惠互利,而是她自私自利了。
一个多月,每天干看着乌黑柔顺的头发而不能撸一撸,于寒舟挺遗憾的。
“你别看着我。”这时,紧闭双眼努力入睡的小伙伴出声道。
于寒舟便道:“你闭着眼睛,怎么知道我看你?”
贺文璋心说,直觉。
“我就要睡着了。”他说着,翻了个身,由仰面躺着改为侧躺,而且是背对着她侧躺。
将背脊朝向她,想了想,又把头发拢了拢,压在被子里面。
不能再被她摸头发了。她摸起来就没完,那可不行。虽然很舒服,但他是有自制力的大丈夫。
于寒舟见他实在固执,就知道今天又没戏了,耸了耸肩,躺回了被窝里。
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总之两人先后睡着了。
次日。
于寒舟和贺文璋几乎是同时醒来。
如今身体好些了,贺文璋的睡眠质量便不像从前那么差,现在醒来的也越来越晚了,几乎跟于寒舟同一时间醒来。
“早。”他先说道。
稍稍清醒后,他就想起昨天的事,忍不住又兴奋起来,微微支起身体,看向她说道:“我没生病。今天是不是可以出门了?”
还要侯夫人答应才行,于寒舟心里想道,嘴上并没有这么说,只道:“等会儿我们吃过饭,就去跟母亲说。”
“嗯。”贺文璋道,立时就要起床。
想到可以出去,他再也躺不住了。可是当他坐起来后,忽然想起什么,掀被子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她:“你……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如果她还想睡会儿懒觉的话,那他再等一等也没什么的。
于寒舟便很好笑,摇摇头道:“不了,起吧。”也跟着一起坐起来,然后道:“我也很期待出门。”
贺文璋听了这句,顿时高兴起来了:“都去,我们一起去。”
于寒舟感受着他溢于言表的喜悦,不禁抿唇笑了,率先下床,扬声道:“来人。”
穿衣洗漱不提。
吃过早饭后,两人便往正院去了。
贺文璋自从身体好了,渐渐也不怎么坐轮椅了。走到一半,便歇一歇,在长廊上坐一会儿,再重新起来往前行。
今日他赶时间,便没有自己走,出了门就坐在轮椅上了,叫下人推着他往正院去。
侯夫人见他来得这么早,还挺意外,转眼看到他带了几分焦急的神色,眉头挑了挑,便有些猜到他的来意了。
“给母亲请安。”进了门,于寒舟和贺文璋便行礼道。
侯夫人点点头,笑着道:“璋儿,颜儿。”
“母亲,我今日想出门。”贺文璋重提此事,因着昨日媳妇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心里安稳几分,总归是有人站他这边的,“请母亲允许。”
侯夫人低下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昨日我答过你了,不行。”
“母亲,我想出去。”贺文璋看向她道。
侯夫人即便不抬头,也知道儿子此时的表情,她心里隐隐酸疼,面上仍冷酷道:“不可。在家叫颜儿陪你吧。”
说到这里,终究是不忍对儿子太过冷酷,又抬起头安慰道:“你有些日子不弹琴了,何不搬出来,跟颜儿一起弹琴呢?”
贺文璋一听,确实有些心动。但他更想带媳妇出去,他知道,比起弹琴作画这些,媳妇更想出去。
谁不想出门转一转,看一看呢?
可是母亲这样坚定,让他不好再说什么,眼里一时露出失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