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朵蘑菇
没有人的时候,他会唤她舟舟,这是他们出去玩时她用的名字,他总觉得这样更亲近些。
于寒舟被他摇晃着,渐渐睁开眼睛,眼神迷茫:“嗯?”
“你不舒服?”贺文璋说着,没有犹豫,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果然摸到一片滚烫,“你发热了!”
于寒舟被他微凉的手碰到额头,还觉得挺舒服的,等到他说完“发热了”,脑中迟钝了片刻,才陡然反应过来,蓦地睁大眼睛,连忙拿被子蒙住自己,急急道:“你快出去!别靠近我!”
又喊道:“来人!来人!翠珠进来!”
她一时糊涂了,忘记自己是蒙着被子了,声音根本传不出去,还是贺文璋走出去喊人进来:“你们奶奶病了,去请常大夫来。”
顿时间,去请常大夫的,进去服侍于寒舟的,还有翠珠,拉着贺文璋不许他往里去了:“大爷去书房坐着吧,别在这屋里待着了,免得染给您。”
“胡说23书网璋斥道,“她病着,我怎么能走开?”
翠珠只得耐心劝说:“如今只是奶奶病了,您还好着,若是您也染了病,您知道的,您身子不大结实,染了病就难好起来——”
“乱说!”贺文璋一拂袖子,将她挥开了,拧着眉头,严厉地道:“我如今已是好了!你看不出来吗?上午玩了雪,她都染了寒气,我却没有!我比她身子还结实些!”
翠珠听了,不禁目瞪口呆。
第056章
于寒舟生病了。四肢发软,脑袋昏沉,她摸着自己的肌肤,都觉着滚烫滚烫的。
看来是昨晚吹了风,今天又滑了雪,导致着了寒气。
这身子实在是弱,她心里想着,从前她只有受了极严重的伤势,才会这样发热。
外头,翠珠还在劝贺文璋不要进去,于寒舟听见了,就坐了起来,说道:“翠珠,拉住大爷,不许他进来。”
见她连“璋哥”都不叫了,直接唤他“大爷”,贺文璋顿时不敢挣扎了,只是仍不甘心,往里挪了半步,缓声说道:“我没事的,你看,你着了寒气,我都没有,我如今身子比你还结实些。”
说这话时,他心里骄傲极了。他一直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样弱不禁风,这也小心,那也小心。可事实证明,他太小看自己了!
他如今身体结实多了!平时不生病就不说了,这回一起在花园玩雪,她都病了,他却没有!
“我进去照顾你。”他温声说道,“我病着的时候,都是你照顾我的,是不是?”
于寒舟不能告诉他,她生病可能不仅仅是因为玩了雪,还因为吹了冷风。那样的话,她还要解释为什么大晚上的吹冷风。
于是她道:“一会儿常大夫来了,看看他怎么说,如果他说可以,你再进来照顾我,可好?”
贺文璋听着,便抿住了唇,随即点点头:“好。”
不过,他不是很担心。即便常大夫来了,见着他的状况,估计也不会拒绝他。
却说常大夫一直没有来。
下人去院子里请他,并不见他人,一问才知道,常大夫被侯夫人请去了,于是又去正院请他。
常大夫此刻正跟侯夫人说话。
侯夫人得闲了就要问一问他,她儿子的身体情况,这回也不例外:“璋儿许久不曾生病了,多亏常大夫的悉心照顾。”
常大夫便道:“夫人太客气了,老朽只是做了该做的。”
侯夫人便又问:“依您看,璋儿现在的身体如何?”
常大夫这回没跟她打马虎眼,捋了捋须,直接说道:“大爷的情况如何,也不必老朽说,您瞧他如今不怎么生病了,用饭也好多了,面颊有肉了,气色不苍白了,自然是好了许多的。”
听得他这话,侯夫人犹如吃了定心丸一样,笑得满面舒展:“难道娶了妻,真的有如此功效?自从璋儿娶妻后,身子是一日比一日好。”
常大夫沉吟了下,道:“换个人,未必如此。”
也就是贺文璋本性宽和,许多事情不计较。换个人来,可能会计较自己无法袭爵,嫉妒弟弟英俊健康,每日摔摔打打,娶了媳妇就折腾媳妇。如花似玉的媳妇只能看不能吃,早晚把自己气死。
这话听在侯夫人耳中,却误会了,笑着说道:“安氏的确是个好女子,璋儿能够娶到她,是璋儿的福气。”
常大夫一听,便知道她误会了,不过他也没有解释,因为在他看来那的确是个好女子,便点点头道:“大奶奶是很好。”
正说着话,有下人禀报,说要请常大夫去长青院。
侯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问:“怎么回事?可是大爷身子又不妥了?”
大儿子上午在花园玩雪,她是知道的,只是这是小儿子的一片心意,加上她觉得大儿子的身子好些了,就没有拦着。怎么,竟还是不行吗?
她焦灼不已,就听下人忙回道:“不是大爷,是大奶奶有些不爽利。”
听了这话,侯夫人顿时松了口气。不是大儿子就好。至于大儿媳,她年纪轻轻的姑娘,平时又健康,偶尔生个病不必大惊小怪。偏头看向常大夫,说道:“既如此,您就过去瞧瞧吧。”
“是。”常大夫应声,就出门了。
侯夫人随在后面。
到底是她的大儿媳,是她大儿子心尖尖上的人,在她生病时也来恭恭敬敬侍疾的,侯夫人打算去瞧瞧。
一行人往长青院行去。
进了院子,就见贺文璋站在门口,侯夫人便道:“璋儿,颜儿怎么样了?”
听到母亲问,贺文璋不禁有点委屈,眼角微微耷拉着,摇头道:“不知,她不许我进去。”
侯夫人听得好笑,走近了拉过他的手,道:“颜儿也是为你好,不要郁闷了,让常大夫进去瞧瞧。”
把儿子丢在外间,自己跟常大夫进去看于寒舟了。
于寒舟已经穿戴妥当了,此刻靠坐在床头,见了常大夫进来,就先颔了颔首。又见到侯夫人跟着进来,还想行个半礼,就被侯夫人快步走过来按住了:“好孩子,别动,叫常大夫给你看看。”
“是,母亲。”于寒舟便没挣扎,伸出手去,让常大夫把脉。
片刻后,常大夫收回手,说道:“不要紧,只是染了风寒,吃几服药就好了。”
话一出口,侯夫人和贺文璋都是心中一宽。
于寒舟本就没觉得是个事,便平静谢道:“多谢常大夫。”
“大奶奶客气了。”常大夫道,转身出去写药方了。
府里的药都是现成的,很快有小丫鬟去抓药,然后拿回来煎药。
常大夫没别的事了,就告了一声退,转身要离去了,却被贺文璋拦住了:“且慢。常大夫,我身子比从前好多了,不必太避讳病人,是不是?”
常大夫愣了一下,抬眼看他,神情有些古怪,但是很快恢复了正常:“大爷还是谨慎些的好。再说了,大奶奶这病情不严重,三五日就好利索了,大爷等一等就是了。”
奇怪的小年轻,明明不能圆房,还这么分不开,让常大夫心中啧啧称奇,但还是负责任地说了句:“这几日,大爷和大奶奶分房睡吧。”
贺文璋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还要理论什么,但是常大夫才不跟他理论,总归侯夫人还在呢,他甩手就走了。
“璋儿,你身子是好了许多,但是常大夫的话有道理,还是谨慎些好。”侯夫人起身离开床边,来到外间劝儿子,“你想一想,若你是病了,岂不是又叫颜儿操心?”
贺文璋:“……”
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侯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向翠珠道:“把次间收拾出来吧,这几日大爷在次间休息。”
“是,夫人。”翠珠应道,带人下去收拾了。
侯夫人又嘱咐了几句,便走了。
贺文璋见屋里人不多,心思一动,就往里进。就算他染上病,又怎样?跟媳妇一起生病,不好吗?
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让下人们伺候,互相分享生病的感觉,哪里不好?小伙伴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吗?
“大爷!您不能进去!”才端着茶壶进来的小蝶,见到贺文璋往里走,立刻大叫一声,匆匆跑到桌前将茶壶放下,然后去拦贺文璋,“大爷,您听劝,不能进去。”
里间,于寒舟也听到了,便劝道:“璋哥,你不要进来。”
贺文璋叹了口气,说道:“好吧。”
他觉得,怎么就这么不顺呢?明明是他照顾媳妇的好时候,他可以反过来照顾媳妇了,为什么不能进去?
他坐在外间闷闷不乐,于寒舟在里面也不怎么舒服。
从前要考虑着生存,哪怕受了很重的伤,也顾不上疼痛和不适。现在锦绣堆里,金尊玉贵地养着,再没有烦心的事,就很难不去注意生病所带来的不适。
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呢?于寒舟想着,看话本?绝对不行。绣帕子?她现在浑身乏得很,不想捏针。
正想着,丫鬟端了吃的进来了:“快到晚饭的时候了,大奶奶先用些吧?稍缓一缓,药就煎好了。这样奶奶吃过药,就可以歇息了。”
“好。”于寒舟点点头,吃着清淡的饭菜,又喝了一小碗粥。
药要煎上一会儿,丫鬟们怕她无聊,就尽力说话逗她开心。正说着,一个小丫鬟走进来,递了张纸条过来:“大爷说,把这个给奶奶看。”
于寒舟很好奇贺文璋写了什么,就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了一句:“从前,有一个书生,他长到二十岁仍未娶妻。”
挑了挑眉,于寒舟明白了他的意思,抬头道:“拿纸笔过来。”
“是。”丫鬟应声去了。没多会儿,拿来了纸笔,又在床上放了炕桌,方便于寒舟书写。
于寒舟便在那张纸上写下一句:“后来,他五十岁了,仍旧没有娶妻。”
勾了勾唇,折起来:“给大爷递过去。”
“是。”丫鬟拿着纸条出去了。
不一会儿,贺文璋的纸条又回来了:“但是他成为了大将军,皇上要赏他一名娇妻。”
怕她在里间觉着闷,贺文璋就想了这个办法,逗着她精神一些。
而于寒舟果然很感兴趣,还故意找茬:“洞房花烛夜,大将军发现自己不行。”
写到“大将军发现”几个字的时候,于寒舟的笔顿住了。这个话题有点敏感,不能这么写。
于是她笔锋一转,改写为:“大将军发现妻子的脸色不对,仔细一瞧,她死了!”
这个转折她很满意,重新折好,叫丫鬟拿过去。
贺文璋在外间,于寒舟在里间,丫鬟们便来回送纸条。
总归路不长,人却很多,一人送几回,倒不嫌烦,还道:“大爷真是聪明,想出这样的法子给奶奶解闷儿。”
“咱们大爷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子。”
“咱们奶奶也很好啊,不然大爷怎么会对奶奶这么好?”
“可不就是?好都是相互的,奶奶对大爷好,大爷也对奶奶好。”
“那是奶奶先对大爷好,还是大爷先对奶奶好的?”
“小蹄子,话多!”
贺文璋不以为意,写下一句,将纸折起来,一边递出去,一边淡淡道:“她先对我好的。”
是的,她先对他好的。她嫁过来时,他十分严厉地告诫她,她不仅没恼,还在他咳嗽的时候给他递水。